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東區,在上世紀五十年代以前,為東源市的政府所在地,因多山的地形限制,跟不上發展規劃,故政府搬走,只留下名稱相似,訴說着當年的輝煌。
姜書升火急火燎的趕到家中,看到妻子已經把飯菜端到了桌子上,連手也不洗,拉張椅子就坐下,不管不顧的開吃,妻子還在廚房忙活着,只聽到了房門打開的聲音,喊了聲:「書升,是你嗎?」
好長時間沒有回音,跑出來一看,姜書升已經在狼吞虎咽,不由得噴笑了起來。在妻子眼裏,丈夫還是那麼真實,甚至有些可愛,這些年,隨着姜書升一路升遷,唯一不變的還是他那股最原始甚至充滿男人氣息的味道。
此時,姜書升的腦子裏根本沒有時間思考這些瑣事,他的腦海中,正在快速的計算着源東區環保督查的事。因為今天早晨,他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確切的說,今天早晨,他才從市委一把手口中知道在源東區督查期間發生的事,有人在督查人員車輛安裝定位系統,有人謾罵阻撓環保部的人員。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沒有人告知他,為什麼今天李忠信的妻子生病這麼又這麼巧?
自己才到源東區上任不足半年,可以說,已經大體了解了區裏的情況,李忠信已經在源東區幹了足足20多年,從一個鎮長到黨委書記,再到副區長,又去別的縣幹了縣長,再次回到源東區任區委書記,眼看近五十歲,本次換屆,沒有提拔,私下有一肚子牢騷。
另一方面,新來的是市長貌似對自己不錯,為什麼這個時候還替自己說話?在常委會上是誰又在保護自己?大家都有什麼態度?這些問題在姜書升腦子裏飛快的旋轉。
「你慢點吃,你急着去投胎啊。」妻子趙群在一邊勸,眼裏充滿這溫柔,姜書升不用抬頭,也能感受到妻子對自己的關心,對於家庭,姜書升還是覺得有些愧疚的。妻子又在嘟囔着:「你說你,放着好好地市委組織部副部長不干,非要下派到區縣,這下好了,要命了,天天撈不着回家,孩子都沒見幾面這一年。」
姜書升有些不耐煩了:「上周不是剛見了嗎!別叨叨了,快吃飯吧。」
妻子氣不打一處來,還好意思說,上周自己帶着兒子姜亞濤坐了一個小時公交,等了半中午,總共見了不到十分鐘。
可是,妻子一直在強忍着,沒有說出來,因為她知道,話差不多就行了,丈夫也是身不由己,就不要再添堵了。此時,姜書升的手機響了起來,這部手機是一部專用手機,號碼沒有幾個人知道,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是不會有人打電話的,姜書升心裏一緊,我的姑奶奶,這個時候可不要再出什麼么蛾子了!
姜書升摸起電話,一看是區政府辦公室主任劉偉的電話,心裏更是覺得不安,「喂,什麼事?」
「姜區長,您方便接電話嗎?」電話那頭傳來了焦急的聲音,還有周圍亂糟糟的雜音。姜書升只回復了一個字:「說!」
「姜區長啊,不好了,不好了,有人上訪,圍了我們區政府,信訪辦曲主任被打住院了,警車都給掀翻了,你快回來吧」劉偉說到最後,甚至舌頭都捋不直了,看來場面確實有些失控。
「什麼原因?什麼人?」
「這個還沒弄清楚,我再問問。」劉偉隨口答道,因為情況較急,沒有了解情況,也沒來得及編個藉口,作為辦公室主任,連這個都不清楚都敢匯報,這是多大的硬傷啊。
姜區長沒有回答,只是掛了電話,抓起衣服就向外面跑,後面是妻子陣陣的詢問聲,他只是隱約回答:「沒事,照顧好孩子。」姜書升趕下樓,司機去吃飯和給劉秘書準備煙酒了,一時還回不來。姜書升跑到馬路邊,攔住一輛出租車,一屁股扎了進去。
車上,姜書升打了三個電話,一是給李忠信書記,這件事必須要和區委書記通個氣,交換一下意見。二是給公安局局長羅大銘打了一個電話,要求妥善處理,不要再次激化矛盾。三是給信訪辦曲繼波打了一個電話,詢問這次上訪原因和矛盾的焦點。
李書記去了省城的醫院陪愛人看病還沒回來,公安局已經啟動了安穩應急預案,曲主任反映是有開發區焦莊村村民上訪鬧事,原因是在這次的環保工作中,駐地在本村的宏遠焦化廠沒有關停。村民已經深受其害,逐級反映之後,不是踢皮球就是沒有下文,所以發動了集體上訪。
又是環保問題,這次還搞成了群體事件,這不瞎胡鬧嗎!這個節骨眼,就別再出事了!!
姜書升揉了揉太陽穴,定了定神。拿起電話,給源東區環保局局長劉永利打了個電話,要求他以最快的速度去區政府,有急事。此時,劉局長還帶着隊在下面鄉鎮忙着給貼封條呢,接到電話,制服都沒來得及換,火速向區政府趕。
車上,姜書升覺得悶,就隨手打開了車窗,姜書升看着眼前的原野,正是初春時節,野地里微微發綠,寒冬的雄威似乎還沒有徹底離開,萬物只是輕輕嘗試着露出點頭。司機師傅都聽到了這一切,真的不敢相信此時自己拉的就是堂堂源東區的區政府一把手。「師傅,你說現在的藍天是否多了?」
「哎呀,我說領導,剛才你打電話我都聽見了,拿我們普通老百姓來說,以前天天霧霾,我們難受啊,他們開廠賺的錢都進自己腰包了,咱是一分沒撈着。現在好了,這樣一治理,起碼,俺們能呼吸下好空氣嘍。」司機師傅開着玩笑說道。不錯,這是底層老百姓最樸實的話語,確是最真實的,看來環保工作還是要繼續!而且不能松更不能停!
經過一個小時奔波,車子停在了區政府門口,映入眼帘的是長長的公安隊伍,期中還有特警人員。大家都沒有注意這個坐着出租車回來的區長。姜書升走到政府前面的高台上,從維穩人員手中拿過話筒大聲喊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我是姜書升。」
政府門前立刻安靜了下來,上訪群眾瞪大了眼睛,望着台上這個將近一米八帶着黑邊眼鏡的大漢,都沒有想到區長親自來了。「大家聽我說,有問題一定要合法渠道,這樣吧,今天我就表個態,我在這,問題解決不了。大家不滿意,我不走了!!!」姜書升大聲說道。
坦誠相見,率真應答,這樣的幹部一下就把群眾們給鎮住了,人群里沒有人吱聲。「羅局長,吩咐你的人,把人牆散開,讓群眾進來。」
羅大銘看了姜書升一眼,有些擔心,有些猶豫,群眾們一旦全部湧進來,再請出去可就難了。「羅大銘,沒聽到嗎,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