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灰濛濛的時候,阮無雙便起身了,不同往日的是她今日穿一身素色的衣服,梳了個簡便的髮髻,未帶髮簪,絕美的臉不施粉黛卻帶着一層淡淡的哀傷。
劉嬤嬤早早的就吩咐了駕馬車的人在外等候,阮無雙步履緩緩的往府外走去。紅袖與劉嬤嬤默然不語的跟在身後,兩人的臉上無不有些淡淡的悵然。
阮無雙靠在車廂內壁上,輕輕撩開帘子,仍然未見阮世青的身影,她嘆了口氣,父親還是不敢面對母親嗎?
「小姐。」簾外的劉嬤嬤的喚了阮無雙一聲。
「走吧。」阮無雙放下帘子,淡淡的說道。
阮無雙一行人走後,原本緊閉的大門又被人緩緩的打開,走出來的人正是阮芸柔母女二人。李氏惡毒的眼眸望着消失在長街盡頭的馬車,說道:「芸柔,你可通知了子辰?」
阮芸柔陰翳的眸光掃過長長的街道,回道:「母親放心便是,阮無雙不讓我去,可依舊逃不了她該有的宿命。」說完阮芸柔得意的笑了笑。
聞言,李氏的嘴角漸漸勾起一抹淺惡的笑意。只要這次宋子辰成功虜獲阮無雙的心,那麼他們就事半功倍了。
靠在車廂的內壁上,聽着車輪滾動發出轆轆的聲音,阮無雙輕輕的斂上了眼皮。
「小姐,到了。」不知過了多久,劉嬤嬤的聲音傳入了耳中,阮無雙本是淺眠,聞聲便睜開了眼睛,伸手撩開車簾,入眼的便是蒼茫的蔓蔓草地,而不遠處的石碑,那正是母親長眠的地方。
紅袖本想過來攙扶阮無雙下馬車,豈知阮無雙卻擺了擺手,便自己跳了下來,這可把劉嬤嬤嚇了一跳。
「小姐當心些。」劉嬤嬤撫了撫狂跳的心說道,在她的記憶中阮無雙是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形象,所以剛剛那一幕着實讓她訝異了一番。
「乳娘放心,無礙。」阮無雙淡淡說道,語氣間含了些淺淺的溫熱,她知道劉嬤嬤是在想什麼?遂才開口安慰。
劉嬤嬤點了點頭,本想跟着阮無雙上前,卻被阮無雙制止了,雖不解她的意思,可劉嬤嬤終是能明白一些原因的,於是便帶着眾人站在了原地等候。
讓眾人等在原地,不過是阮無雙想跟母親好好的說會話罷了,走至石碑前,「愛妻蘇依之墓」幾個大字映入眼帘。
阮無雙的眸中氤氳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她緩緩的蹲了下來,纖纖素手慢慢的撫上冰冷的石碑,輕輕的撫摸着,細細的描摹着。
「母親,女兒來看您了。」隨着話音落下的是在眸中晃動的淚珠。她淺淺一笑。
「母親,女兒好想您。」她慢慢跪坐在石碑前,靠在了石碑上,緩緩的閉上眼,就像母親還在,而她現在就靠在母親溫軟的身上。
看到這一幕劉嬤嬤默默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淚,隨即別開了眼睛,紅袖垂眸,眼中霧蒙蒙的。眾人皆默默垂下了頭。
祭奠完後,便是前往寒山寺祈禱。
因着阮無雙在這寒山寺呆過一段日子,還拜了法寂大師為師,所以才來阮無雙便先去拜見了法寂大師。
「阮姑娘,到了。」帶路的小沙彌雙手合十對着阮無雙說道。
阮無雙感謝的笑着點了點頭,小沙彌離開後,阮無雙深吸了口氣,抬手在輕敲了房門幾下。
「法寂大師,無雙前來拜見。」阮無雙語氣虔誠的說道。
「進來吧!」裏屋傳來法寂大師渾厚的聲音。聞言,阮無雙輕輕推開了房門,房門一開便是一股淡淡的禪香撲來,煙霧自那鼎爐中如雲朵般慢慢的飄出,一朵接着一朵,襯得整個房間宛若仙境,一個仙風道骨的和尚坐在鼎爐邊靜靜打坐,此人正是法寂大師。
「無雙拜見大師。」阮無雙微微福身,以表尊敬。
「坐吧,數月未見,你這丫頭倒是變化了不少。」法寂大師並未睜眼,而是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阮無雙的眼皮跳了跳,緩緩坐下後,阮無雙笑問道:「何處不一樣?」
「夏蟬秋落,蛻變新生,丫頭好好珍惜。」
阮無雙心下一跳,下意識的抬眸卻發現法寂大師並未睜眼,她心中不斷回放法寂大師的話,夏蟬秋落,蛻變新生,說的不正是她嗎?
她如夏蟬,前生死在了秋天,卻意外重生,難道法寂大師窺探到了什麼嗎?
「大師可是知道些什麼?為何蟬落卻獲新生?」阮無雙語氣灼灼的問道,她也很奇怪自己為何能重生,或許法寂大師可以告訴她。
「機緣,怨念,輪迴罷了。」
機緣,念怨,輪迴,阮無雙垂眸喃喃自語,眸底的光漸漸沉澱下來。
「丫頭,事事點到即可,莫過追究答案,方可明哲保身。」法寂大師緩緩睜眼,神色沉凝的看着阮無雙。
阮無雙驀然抬眸。
「如果我非要一個答案呢?」
「若成,錦繡一生,若敗,萬劫不復。」法寂大師語氣沉鬱的道。
阮無雙一時無話,暗暗斂眉沉思,究竟何為成而錦繡,又何為敗而不復,或許那都是以後的事,只是現在她還有些想不通罷了。
「丫頭,莫錯了時辰。」法寂大師將阮無雙的表情變化看在眼底,微微的嘆了口氣便閉上了眼睛。
聞言,阮無雙抬眸望了眼窗外,屋外陽光正好,束束金光穿過窗戶薄薄的糊紙靜悄悄的躺在地上,如無聲淌過的秋水,法寂大師這是在提醒她,莫錯過了禱告的好時辰。
「那無雙告辭。」話落,阮無雙緩緩起身,抬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