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還是宮裏的七皇子;那時候,她也還是百里家的嫡小姐。
他沒娶,她沒嫁!
見到他的時候,他還穿着一身小太監的衣服,所以他在她面前撤下鞋襪泡在溪流中消暑,她只感覺一個失了根關在深宮中的人,還能自己找樂子,他的性子倒是豁達有趣。
她如今是驍王妃,他是皇上。
她是他的皇嫂。
他在她面前撤盡了鞋襪,將腳浸泡在溪流中消暑,當真淺薄和輕挑得很。
夜染心裏卻沒有鄙夷,有的反而是警惕,他不會無緣無故做這麼幼稚之事,他如此,不過是因為阮鶯鶯那話,對她心內生疑。
夜染冷靜的看着眼前這一幕,站在橋上,在竹影的半明半暗中,看着坐在溪流石板上那個沒有了威儀的皇上。
龍胤軒觸上她古井無波的神情,突然開口:「染兒一向愛這麼盯着男子看?」
「男子?皇上可不是尋常的男子!」
夜染頓了頓,落落大方回應他:「本妃是個大夫,看過千千萬萬長着膿包、扭傷紅腫的腳,此次是奉召診病,皇上雖是九五之尊,但在本妃看來,皇上的腳和其它病人沒什麼不同。」
她生硬冷靜的話,像一盆冷水潑下來,讓龍胤軒頓感無趣。
她一向在他面前自稱民婦,如今卻一句本妃脫口而出,就是要提醒他,她是什麼身份,他又是什麼身份?
這個黠慧多智的女人,只用一句話,讓他感覺自個像跳樑小丑。
這種感覺很不好,讓他心底的惱怒湧上來,正要發怒,這時候成公公去而復返。
「皇上,淑妃娘娘求見……」
淑妃?
夜染一進宮,淑妃這麼快得到消息趕來?
這倒是有些意思!
龍胤軒心裏湧上的怒意消散了些,眸光掠過成公公,落在夜染身上。
「傳淑妃進來伺候朕!」
夜染聽到淑妃突然來了承明殿,心裏咯噔一下。
菡兒怎麼會這個時候來承明殿?
義兄那邊,到底有沒有將她的事情,透露給菡兒?
她被傳召入宮替皇上診病,一入承明殿,進的不是御書房,而是在石拱橋竹蔭下看皇上泡腳?
這一舉動,就是在試探她。
她冷靜沉着應對,讓龍胤軒幾拳頭打在棉絮上,無着力之處。
但菡兒卻突然來了!
菡兒一定不知道,因為阮鶯鶯那麼一鬧,皇上已經懷疑到她身上。
要是因為擔心她趕來,豈不是自投落網?
讓夜染鬆一口氣的是,淑妃一上了石拱橋,連看也沒看她一眼,看到龍胤軒將腳泡在溪流內,急得不輕。
「皇上病了,怎麼將腳擱在涼水裏?」
淑妃徑直下了石拱橋,走到竹叢旁,無奈道:「皇上都多大的人了,染病了還不會好好愛惜自個,臣妾不來,皇上還要在這溪流里泡多久?」
龍胤軒將腳從溪流里抬起來,任着淑妃取了帕子,將他的腳擦拭乾淨。
他輕輕攏上她的肩:「無妨,天氣悶熱難耐,朕如此是想消消暑。」
「臣妾的姐姐常說,人若是染了病,寒暑往來,邪氣最易入侵。」
淑妃溫柔的替他穿上鞋襪,像哄小孩兒那般哄着:「皇上可不許胡鬧了!」
龍胤軒任着她攙扶起身,眸光掠過竹叢旁的夜染,再次落回淑妃身上。
「朕讓人去本草堂請夜大夫一事,着成公公領的密旨出宮,愛妃如何知道朕染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