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赫再度深吸一口氣,整個人立即又飄了起來。他就像游泳一樣,向他滑倒的山坡游去。
現在他已經掌握了一些飄浮技巧,可以掌握方向和速度,還可以睜開眼睛。
起初還有些慢,但幾個呼吸後,他可以穩穩的向前游。速度那叫一個快,只見兩旁的老樹紛紛向後飛逝而過,而他一點也不費力。
大活人就這麼飄着,幸好這裏是深山老林,沒有人看見,不然誰見了都得嚇死。
沒過多久,就快到了他摔落的地方。他遠遠就看到山坡上有不少人,都是在找他的。
他不動聲色,悄悄游向沒有人看到的地方,才安全落地,然後慢慢走出來。
他腦袋上撞到石頭的傷口還沒有好,血還在流着,倒跟他剛剛起身的感覺差不多。
不過這都是皮外傷,流血多,看着嚇人,但沒有大問題。
看到不遠處的王志軍,程赫心裏氣不打一處來,剛剛這小子在車上辱罵他過世的父母,他可還都記得。
而且他剛剛撞程實的摩托車,害得他差點帶着寶貝女兒一起滑下山來,想想都心裏冒火。
程赫不動聲色的走過去,趁王志軍沒在意,猛然從草叢間躥出來,「哇」的大叫一聲。
王志軍嚇了一跳,扭過頭來,就看到一張血淋淋的臉在眼前晃,嚇了一個踉蹌,然後重心不穩,倒了下去。
這一下可摔得不輕,60多度的大斜坡上佈滿石頭子兒,倒下去就撞一個血包。
王志軍在山坡上連滾了好幾個滾,終於被一個凸起的石頭給攔住,此時他已經摔得滿頭包,血淋淋的。
程赫懶得扶他,只是對着不遠處的人喊道:「這裏摔了一個人!」
一行人終於上了坡頂,程實和程心心樂壞了。
程實萬萬沒有想到,程赫還能活着回來。要是他因為坐了自己的摩托車而送命,程實這樣的老實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的。
程心心看到程赫上來,臉上的眼淚鼻涕還沒幹,就連蹦帶跳就摟住了他,不住的叫「爸爸、爸爸」。
等看到程赫頭上流出的血,她心疼地問:「爸爸,疼不疼?」
程實羨慕的說道:「好貼心的寶貝閨女啊!剛剛把她也給嚇壞了!給哭得啊……」
王志軍老老實實的給程赫說了好話,再三道歉後,程赫和程實才同意,不報警追究他的責任,畢竟程實開着摩托車運營,也不太合法,真報警了他們也麻煩。
但就算是私了,程赫也要王志軍賠了程實三千塊錢,作為醫療費。
剛開始可是王志軍那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用麵包車挑釁的,程赫是命大才揀回一條命。而且現在程實的胳膊還耷着呢,若是鬧大了,王志軍肯定不在理。
那傢伙不敢二話,三千塊錢麻利地賠了,先把今天這關過了再說。
至於報仇什麼的,日子還長着呢,不急於一時。他可沒忘了,剛剛程赫在坡上嚇唬自己,害自己摔得不輕的事情。
程實拿着那三千塊錢,硬是要給程赫,剛剛看着他掉下去時,可把他嚇慘了。
程赫哪裏肯接受?他讓程實拿着錢去看看胳膊,再看看摩托車要怎麼修整一下什麼的。
反正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話說開了就行。
……
終於到了家門口,這是一個爛得不能再爛的破院子,五六年沒有住人,都荒廢了。院子裏一棵樹長得很高,裏面一間屋子也是破敗不堪。
程赫很傷感,離開了這麼久,本以為他會淡然一些,可現在卻油然升起一種「少小離家老大還」的滄桑之感。
與他家的破敗相比,桃花村的變化卻是不大,跟五六年前差不多——除了物價飛漲之外。
桃花村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山村,是真正意義上的山村,四面都是山,唯一的那條進山之路,還是近幾年才修的。
本來像這樣的地方,是沒有什麼經濟項目可言的。
直到近幾年自駕游多了起來,大城市裏的人想來這種沒有環境污染的山村,放鬆放鬆心情,才給他們這樣的小山村帶來些許活力。
桃花村沒有什麼別的收入,只有一些人家開起了農家樂,但這比之經前,已經是很不錯的進步了。
「爸爸。」被抱着的程心心輕輕拍了拍程赫的臉,小聲叫了一下,萌萌的大眼睛看着他。
她不明白爸爸是怎麼了,站在院門口卻不進去。而他臉上那種嚴肅而滄桑的表情,也是她所陌生的。
程赫回過神來,穩了穩心神,掏出鑰匙來,打開那扇破敗的門,冷不丁從屋裏竄出一個東西來,嚇了他一跳。
狗堵在門口,不住的「汪、汪」狂吠着,不讓他們進去。
程赫心想,自己家被野狗佔了?
那狗一身的黃毛,額頭有一撮棕色很是顯眼,營養不良,看着瘦骨嶙峋。
而因為額頭上那一撮棕色,程赫想起了幾年前他養的狗。他試探着叫了一聲:「拿破崙?」
對着他們狂吠不止的大黃狗聽到這一喊,猛的止住了聲音。
它仔細的看了程赫,然後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繞着他聞了聞,猛然之間抬起頭,對着他「嗚嗚」地叫着,聲音淒楚可憐,雙眼仿佛含着淚花。
是它,沒錯了!
程赫心頭一酸,伸出手去,大黃狗立即將頭伸了過去,在他掌心使勁蹭了蹭。
狗老了,才五六年的時間而已。
程赫高三的時候,村裏有一家養狗的下了崽子,他一眼就相中了最強壯的這隻,抱回來養了。
可是後來一次意外事故,父母雙雙離世,程赫料理後事之後,傷心地離開了家,把狗也託付給了親戚。
沒想到幾年之後回來,迎接他的並不是別人,而是這條大黃狗。
他蹲了下去,輕輕撫摸着它,也回憶着家裏的往昔點滴。
程心心見父親摸狗,感覺很好玩的樣子,她也伸出手來,試探着摸向大黃狗,等得逞後就偷偷「嘻嘻」笑起來。
大黃狗溫馴的趴在地上,耳朵耷拉,尾巴歡快地擺動着,享受着父女倆的愛撫,嘴裏輕輕「嗚嗚」着,像是在訴說着什麼。
一邊撫摸着狗,一邊打量着自家院子。
院子中間種着一棵銀杏樹,是收養這條狗之前種下的,現在也長得很具規模了,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微風一吹,沙沙作響,地上落了一層葉子。
樹與大黃狗一樣,這些年都沒有人管理,就這麼靠天生長着。
「爸爸,那是什麼樹啊?」程心心脆生生的問着。她才三歲多,很多東西都沒有見過。
「那是銀杏樹,是爸爸以前種的。」程赫輕聲回答。
他站了起來,抱着女兒向那棵樹走去,輕輕撫摸着長粗的樹幹。當年還沒有他的胳膊粗細呢。
程心心也學着他的樣子,輕輕撫摸着樹幹。
大黃狗亦步亦趨的跟過來,圍着程赫的雙腿打轉,很是親呢。
院子裏除了有枯樹葉外,其實還算乾淨,沒有雀鳥築窩,沒有蛇鼠入院,這應該都是大黃狗的功勞。
家裏沒有人在,它還是盡心盡力的看家護院呢。
程赫輕輕拍拍它的頭,說道:「好小子,幹得不錯!」
程心心從他身上滑下去,說道:「爸爸,它好髒啊,我們給它洗澡吧?」
三歲多的孩子,純潔天真,與程赫一樣,只第一面,她就喜歡上這隻狗,願意和它一起玩,幫它洗澡,讓它乾乾淨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