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爭吵並沒有平息,但那姜平似乎把問題扯到了冷鋒身上來了。
他認為唐靜不顧一切的反對收治這名他安排進來的重傷員是害怕被冷鋒知道,她對冷鋒余情未了,甚至還默認是他的「未婚妻」。
這種行為是嚴重的思想問題,立場不堅定,信仰有問題。
冷鋒聽了有些哭笑不得,這都什麼跟什麼呀,這個姜平能力看上去還不錯,怎麼就喜歡給人上綱上線呢?
「姜平,你給我出去!」唐靜發飆了,顯然對姜平這種明顯帶有私人情緒的指控十分的不滿,聲音異常尖銳。
「唐靜,你……」
「出去!」
一陣拖動座椅的聲音,接着一個人拉開門,帶着滿臉怒氣的朝外面走了出來。
「冷,軍長,你怎麼……」姜平大概沒想到會在門口的走廊里碰到冷鋒,而且是直接撞了上去。
「姜科長,什麼事這麼激動?」冷鋒倒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問道。
「冷軍長,你剛才……」姜平臉色發白的問道,這冷鋒要是早就站在門外的話,那他跟唐靜在裏面說的話豈不是早就被聽到了。
「我剛從上來,就看到你從院長辦公室出來。」冷鋒笑着解釋道,「看你臉色不太好,工作上的事情嗎?」
「是,我跟唐院長在醫護人員和後勤人員房間分配上有些意見,剛才不小心跟唐院長吵了起來,沒注意軍長您,真不好意思。」姜平鬆了一口氣,「這麼晚了,軍長還來看唐院長?」
「是呀,我今天出席酒宴的軍服是唐院長給熨的,回來的時候,路過,就上來道一聲謝。」冷鋒道,他現在也有些不喜歡這個人了。
「是,是嗎。」姜平訕訕一笑,「唐院長就在裏面,不過現在氣頭上,要不您先回去?」
這一回,就連郭衛權都忍不住了,這個姜平簡直就是蹬鼻子上臉,冷鋒是什麼身份,他要見誰,還得聽你的不成?
這話里夾槍夾棒的,還真把自己當人人物了。
看到郭衛權忍不住要張嘴說話,冷鋒卻伸手攔住了,要跟這種人做「情敵」,那還真的是拉低了身份。
「姜助理,忙你的去吧,我跟唐院長有事情談。」冷鋒淡淡的吩咐一聲,我何必跟你廢話那麼多,我是什麼人,需要跟你解釋?
「是,那你們談,我先去了。」姜平尷尬的一笑,從郭衛權身邊側身快步走了過去。
「軍座,這個姜平來歷有些不明,要不要……」
「小角色,不要去管,你們留在外面,不許靠近。」冷鋒想單獨跟唐靜聊一聊,自然不希望有人跟着進去。
「是,軍座。」郭衛權和小夏都答應一聲,退出三米之外。
冷鋒上前敲門。
「進來。」唐靜顯然是余怒未消,聲音之中還帶着一絲火氣,冷鋒伸手轉動門把手,開門走了進去。
「是你?」看到進來的人是冷鋒,唐靜驚的站起身來,鋼筆不知不覺的從手中滑落下來。
「剛剛跟人吵架了,眼睛都紅了?」
「不是,沒有,眼睛乾澀,揉了一下。」唐靜掩飾道。
「不想對我說些什麼嗎?」冷鋒走到他面前,看到那張歪着的椅子,剛才一定是姜平坐在的那個位置。
冷鋒將椅子搬正了,然後緩緩的坐了下來。
「你怎麼突然來了,我給你倒杯水?」唐靜起身走過去,拿起暖瓶就要給冷鋒倒水。
冷鋒沒有拒絕,雖然這一晚上喝了不少酒水,但此刻他喉嚨還是有些發乾,真想喝點兒水。
唐靜身上有那種大家閨秀的溫婉氣質,加上身材完美,又有一副令人羨慕的面孔,加上她從事的職業,自然有很多人喜歡,如果她不是整天待在醫院裏,估計追求她的人會更多。
「謝謝。」
「你……」
「你先說吧。」
「好吧,我先說,我順道過來看看,今天這套軍裝熨的不錯,小月沒有這個手藝,我知道。」冷鋒開口道。
「小月這丫頭,嘴快,什麼事兒都藏不住。」
「這跟小月沒關係,我比別人跟敏.感些,這套衣服上有你的氣息。」冷鋒道。
唐靜騰的一下子鬧了一個大紅臉,他居然能夠分辨出衣服上自己的氣息,這本事也太離奇了,怎麼做到的。
「你身上的味道跟小月不一樣,所以你在熨衣服的時候,軍服上沾染了你的味道,小月送過來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冷鋒解釋道。
這可是干特工的技能之一,鼻子敏.感,加上記憶力不差的人都可以做到。
唐靜一張臉更紅了,早知道她就不答應冷月了,弄得自己現在如此的尷尬,還以為只要冷月不說,他就不會知道。
「冷鋒,你別誤會,我對你並沒有那個意思……還有,我只是幫冷月的忙,你一個軍長,要是穿的不體面的話,會被人笑話的。」
「我應該誤會嗎?」冷鋒道,「還是,這就是你的欲擒故縱之計呢?」
「冷鋒,你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欲擒故縱了?」唐靜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氣憤的盯着冷鋒問道。
「唐靜,我覺得,我們必須開誠佈公的談一次。」冷鋒道,「你真的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或者,那位姜科長為什麼這麼晚出現你的辦公室?」
「我們的關係不是說的很清楚嗎?」唐靜臉色一白,抽了一口冷氣,辯解道,但這辯解似乎顯得有些蒼白。
「雖然我們沒有公開關係,但很多人都知道你我的關係,小月這丫頭一直都天真的希望我們能夠在一起,但你不願意,我呢,身為軍人,指不定哪一天死在戰場上了,所以,也沒有考慮過這件事,咱倆其實都不情願,但是,要解除咋倆的關係,必須得當着四位老人的面兒,才能說清楚,如果咱們私下裏說,不是不可以,我說,是始亂終棄,千夫所指,你說呢,恐怕又會是另外一個說法,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冷鋒的話唐靜明白,她跟冷鋒可不是男女自由戀愛,說分手就可以拜拜的,她們是自幼定下的娃娃親,就算要解除婚約,怎麼的也得正式的把雙方家長叫到一塊兒,把事情說清楚了,再登個報紙澄清一下什麼的。
兩人私下裏怎麼說,那都不算數的,如果公開說了,對雙方都不好,在這種特殊關係存續期間,起碼兩個人都要避嫌,就算雙方各自有另外一半兒,也得克制一些,別讓人看到,說閒話,那樣原本可以平靜解決的事情,會橫生波瀾。
冷鋒不怕千夫所指,可唐靜一個女孩子名聲要是壞了,那可能毀掉一生的。
「我跟姜平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係,你誤會了。」唐靜解釋道。
「我相信,可別人未必回信,到時候,我連壞人都做不了,你明白嗎?」冷鋒鄭重的提醒一聲道。
「謝謝,我會注意的,以後不會在單獨的場合見他,尤其是晚上這個時候。」唐靜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
「對了,我剛才聽見你跟姜平說什麼救治傷員,你還要出診,這是怎麼回事兒?」冷鋒單刀直入的問道。
唐靜一口冷氣上來,臉色刷的蒼白如紙,呼吸急.促,額頭上立刻沁出一層白毛汗。
說,還是不說?
唐靜頓時內心是天人交戰,這簡直就是一個讓她無法面對的問題,她曾經想過自己身份被發現的那一刻,她是主動坦白,還是什麼都不說,直接逃走?
逃走的話,她就無法再面對這個人了,而且她也未必能夠做到。
冷鋒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她,表現的很有耐心,一點兒都不急躁,似乎不等到答案,他今天是不會離開的。
唐靜逼的自己先冷靜下來,她腦子裏跳出一個又一個的解釋,但這都是謊言,而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圓謊,她知道,謊言能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終有戳破的一天。
她天生就不是一個善於說謊的人,每一次說謊都臉紅心慌,說謊之後還會失眠,幾天都睡不好覺。
冷鋒也在想,這個女人她到底會不會對自己坦白,如果她真的不說,或者直接找一個藉口搪塞過去,自己又該如何面對?
這其實也把自己也逼到一個牆角了,一旦真像揭開,似乎對誰都沒有好處。
「對不起,我還有一個身份,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一種欺騙,可對我來說,這是我的工作,我的信仰。」唐靜最終還是說了實話。
「你的工作就是利用我未婚妻的身份潛伏在我的身邊嗎?」
「不,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我根本沒想到會在南京遇到你,那個時候,我根本聯繫不上我的上級,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本能的想要依靠我的老師,可我沒想到他居然是那樣的人,幸虧你出現,我才倖免於難。」唐靜辯解道。
「這麼說,你想跟我解除婚約是出自你內心真實的想法?」
「是。」唐靜回答的聲音很低,她突然感覺很後悔,為什麼當初要做出那樣倉促的決定,為什麼不給他一個機會,要不是他突然出現,她這一身清白就毀掉了,整個人也就毀掉了。
「你留在榮譽一師是你自己的決定,還是你的上級佈置的任務?」
「一開始是我自己的決定,我那個時候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而且還跟組織失去了聯繫。」唐靜道。
「你早就跟你的上級取得了聯繫,對嗎?」冷鋒問道。
「是,在南京的國際安全區的時候,我接到了上級的命令,留在榮譽一師,留在你身邊。」唐靜道。
「你上級知道你跟我的關係嗎?」
「知道,小月把咱們的關係都公開說了,組織上自然是知道了。」唐靜囁嚅道,「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我跟你早就說開了。」
「現在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下一步有何打算呢?」
「我……」
「想不想聽一聽我的建議?」冷鋒道。
「你的建議?」唐靜愣住了。
「對,我個人對你的建議。」冷鋒道,「我很反感有人在我身邊安排什麼人,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但對於你,我打算給你一個機會。」
「你給我一個機會?」唐靜更加迷惑了。
「我也不是為了你,你也別多想,我給你機會,其實也不想讓冷月那個丫頭傷心,她要是知道你的身份,恐怕會恨你一輩子。」冷鋒道,「還有,我也不想失去一個醫術高超的外科醫生以及野戰醫院的院長,你若一走了之,我還真找不到一個人能替代你。」
「這只是其二,其三,你若一走了之,去了那邊,我該如何面對唐伯父和伯母,他們兩位現在可都在武漢,跟我父母住在一起,如果你非要離開,也要等咱倆把關係說清楚之後,到那個時候,你走陽關道,我走獨木橋,你覺得如何?」
「你的意思是,我繼續留下,等把我們的關係說清楚,再離開?」唐靜道。
「你可以這麼理解,但是在這段時間內,你必須裝出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今晚的談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明白嗎?」
「好。」
「那個重傷員,你可以把他收進醫院治療,用最好的藥,你親自主治。」冷鋒道,「我不是冷血無情之人,只要為抗日負傷的,我冷鋒只要遇到了,都會救,不管他是什麼組織的,明白嗎,所以,你以後大可不必擔心這個,有這類的傷員,放心收治,出了事兒,我負責。」
「我也沒見過那個傷員,聽姜平說,身份很高,是被日本人釋放毒氣彈受的傷,很嚴重,他們那邊沒有治療的藥,而且治療手段有限,本來是打算轉到八路軍總部醫院治療的,可傷的重,怕來不及轉過去,聽到咱們收復新鄉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我的,就把人送過來了……」唐靜道。
她的身份是絕密,沒有幾個人知曉,而為了這個傷員居然把這條線給動了,這個傷員的來頭怕是不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