清綺郡主隨着李之回到李家大院,已經是午夜時分,說不得乘着天黑,小侯爺就在回來的馬車上對她動手動腳,卻也不曾真的掀開了那一襲綿大氅。
山區夜裡冷,現下又是初秋乍涼時候,別看白日價還曾經高陽暖照,臨半夜也是冷風嗖嗖。
唐朝時並沒有後來的棉花,歷史上流傳的什麼司天五官正棉十五兩,客省及皇城以下諸司副使棉三十兩等等傳說都是偏誤。
因為棉字在大宋之前還沒出現呢,像以上相關俸祿記載實為「綿」字,此綿非彼棉,而是種從蠶繭表面浮絲中抽取的絲絨,價格昂貴,從而以兩來計算,許多小官沒綿只有羅絹等。
新疆區域出土最早的棉籽所產棉花品質極差,普及價值不高,此階段西南已有一條通往後來成為印度的古道,經四川、滇西,通過緬甸北部,進入印度的阿薩姆,阿薩姆正是亞洲棉的原產地,中國西南境內的木棉就是沿此路線進入的。
但很明顯這個時代西南境內的木棉沿此路線進入中國不假,還是後來的事情,國內當地棉破其殼,中白如敗絮,難以織就出很完整的坯布,幾乎厲風一凜就縷縷破落,更多為貧困山野草民以此為衫。
達官貴人穿着都是那種蠶繭浮絲絲絨面料物,不同的僅是含量相異而已,什麼「染采文繡,罽毲[激duo]帛疊,蘭干細布,織成文章如綾錦」也都是後來的事情,這是因為西域引進棉布比植棉要早。
也就是說,西域引進的棉花品種生草棉,到唐朝西南植棉紡布普遍種植是在唐玄宗時候,距今尚有三四十年的時間。
李之很慶幸重生在這樣一個對他而言相當玄妙的年代,只要能儘快開啟智能儀中的商鋪功能,就能以一人之力,讓棉花就此進入國內,繼而開始北上、東傳,因此開拓出大規模植棉和消費棉品。
他後一步的打算就是繼續借用正清文綺堂字號,正式染指棉紡業,當然目前只能借用羊毛絨線構織企業基礎。
路上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直到回到她的臥房前,小郡主還一直拉着他的手激烈討論着,倒是沒對一路上男人手掌的侵襲而意亂情迷。
「是不是因為棉籽你又要去一趟西域?」她的語氣里不失憂患。
「我這一次是隨着一少部分商隊返回的,大隊人馬並沒有半途轉回,而一路上早就收了足夠的棉籽。那東西別人不知為何物,包括部分蔬菜種子,商隊會在迴轉時候書信告知與我,一併給我帶回來。」
他已經在計算着時間,寄出書信知會商隊幾位熟識人,這個時候還沒到目的地,大批人馬尚不在返回途中。
好在沿途出了伊吾、高昌地界,一路上並沒少見了那種棉植地,即使下一支商隊半路上和他們會面,也一樣能收購足夠的棉籽回來。
「這樣就好,西域一個來回就是數年,你若是再離開一次,回來怕是我都半老徐娘了!」
「嘻嘻嘻,我可捨不得把大好年華都浪費在黃沙風塵里,你這個小嬌娘更令我割捨不下,就是不得已需要跑一趟,也得等咱三個孩子出生了!」
「要死了你,還沒過門,怎麼竟說些不知羞恥的話!誰...誰說給你生...三個孩子了!」
看着小郡主滿面的羞惱,李之忍住了笑,「少了?也別太多了,四個也好,再多了我恐怕就無能為力了!你也知道,我這個文學大家,總不能老悶在家裏那個什麼,說不得還要四處采個風什麼的!」
「討厭了你,老是撩撥人家!咦,不對,什麼是採風?你是不是還想着出去沾花惹草?」她的臉色大變。
「採風是指對民情風俗的採集,當不諱之朝,思採風之義,史失而求諸野,哪裏是你腦子裏想的那般齷齪!」小侯爺滿腦門子的黑線。
「哦,我想起來了,所謂諸侯不貢詩,天子不採風,樂官不達雅,國史不明變,說的就是這二字?」
「還行,總算我的大郡主還不至於淪落到尋常婦道行列里去,還知道些問易詞彙!」
「婦道人家怎麼了?我也喜歡嗑着瓜子嘮閒篇,串串名媛場子,打聽些閒言碎語,略微傳遞一下市井奇聞。」
「得,我不和你計較,要不要給你鋪好被褥,摟着你講幾個故事哄你睡?」
「噗!我可不敢,今日父王還嚴告與我,不能和你做出有違例規之事,能留宿在李家大院已經格外開恩了!」
「這麼說...」
「我可什麼都沒說啊!有什麼疑問,等明天你見了父王自己問他,我可是半下午為了你忐忑不安的,從父王書房裏出來,渾身都濕透了呢!哪還有膽子置於他的嚴令而不顧?」
「唉,都說女生外向,怎地沒發生在你身上?對了,楊叔哪裏去了,怎不見隨你一起去柳澗村?」
「隨我帶回來那些紡織匠人就不見了,聽刑大頭說好像去尋什麼人,三兩日才能回來。」
刑大頭是楊高澹身邊另一嫡系,就像是俟老六,此時已經跟在清綺郡主身邊了,也是個有功夫底子之人,要李之摸不清深淺。
兩個人就這樣立在她的臥房前嘀嘀咕咕好一陣子,直到聽聞屋裏的萍兒、翠兒不斷傳來呵氣聲音,他這才很不情願的放了清綺郡主。
回到自己的住處,打發掉始終離他不遠距離的俟老六,就見到四女早把李之帶回來的兩種宣紙平鋪在桌面上了。
而且不知跟誰學的,也已分成了一刀刀的分列成摞,後世一刀可賣到百萬的極品宣紙,它的珍貴不言而喻,更何況今日宣紙的出現是開創了紙業卓著業績,某種意義上講,並不亞於自古三皇五帝開創乾坤之功德。
當然這僅是他個人看法,別人聽了去怕是會笑掉大牙,但也意味着春柔、夏舒、秋楓、冬卉膽敢稍有怠慢,此時為了守護這些,四女圍坐在桌旁,片刻也不敢離開。
「秋楓,你們四個就去歇息了吧,明日可睡個懶覺,我一大早要去臨淮郡王府,記得醒來後去找一下劉師爺,把我許下的獎勵發下去!」
秋楓點頭,相比其他三女,此女心思最是縝密,誤不了大事。
像是春柔就格外專注於對李之的伺候,「小侯爺,我去給你打了溫水來洗洗再睡!夏舒、秋楓,你二人先幫主人把衣物換了!冬卉,你去把浴桶註上水!」
「浴桶就免了吧,我就活着銅盆洗一下就是。」他連連擺手,不是情願身子髒,而是實在享用不了被四個大姑娘來來回回的搓洗全身。
這種事還避免不了,一旦支開了她們,自然又會招惹來四女好一陣子的哭哭啼啼,若是被張管家知道了,貼身丫鬟的位置不保。
而李之又不能表現出來,在她們面前不好意思洗洗涮涮的表情,畢竟前身李之可是一直坦然面對過來的。
「那哪成,尤其明日就要去見郡王大人了,主人三天裏在作坊里忙活着,渾身都臭了!再說了,這也是郡主吩咐下來的!」
不多久,小姑娘就很麻利的伺候他脫去了衣服,顯然都是極熟練了,臉上甚至連羞澀的表情也沒見多少,若非李之相當堅決而固執的制止了對於自己緬襠內褲的剝除,必然會是很丟人的場面。
看着一副狼狽的小侯爺,夏舒、秋楓捂着小嘴偷樂,那邊冬卉已經在招呼浴桶準備好了。
唐朝的臥房普遍狹小,而且木質架床都緊貼着牆根擺放,就像是書桌和廳堂里的椅子擺放,都講究個身後無物,但凡居家坐臥最忌無靠,而桌椅床鋪能靠牆自然是對風水有利的。
而且臥房的狹小,可令鬼神不易存身,這是古時候的固有傳統,即使皇帝聖體安寢之地,一樣是不足十幾平米的隱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