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河西四郡從匈奴人那兒奪過來之後,便時不時會有些西域的樂舞藝伎從敦煌郡進入漢朝境內。韓安國並沒有阻攔,這些西域的藝伎很受富商貴胄的歡迎,普通百姓也很樂意欣賞他們的舞蹈。
羅莉是半路上,隨着樂舞藝伎進入上郡的,她是從樓蘭來的,能歌善舞,很快便受到了這些伶人的歡迎,這些人裏面,就數她的舞跳的最好,自然少不了特殊照顧。
雙眼深邃,薄唇輕抿,高鼻樑,尖下巴,金黃色捲髮,具有明顯的中亞地區人種的特徵,十六七歲的樣子。羅莉長的很美麗,肢體柔軟,跳舞的時候便像一隻跳躍的精靈,歡快的風格人見人愛。
她從不向人透露她的身世,每次當別人提及時,總是可憐巴巴地望着對方,眸子清澈純潔,讓人不忍心再問下去。
樓蘭國一直被匈奴人壓着,河西一帶被漢軍奪得之後,漢人並沒有想侵略他們的樣子,而是很友好的相安無事,這讓樓蘭人對漢人很有好感。
羅莉同樣如此,除了對漢人的和諧感興趣,她還聽說漢朝的衣服精美,便起了來中原的意思,她最喜歡的就是那些華美精緻的衣服,儘管一路上很辛苦。
這個藝伎團以健壯的中年人布泊為首,其他人包括羅莉都是夥計之一,總共有十一個人,各有各自的擅長,表演起來深受漢人的歡迎,他們不專求財,所以捧場的一般是普通百姓。
即使過的很簡單,但這並不阻止他們的快樂,漢人的小玩意兒,繡製衣服的花樣,美味的小吃食與糕點,讓這些西域來的人每日樂不思蜀。
往往種上幾棵菜,撒下幾顆果樹種子,吃到一盤甜食,足以讓他們幸福很久。
在西域諸國,他們能見識到的花樣很少,整日枯燥的生活,才創造了他們獨特的樂舞用以自娛自樂,而這些在他們那些國家發展的東西,於異國他鄉的漢朝很受歡迎。
他們多多少少都會些漢人的語言,學的很賣力,自然進步很大,雖然只有幾個月學習時間,但每日的功課就是這些,請的老師傅對他們的態度很滿意,教的也很投入。
「羅莉,你真要一個人走麼?大傢伙可不捨得你走!你一個弱女子能去那?」布泊整理着樂器勸道。
眉眼流轉,將琵琶背在身後,找到塊光滑的石頭坐了上去,羅莉清脆嬌糯的聲音傳了出來。
「布泊大叔,你就別擔心我了,老是呆在你們身邊,羅莉想要的不是這種平靜的生活,要不然我也就不會偷偷溜出來了!」
溜出來?布泊奇怪道:「羅莉你是瞞着家裏人出來的?」
「不不不,可能是我漢人的語言還沒學好,讓布泊大叔你聽錯了,我……說的可不是這個。
其實吧,我只是想去一趟漢人的軍營,那個漢朝太子好生厲害,他才11歲左右耶!把壓在我們樓蘭國身上的匈奴人都趕走了,三次用火用的是真的漂亮,換作我們樓蘭將軍,可沒有這樣的魄力和計謀!」羅莉急忙轉移話題道,她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可不能讓布泊起疑心。
去軍營?
這行不行?
布泊覺得漢軍不會同意她進去!
一個異國女人拜訪太子,
難,
「唉,羅莉你可進不去,恐怕連他的面都見不上,就會被漢軍們拒之門外,他們肯定會懷疑你,不是一個族類,即使是身上沒有利器,也不能被輕易相信。」布泊將一支短骨笛放在手中用布擦拭着,長吁道。
直接從正門口進去是肯定進不去的,但是可以走後門吶,幹嘛要抱着大營門口不放,如果有人能夠引入的話,哪裏有那麼麻煩?
她早就想好了,出門在外,如果冒冒失失的話,哪裏又能夠安然無恙到今天?
「前些日子,我們在一家茶館表演的時候,有一個穿着素麻衣服的女孩在一邊觀着,她手裏有一雙軍隊才會配置的布靴樣式,布泊大叔你發現沒有?」羅莉眼睛如明亮的星晨,撲閃着恬靜的笑道。
在腦子裏搜索了一下這個人,布泊才想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順着時間線,他才爽朗地嘿嘿直笑道:「是那個很大方的女孩嗎?她好像給了我們很多三銖錢,都相當於我們半天的表演了!」
「你猜猜她是哪裏的人!」
「還想考你大叔我?從穿着看不出什麼,但她手裏拿着軍隊的制式軍靴,與一般靴子不同的是。這靴子多了很多花樣,應該是軍侯以上官職的人穿的。
結合這些的話,這女孩和軍隊裏的大人物有很大的關係,那日恰巧是帶着靴子去小池塘清洗,這才抱在手中!」
嘟嘟嘴,眼中的驚喜抑制不住,羅莉嬌俏的面龐皺了皺瓊鼻笑道:「布泊大叔見多識廣,與我想的竟然是一樣的!
那日我藉故出來了一回,其實就是與她交談,和她談論樂舞,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已經答應我了,今日下午就可以和她去軍營里生活幾天!
你知道那雙靴子是誰的麼,嘿,那是漢朝太子的!那姑娘人還不錯,和我講了很多關於太子的大事小事,這才讓我對他更加好奇呢!」
布泊笑哈哈地點了點頭,既然她想走,自己也攔不住,就隨她去吧……
來到肅清的軍營之中,可周圍都空蕩蕩的,本應喧天的吶吼與操練卻毫無蹤影。
羅莉跟在馬禾兒身後,初入軍營的時刻,守兵對她的樣貌很是奇異,金頭髮高鼻樑,深遂的眼睛,面容是另類的西域美,吸引人的曲線身材更是讓他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既然是太子的人帶進來的,他們可不想橫加阻攔,直接放她們進去了。
「朱軍,這姑娘真俏啊,太子殿下真有艷福!」
「瞎說什麼呢?太子才十一歲,哪裏會這麼亂搞?高大傑你可別把你的一套加在太子身上!」朱軍瞪了他一眼道。
撇了撇嘴,高大傑收回了在羅莉身上的目光,從懷掏出兩塊糯米糰子,扔了一個給朱軍,便吃了起來。
劉徹最近給自己的屋子加一個牌匾,名為渠房,簡簡單單,明明白白。
馬禾兒本想叩門,被羅莉攔着了,她甜甜的笑着,把背後背着的琵琶抱了出來,纖細的手指拔動琴弦,彈奏了起來。
琴聲婉轉動聽,悅耳入神,跳動的音符變作一隻只小錘子,直擊人的心門,流利而又變化,嬌而不俗,琴音不甘寂寞,四動遊走,透過格子窗,傳到了屋內人的耳中。
屋內傳出來的聲音打斷了樂章,
斷而不絕,
餘味,
猶存,
「姑娘可會瑤琴?」從音律的勁力與輪轉,屋內人猜出來了外面奏琵琶的是個女子。(瑤琴又名七弦琴,是古琴的名稱)
羅莉眨巴靈性的眸子,片刻後笑道:「瑤琴有三種音,都非常安靜。散音松沉而曠遠,讓人起遠古之思;其泛音則如天籟,有一種清冷入仙之感;按音則非常豐富,手指下的吟猱餘韻、細微悠長,時如人語,可以對話,時如人心之緒,縹緲多變。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則同大地,稱為天地人三籟。
憑藉我對此琴的了解,公子可覺得我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