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子的輓歌 第一三五三 慘烈景象

    盛東礦區辦公樓前。

    等史一剛話音落，我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那些坐在防雨棚下面的人，裏面男女老幼，各個年齡段的人都有，因為暴雨中的溫度很低，其中還有不少人在瑟瑟發抖，看起來也確實可憐，我看着這些人繼續問道：「那東哥說沒說，這些人要在這裏呆到什麼時候？」

    「不知道。」史一剛很直白的搖了搖頭：「這些人裏面，有一部分已經同意接受咱們的賠償方案了，可是還有很多人都不接受，尤其是那些重傷和死亡工人的家屬，他們全都是抱着通過這一把事，讓全家人後半生衣食無憂的目的來的，你知道那個死亡礦工的家屬要多少錢嗎，張嘴就要八百萬，你說，這是不是窮瘋了？」

    聽說八百萬這個數字，我也有些訝然，因為當年的物價才剛剛開始有飛漲的勢頭，安壤市其他幾個礦上對於礦難死亡工人的賠償金額，普遍還在三十至五十萬之間，這還是正規的礦區價格，像是一些沒有手續的黑採區，能給個五萬十萬的，就算天價了，想到這裏，我扭頭看着史一剛：「那礦上同意給多少賠償？」

    「受傷的五萬，重傷的除了醫藥費之外，給十萬，落下殘疾的十五萬，如果殘疾嚴重的，會根據傷殘等級再給額外的賠償，至於死了的人，給八十萬。」史一剛停頓了一下：「雖然咱們是開礦的，可是平心而論，咱們肯定也不願意看着那些礦工出事啊，但是事情畢竟出了，說什麼都晚了，不過我即使站在外人的角度上說句公平的話，也感覺這個賠償夠可以了，但是涉及到礦業的事，就是這麼麻煩，就像老舅說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都覺得咱們睡覺都躺在印鈔機上呢。」

    『踏踏踏！』

    就在史一剛我們倆說話的時候，辦公樓那邊的房門敞開，隨後東哥和蒼哥，帶着小番和兩個青年，一起走出了門外。

    「甘楚東出來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一嗓子，隨後那些圍在門前的鬧事者們『呼啦』一下就向門口的東哥圍了上去。

    「把人攔住！快點！」隨着那些人群向東哥圍了上去，護礦隊這邊的青年也開始一擁而上，紛紛向門口那邊聚攏，隨後直接就排成一列人牆，擋在了東哥和那些鬧事者之間，雙方也開始不斷地撕扯。

    「殺人償命！」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吼了一嗓子，隨後剩下的人也都開始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吼聲：「殺人償命！！！」

    『踏踏！』

    聽見這個聲音，東哥本打算邁步走下台階的腳步也隨即停止，後面的一個青年也很有眼力的撐開傘，站在了東哥身後，而東哥看着下面的人群，提高了音量：「剛剛是誰喊的殺人償命，敢站出來讓我看看嗎！」

    「我喊的，怎麼了！」有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聽見東哥的問話，邁步就走到了最前面，理直氣壯地回應了一句。

    「你剛才喊的，是殺人償命，對吧！」東哥看着那個中年，大聲質問了一句。

    「我弟弟在你們礦上幹活，到現在都沒見到人影，你們給我個交代！」中年毫不退縮的開口。

    「給我們有一個交代！」其餘的人也開始再次跟着一陣呼喊。

    「好啊，你們想要交代，那就接受礦區的賠償，然後各自回家！」東哥看着那些人，提高了音量：「你們這麼多人聚在這裏，究竟是為了殺人償命，還是為了欠債還錢，你們心裏比誰都清楚，而我也告訴你們，我們盛東礦區承認自己這一次的失誤，而且也按照最高限給出了賠償，所以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們誰如果妄圖想用這種脅迫的手段，在盛東帶着一座金山離開，那我現在就可以肯定的回答你們，純粹是做夢！」

    話音落，東哥邁步就向另外一邊停車的位置走去。

    「甘楚東！你給我弟弟償命！」那個之前喊話的男子看見你東哥離開，向着那邊就竄了上去，隨後停車場上的人群，全都開始奔着東哥的方向開始移動。

    「把人攔住，快點！」護礦隊那邊的一個青年看見那些人的舉動，頓時開始帶着人向那邊攔了過去，接着雙方很快又撕扯在了一起，期間的叫罵聲不絕於耳。

    「哥，咱們也走吧。」史一剛明顯已經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了，直接帶着我繞開了人群，向東哥那邊走了過去，這時候，護礦隊那邊的青年，還有礦區裏的一些員工，全都擋在了東哥和那些鬧事的人之間，等我繞過人群，到了東哥身邊的時候，蒼哥他們也剛要登車，我直接走到車邊上，對東哥點了下頭：「東哥！」

    「嗯，上車說吧。」東哥看見我過來，招了下手，隨後我和史一剛兩個人也都貓腰鑽到了車上。

    話音落，我們一行人全都坐進了車裏，隨後其餘幾個青年也坐在了另外一台車內，接着我們這兩台車同時啟動，先後駛出了停車場。

    「東哥，下山的路不是已經被沖毀了嗎，咱們這是要去哪啊？」看見我們是坐車出行的，我開口問了一句。

    東哥聞言，露出了一個苦笑：「咱們不下山，去尾礦庫那邊看看。」東哥在口袋裏掏出了煙盒，點燃了一支：「之前尾礦庫那邊接近飽和的時候，老舅就預料過這邊可能會出現的情況，所以加固了路面和排水設施，現在整個礦區裏面，唯一能通車的，就是通往尾礦庫的道路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算到，咱們避開了人禍，卻沒躲過天災。」

    「東哥，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聽見東哥的回答，我也點燃了一支煙：「既然最近這段時間，已經連日暴雨，在這種情況下，為什麼那些工人還在工作？而不是進行風險規避呢？」

    「別提這事了，說起來我就上火。」東哥聽見我問題這件事，一臉的鬱悶：「咱們礦區這邊的尾礦庫，始終在飽和狀態，所以對於那邊的情況，老舅我們都是特別敏感的，暴雨第一天的時候，礦山還在運轉，但是第二天我們能發現暴雨沒有停下來的架勢，就下令礦區停產，讓所有工人都撤回宿舍了，本來以為沒事了，也就沒再關注這些情況，可是昨天傍晚，雨忽然小了一些，下面的一個主任，在沒有上報的情況下，就私自叫工人去檢修設備了，剛好趕上尾礦庫潰壩，去的人全他媽給沖跑了，這個主任直到現在也沒找到影呢，你說，這種暴雨天，他帶人去檢修設備，這不是作死呢嗎！」

    「那現在廣場上的那群人，咱們就準備這麼僵持下去啊？」之前我跟史一剛聊天的時候，雖然也聽說了一些情況，但是史一剛也是一知半解，這種事情的解決辦法，只能問東哥。

    「沒事，這次事件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嚴重。」東哥微微擺了下手：「雖然咱們的尾礦庫已經趨於飽和，但這次潰壩，畢竟有連日暴雨這個契機，算是天災的範疇，所以咱們這邊雖然出現了生產事故，但是最起碼還有一個搪塞的說辭，老舅在市里那邊，已經去捐款了，這次市里號召各個大中小型企業對這次洪災進行捐款，咱們盛東出了一千萬，還有事故方面，這次洪災來的很突兀，所以受損的並不是咱們一家，出人命的也不僅僅是盛東礦區，有關方面也會幫忙協調，咱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先把失蹤的四名工人找到，儘量將傷亡人數控制在三人以內，這樣的話，到時候事件就直接公開吧。」

    「一千萬啊？」史一剛聽完東哥的話，嘴角抽動了兩下，眼神中充滿了心痛：「就這麼被水沖跑了？」

    「花出去一千萬還是小事，現在重要的是，盛東礦區的尾礦庫，已經徹底報廢了。」東哥看着車外的瓢潑大雨，微微嘆了口氣：「按照老舅我們之前的預計，尾礦庫應該還可以撐一個月，我們原本還想着用這段時間去解決這件事，但是這場暴雨，已經把我們的計劃全都給打亂了，既然事情已經出了，咱們就只能接招，我已經跟老駱溝通好了，這幾天，這些來鬧事的人，全都由他處理，然後老舅我們也會儘快拿出一個解決方案，小飛、小剛，你們最近就辛苦一點，留在礦上幫忙吧！」

    「明白！」

    史一剛我們倆點頭應了一聲。

    很快，東哥我們就開車趕到了尾礦庫的位置，人還沒等上山，我遠遠的就聽見了水流奔騰的聲音，因為尾礦庫那邊的潰壩還在繼續，所以我們根本沒辦法靠近，只能把車停在了距離尾礦庫較遠的一個山頂上，從這個位置看過去，尾礦庫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漏斗一樣，頂部在到處泡水，曾經用尾砂堆起來的水壩已經被沖塌了，湍急的水流正在順着山谷向外蔓延，根本就沒有斷流的可能，沿途的樹林已經被沖的光禿禿一片，只有少數的樹木還扎在水裏，另外一邊，很多裝載機和鈎機也在冒着巨大風險修改河道，想把水向反方向引去，而那些出事故的干選和廠區那邊，也有無數穿着救生衣的人，在搜尋着失蹤者的蹤跡，看起來一片慘烈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