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莊園,書房內。
賈政現在看着下面滿是眼淚,可眼中帶着殷勤的惜春,頭疼的說不出話來。
「二叔,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惜春在那裏一直不停的就是問着這句話。
這么小的孩子,要是有可能,賈政寧願她永遠不知道。
可只要是大家族,基本就是漏風的篩子,沒什麼秘密可以保留。
賈政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惜春啊,你現在還小,等你稍微長大一點,二叔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好嗎?」
惜春的倔強犯了:「不要,我現在已經懂事了,您還是告訴我吧,不然我都不知道之後該怎麼在這個家裏生活了。」
說着就在那裏大哭起來。
賈政看的既心疼又頭疼,惜春是從小就被賈政抱過來養着,這麼多年了,早已經成了自己的女兒。
現如今出現這種情況,你讓賈政怎麼說。
賈政道:「你雖然現在懂事,可很多事情不是懂事就能夠理解的。
我現在只告訴你結果,肯定不能夠讓你滿意,可要是全部告訴你,你又理解不了。
惜春,你是個好孩子,你應該能理解二叔的苦心是不是。」
「那您告訴我吧,我只要知道二叔說出來始末,其他的侄女不會在乎的。
我從小就在這個家裏長大,誰好誰壞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賈政看着她,很無奈。
這個孩子也不知道跟了誰,特別的固執,平時看她沉默寡言的,可要是真的認準的事情就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不會說出現什麼存疑的情況。
「行吧,你既然這麼堅持,我這個做叔叔的也不能剝奪你的權利,告訴你也沒什麼。」
說完之後賈政就從她出生開始事無巨細的說給惜春聽。
其實賈政不僅僅是因為惜春還小,所以不願意說,而是那件事真的快成了他心裏的禁忌,一般情況下他都不願意提起來。
之前去了兩次江南,說出了了多少多少人,基本都成了劊子手。
可出了第一次因為要殺雞儆猴,他基本就沒去過現場。
但是賈珍和賴大她們不一樣,賈政真的是痛下狠手,每次想到賈珍臨死之前看着他的眼神他就會難過好一陣子。
過了很長時間,賈政才給惜春講完所有事。
等惜春在消化這些消息的時候,賈政也閉着眼睛,他很累。
「好了,所有的事都已經告訴你了,你要怎麼看待我這個叔叔都是應該的。
可是我希望你能夠從這裏面走出來,你和我不一樣,你還小,以後還有很長的道路要走。
今兒你就在書房待着吧,之後的飯菜我會吩咐丫鬟按時給你送進來。
我累了,下去休息一下。」
說着賈政雙手拄着大腿吃力的站了起來,仿佛剛才消耗掉了他所有體力一樣。
慢慢的走出去,賈政抬頭眯着眼看了一眼陽光,然後嘆了一口氣。
屋子裏面隱約傳來惜春的哭聲,賈政沒任何辦法。
他也沒想着去懲罰到底是誰告訴惜春那些事的,因為一點必要都沒有。
家裏這麼多人,總會有人忍不住說出來,再說惜春叫他二叔,孩子總會問她父母是誰吧,這一切只能說逃避不了的了。
交代給門外守着的丫鬟一聲,他就去臥室休息了,很累。
到了晚上,賈政才從裏面走出來。
探春她們幾個也從惜春那裏聽到了事情的原委。
那時候迎春和探春已經大了,自然知道緣由,可她們能說什麼,只是用擔心的眼光看着賈政。
賈政笑笑:「走吧,快去吃飯了,別讓其他人等着急了。」
賈政還沒有把自己的心情傳染給孩子的毛病。
「二叔!」到了外面,惜春在那裏有點委屈,也有點愧疚。
「怎麼了,想明白了嗎?」賈政用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惜春搖搖頭,又點點頭。
賈政笑眯眯的:「現在想不明白沒關係,以後總會想明白的。
你只要記住,二叔永遠不會去害你就好了。
你從小在我跟前想法,就算是探春她們也沒有讓我這麼操心過。
從牙牙學語到能走會跳的,一步步看着你長大,早就把你當做女兒對待了,所以你心裏也不必有什麼介懷。」
惜春眼睛還是紅紅的,使勁吸了吸鼻子,這才轉過頭。
「我知道了,二叔。您放心吧我沒事的。只不過突然聽到有點接受不了罷了。」
賈政也沒說什麼,就是帶着她們去吃飯了。
療傷這種事,不是什麼心靈雞湯可以治癒的,只有時間的沖刷才是最好的聖藥。
過後的就好,賈政每天還是和以前一樣,每天帶着她們去學堂,然後回來聊天。
惜春仿佛也忘記了那件事一樣,逐漸和以前一樣每天和黛玉她們說說笑笑的,只不過更黏着賈政了。
探春她們看到這樣也暗暗鬆了一口氣,幸好賈政和惜春只見沒爆發什麼大的裂痕,不然賈政估計要傷心死了。
這天,賈政他們剛從學堂回來,等到了莊子還沒有開始洗漱了就被趕過來的周瑞家的給叫住了。
賈政也很納悶,怎麼回事這是,居然急急忙忙的就跑了過來。
「怎麼回事,你不是在太太那裏伺候嗎,怎麼這麼着急的跑過來?」
賈政也估計出了什麼事,沒有多餘的話,直接問道。
周瑞家的有點焦急:「老爺,您快回侯府看看吧,皇宮裏來人說有急事找您呢。
太太就先讓大少爺陪着那裏,差我過來叫老爺您呢。」
賈政吃了一驚,之前就算他在城外,皇帝要是找他也會直接過來,這次怎麼就在侯府等着。
沒敢多想,趕緊洗漱完坐着馬車往京城趕過去。
在胡思亂想中,賈政到了侯府,賈珠和裘世安看到賈政進來都站了起來。
賈珠鬆了口氣,他還是不適合和這些宦官打交道。
「裘公公,不知這次過來陛下可有什麼教誨。」
賈政拱手示意,然後問道。
裘世安笑眯眯的,「賈侯爺,今兒過來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陛下給您捎了一句話罷了。」
賈政站了起來,躬身行禮:「臣恭聽聖訓!」
裘世安也收起來了玩笑,板着臉說道:「賈政,你又欠朕一個人情。」
說完就放鬆了下來,可是卻把賈政給聽的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皇帝說的什麼意思。
「裘公公,陛下這是……」賈政迷惑不解的,什麼就又欠他一次人情啊!
「嘿嘿,賈侯爺過後就知道了,要說起來賈侯爺可真是聖眷不衰啊。
要是其他人家,在這種節骨眼兒上估計早就抄家問罪了,可陛下竟然還幫您圓場,可真真是讓人羨慕呢。」
裘世安就是不說,讓他自己去找消息,賈政只能無奈的和他打着哈哈。
等送走裘世安,賈政轉過身來問賈珠。
「你去朝堂可有聽到什麼消息?」
賈珠也弄不明白了:「沒有啊,兒子最近沒聽到什麼啊,就算是今天,也沒聽到什麼關係咱們家的消息。」
賈政想了想,估計賈珠職位太低了,所以沒聽到什麼消息,看來只能找林如海了。
賈政原本可以自己出去打聽的,可要是賈珠沒得到消息估計就是在內閣和皇帝議事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才沒有透露出消息。
要是讓賈政找錦衣衛去打聽消息,賈政還不願意呢,人情越欠越多了。
吩咐人去請林如海,自己就坐在書房裏分析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根本沒頭緒,皇帝也就是一句話,裘世安更是什麼都沒說,賈政只能胡思亂想。
到了晚上,林如海面帶古怪的進來了。
「你可來了,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啊!」
賈政看到林如海進來,連忙迎了上去。
林如海看着賈政:「二兄可真是聖眷深厚啊!可真是羨煞眾人呢。」
賈政:「你們都怎麼了,怎麼都是這句話啊,到底怎麼回事能不能說明白點!」
他也是被這兩個今天噁心的不輕,好像他和皇帝之間有什麼似的。
「今兒陛下召見完內閣諸位大臣之後,錦衣衛送進去一份情報。
陛下也沒有避諱我就當面打開來看了。
等陛下看完,直接起了雷霆之怒,拍着桌子大罵禽獸,然後就開始對你的一陣謾罵,說你懦弱,還沒有魄力之類的。
等罵完之後陛下就把那份情報甩給我看了一下。」
說着林如海停了下來,只是盯着賈政看。
「上面是什麼你倒是說啊!」賈政有點心急。
林如海無奈,只能接着說。
「二兄也知道,最近陛下只要抓住世家的把柄就會往死里打壓。
那份情報是關於大兄的,說他為了幾把扇子把一個叫石呆子的打死了!」
賈政……
「這個王八蛋!他還能做出什麼來,之前的教訓還不夠麼,是不是讓家裏人都死絕了他才會消停下來!」
賈政聽的頭暈,他已經把賈璉給禁在屋子裏了啊,怎麼還出現這樣的事。
林如海面色更加古怪了:「所以說二兄你聖眷深厚啊。
陛下最後消了氣,就派裘世安過來告訴你一聲,說你又欠他一個人情,之後就沒了下文。」
賈政苦笑:「你怎麼還這麼想,這哪裏是聖眷啊,這是逼迫我做選擇呢。
而且是不給我後路的選擇,要麼選擇榮國府消亡,要麼選擇之後一心一意的做事,不得有半點躲避。
陛下這是氣我之前在靖寧候的事情上處理的心軟,所以在給我警告,讓我以後別再婦人之仁呢。」
林如海笑了:「你說的這些我也想到了,可是二兄你也不想想,其他人能不能有這個機會。
要不是陛下看重你,你以為以現在陛下的強勢還會這麼輕飄飄的落下?」
賈政點點頭,這也是他既感激又為難的地方,之後選擇的道路就少了啊。
那個府里要是只有賈赦一個,他還真不會管,可是還有賈母呢。
太上皇一死,別說是一個老太太,就算是拿出那柄玉如意又能如何,皇家不會缺少讓你永遠閉嘴的手段。
賈政貼着靠背半躺着,真真是望夕陽,無語凝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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