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棟大樓採用鋼筋混泥土結構,先用鋼筋混凝土搭建承重和框架結構,每層樓的封頂採用大模板現澆結構,使用滑模升板技術進行施工,然後再由建築工人師傅砌磚,敷牆,找平,貼瓷磚。在建築工地上呆了一個星期,陸山民充分發揮獵人本能,經過仔細的觀察,終於知道城裏的摩天大樓到底是如何拔地而起。不由得讚嘆城裏人就是聰明。
陸山民的工作效率得到了陳大力一夥兒人的一致認可,用陳大力的話說,陸山民一個人頂的上兩三個打雜工。
陳大力有一個和陸山民差不多大的兒子,兒子不是讀書的料,初中上完就輟了學,一直在老家到處晃蕩,眼見兒子一天天長大,陳大力百感交集,去年把兒子從老家叫到東海來,本想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傳給他,也讓他有個安身立命的手藝,哪知道兒子在工地上呆了不到一個月,根本就吃不下這個苦,索性呆在出租屋不出門,陳大力拿他沒辦法,又怕他無所事事久而久之走上邪路,無奈之下把他送進了一所職業技術學校,不期待他能學出個什麼本事,只希望有個地方把他栓住,被出去惹是生非。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相比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陳大力看陸山民是越看越喜歡,就和合夥兒的幾個大師傅一商量,把本來兩百一天的工資,給陸山民漲到三百,其他幾個大師傅也沒有意見,畢竟陸山民一個人頂兩三個人幹的活兒,大家有目共睹。聽到這個消息,陸山民很是高興,一天三百,一個月就是九千,加上燒烤店的工資,一個月就有一萬一千六百塊,這麼高的工資,以前想都不敢想。雖然仍然不足以及時還上陳然的錢,但總算是更近一步。張麗、陳坤、黃梅三人現在都有了工作,他們三人這段時間也在努力的拼搏,說不定到時候就能湊足五萬塊,即使不夠,也差不了多少,到時候想辦法也容易些。
這兩天,陸山民發現羅志軒愁眉苦臉,像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兒。對於這位大叔,可能是因為他為兒子的付出讓陸山民想到了自己一出生就去世的父親,陸山民對他頗有好感。中午休息的時候,陸山民特意走到最後。
「羅叔,我見你這兩天心情不是很好,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羅志軒苦笑了一下,「我兒子今年都三十二歲了,還沒結婚,期間也談過好幾個,不過都沒有結果,原因就是沒有房子,這兩年兒子一直想在他工作的城市買房,可是以我們家這種情況,哎,難啊,昨天兒子打來電話,說是看好了一處房子,搶的人多得很」。說着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哪來這麼多有錢人,買房跟買白菜一樣,我兒子好不容易才搶到一個號,過兩天就要付款簽合同,可是現在還差六七萬快錢,真是一分錢急死英雄好漢啊」。
陸山民有些不解的問道,「羅叔,你一天也有兩百塊的工資,一年也有六七萬,我聽說四川那邊的房價並沒有東海這麼貴,你在東海打了幾十年工,怎麼會連首付都付不起」?
羅志軒搖了搖頭,「山民啊,你是才入這一行,很多事情還不知道,我們這一行和寫字樓里那些白領不一樣,我們是干一天活兒才有一天工資,你以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有活兒干啊,一年能幹滿七八個月就不錯了,而且我們又沒有醫保,沒法報醫療費,這個地方,稍微生個大點的病,一年的工資就得打水漂兒,這工地上都是體力活兒,誰干時間長了都會有點兒毛病」,說着指了指腰部。「我的腰就是前些年不小心給閃了,現在每逢颳風下雨都疼得不行,都不敢去醫院,而且東海的物價可不便宜,一年下來能剩下幾個錢」。
說着又接着說道:「你以為我這些年都是兩百一天的工資啊,也就這兩年有這個價,前些年我還拿過二三十一天的工資,兒子上大學都是勒緊褲腰帶供完,家裏還有多少余錢啊」。
陸山民自己都是被錢逼得走投無路的人,面對這種情況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羅叔,六七萬也不算太多,你可以想辦法向親戚朋友借點」。
羅志軒搖了搖頭,「我一個土農民,親戚差不多都跟我一樣,能有多少錢可借,更何況,這年頭談什麼都別談錢,談錢傷感情」。
看着羅志軒蕭索的背影,陸山民心裏感到一絲沉重,出山以前,家裏一間土屋,手裏一把獵刀,就是自己全部的生活,從沒想過要花幾十上百萬要買什麼房子,車子。山裏的生活平淡無味,但也不會有特別煩惱的憂愁。來到東海,一切都變了,錢,讓林大海彎了腰;錢,讓羅志軒白了頭;錢,讓出租屋的四人起早貪黑都忘卻了自我。從不說髒話的陸山民忍不住罵了一句『錢,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像往常一樣,和陳大力一夥兒人走到那些手推車賣盒飯那裏,正準備來份十塊錢的一葷一素,意外看見阮玉正向自己招手。
「山民哥」。
一起幹活兒的幾個人笑着問陸山民「山民,挺有福氣嘛,你對象長得可真好看」。
陸山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向大家解釋了一下那不是自己的對象,只是認識的一個普通朋友,然後徑直朝阮玉走去。
阮玉手裏拿着上次在醫院給自己送飯的保溫桶,一邊打開飯盒,一邊笑着對陸山民說道:「山民哥,那些飯菜不乾淨,我專門找了家飯館給你做了宮保雞丁,紅燒牛肉,還有糖醋裏脊」。
不知道為什麼,曾雅倩這樣的富家千金每次給自己幫助,陸山民不但不會高興,反而會很生氣,而阮玉這個窮學生幫助自己,陸山民一點不會覺得彆扭,反而會欣然接受。
陸山民笑呵呵的接過飯盒,「你今天不上學嗎」?
「你搬磚般糊塗啦,今天星期天,上什麼學」。
看着飯盒裏的肉,陸山民口水直流,顧不得在美女面前裝紳士就大快朵頤,不過裝也沒用,全身上下都是砂灰泥漿,裝了也不像。
看見陸山民狼吞虎咽的樣子,阮玉滿足的笑開了花。
「阮玉,以後別破費了,你掙點錢也不容易」。
「山民哥,放心吧,我不缺錢,這段時間有個傻里吧唧的富家大少把錢當草紙扔,我可掙了不少。」
陸山民張大嘴巴看着阮玉,他知道那個傻里吧唧的富家公子就是海東來。
下意識的問道:「你,覺得他怎麼樣」?
阮玉歪着腦袋想了半天,「人傻,錢多,真好」。
陸山民咧着嘴傻乎乎的笑了笑,不知道海東來聽到這個評價,會有什麼樣的心情。
吃完飯,把保溫桶遞給阮玉,陸山民有些猶豫的看着阮玉。
阮玉笑呵呵的看着陸山民,臉上帶着淡淡的嬌羞,「山民哥,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陸山民咳嗽了一下,「阮玉,如果錢掙夠了的話,就不要去酒吧上班了,好好回學校上學吧」。
阮玉甜甜的笑了笑,「嗯,山民哥,我知道了」。
午夜燒烤店,那位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又來了,陸山民笑着打招呼,「老闆,五串牛肉是不」?
那人呵呵一笑,背着手站在燒烤架旁邊。
「小兄弟,茶有茶道,花有花道,世間萬物做到極致皆有道,哪怕只是一旁看你烤肉,也是一種藝術般的享受」。
「老闆說話好有文化,不過我是個山野村民,以前倒是聽爺爺提起過唐代有個叫陸羽的人寫過一本《茶經》,裏面提到過茶道,不過花道卻從未聽說過」。
中年男人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你還知道《茶經》,那你爺爺肯定是位飽學之士」。
陸山民笑着搖了搖頭,笑着說道:「爺爺只是一個普通的山野老人,不過什麼是花道啊」?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花道是一種日本傳統的插花藝術,不過最早也是來源於我們華夏國,是隋唐時期佛堂供花傳到日本後演變而來,其實,任何一門手藝,只要做到極致,都可以稱為道」。
陸山民對這位博學的中年男人頗有好感,笑着說道:「那如果燒烤烤到極致,是不是可以叫燒烤道」。
中年男人微笑着點了點頭,「對,就叫燒烤道」。
午夜燒烤店對面二樓,李浩拿着望遠鏡眼睛都不眨一下仔細觀察着燒烤店裏中年那男人的一舉一動,見中年男人和陸山民有說有笑,談得頗為投緣,心裏泛起一絲淡淡的憂慮。他與王超不一樣,王超是靠着王大虎的庇護才坐上藍籌酒吧保安經理的位置,而他,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是經歷過無數挫折磨難和明爭暗鬥的經驗教訓而得來。他不相信胡惟庸會無緣無故三番五次到燒烤店找陸山民聊天,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到底想從陸山民身上得到什麼,或者說需要陸山民為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