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濯清寒目光一掃,很快落於沈初寒面上,眼底驟然間湧上複雜情緒。
「殿下……」
他「噗通」一聲便跪在了沈初寒面前,聲線帶了顫抖,眼眶也紅了起來。
「快起來。」沈初寒一把扶住他,「你我之間,無需客氣。」
宋清歡也起身,走上前,朝蕭濯頷首一禮,「蕭大將軍,久仰大名。」
蕭濯轉眸望向她,神情清俊,神色恭謹,「夫人。」
宋清歡略帶玩味地挑了挑眉,她倒是沒想到,這一世的初見,蕭濯竟是這般尊敬的態度。
「久仰蕭大將軍大名了。」宋清歡斂下眸中異色,淺笑着道。
蕭濯抬眸看她一眼,復又垂了頭,「夫人叫我蕭濯便好。」聲線有幾分飄忽,宋清歡正詫異,忽瞧見他耳根處泛起的一抹紅,不由微愣。
蕭濯這是——害羞了?
沈初寒開口道,「先坐下聊吧。」
宋清歡「嗯」一聲應了,幾人走到雅閣中的長几前坐下。宋清歡坐於沈初寒旁邊,蕭濯在他們對面,依舊垂着頭。
「這兩年怎麼樣?」沈初寒看向蕭濯,沉沉開口,眼中情緒深涌。
蕭濯略一抬頭,點點頭,淺淺一笑,「多謝殿下關係,我一切都還不錯。只是錯過了殿下的婚事,有些遺憾。」
見他這模樣,宋清歡愈發驚奇——
因為,她從蕭濯那個淺淡笑容中,看出了幾分羞澀。
好奇地挑了挑眉,她怎不知,蕭濯竟是這般害羞的人?雖然腦海中他前世的模樣已經模糊,卻也並沒有這樣的記憶。
不過,也有可能是他潛意識裏把沈初寒當主子,所以放不開?
「你的心意,我和阿綰都收到了,你也不用覺得遺憾。」
「是啊。」宋清歡點頭,心中生了幾縷興味,笑眯眯地看着蕭濯。
「回京後可還習慣?」沈初寒又問。
蕭濯總算抬了頭,語氣微有慨嘆,「兩年沒回來了,到底還是有幾分陌生。」
因蕭濯屢立戰功,所以尹湛賜了他一座府邸,他現在正是住在京中的將軍府中,若細論起來,離丞相府倒也不算遠。
「若有什麼事的話,儘管派人跟慕白說,我這邊都會安排。」
「好。」蕭濯與沈初寒已是患難之交,自不會退卻。頓了頓,臉上紅霞退去,抬眸看着沈初寒,語氣微沉,「殿下可知,皇上突然召我入京的原因?」
說到正事時,蕭濯臉上的青澀剎那間退去,只剩認真和沉鬱,仿佛換了個人似的。這個模樣,才像那日在街上鮮衣怒馬的少年將軍。
宋清歡神情微動,眨了眨長睫,愈發好奇地觀察着蕭濯。
這種可愛的反差萌,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蕭濯在生活中本身就是個容易害羞的人?
聽到蕭濯的問話,沈初寒的笑容也淡了淡,「我暫時還沒有打探出消息來。但有一件事你需要提前知道。」
「殿下請講。」
「宸國的沁水帝姬,你可有耳聞?」
蕭濯蹙了眉頭,一臉認真,「沁水帝姬?印象中似乎聽過這個名號。」
「沁水帝姬不是一般角色。我和阿綰在臨都之時便同她打過交道,她雖是女子,野心卻不小。」
蕭濯點頭,眼中卻略有詫異,不明白沈初寒為何突然提起沁水帝姬。
「沁水帝姬最近來盛京了,就在皇上下旨召你入京的前幾天。」方才宋清歡的一番話,讓沈初寒陡然生出些猜想——
阿綰說得沒錯,他二人入京的時間如此相近,絕非只是巧合。
蕭濯劍眉一擰,很是不解,「可是,我並不認識沁水帝姬,甚至,我們連見都沒見過,怎會同她扯上關係?」
「這點,我和阿綰暫時還沒想明白。不過……」沈初寒一頓,神色愈發嚴肅,「沁水帝姬與我和阿綰的關係,並不好。」
蕭濯眉頭皺得更緊了,「怎麼說?」
宋清歡笑,接過話頭,語聲清清泠泠,「蘇嬈現在毀容了。她臉上那兩道猙獰的鞭痕,是我抽的。」
蕭濯瞳孔微張,詫異望來,顯然沒想到宋清歡居然是這麼個「狠角色」。
宋清歡不避不閃,眼中笑意盈盈,眸光靈慧,神情閒淡,怎麼看都只是個過分貌美的姑娘而已。
見蕭濯望來,她勾一勾唇,「我倒是覺得,我當初下手還太輕了些,否則,她哪裏還有這麼多精力來搞這些么蛾子?」
說這話的時候,她明明還是言笑晏晏的神情,可蕭濯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冰冷和狠戾。
他又是詫異又是恍然。
說實話,當初聽到殿下要求娶聿國舞陽帝姬時,他非常驚訝,也非常地不贊同。
殿下在他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的妻子,自然要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可,四國這麼多帝姬中,舞陽帝姬算是最默默無聞的存在之一。
一個人若是當真優秀,怎會這麼多年毫無水花?
更何況,皇上剛娶了舞陽帝姬之姊為妻,這個時候殿下突然來這麼一出,想都不用想,一定會觸怒到皇上那根敏感的神經。
所以在信中,他隱晦地表達了自己的不贊同。
不過結果倒是在他預料之中——殿下想做的事,從來沒有人能攔得住。他不僅成功說服了皇上和聿帝同意這麼親事,更是親自前往聿國迎親。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舞陽帝姬,也許並不像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果然,那日在街上抬眸間的驚鴻一瞥,他就在心底感慨——
殿下看中的人,從來不會簡單。
雖只一眼,但是那種從容大氣的氣度,卻是讓人印象深刻。殿下是成大事的人,與他並肩而立的女子,應該也是有大氣魄的人。
所以今日一見面,他便表現出了對宋清歡應有的尊敬。
但方才短短几句話,卻又顛覆了他腦中對宋清歡的看法。
她是帝姬,所以端莊也好大氣也罷,都算是蕭濯意料之中的事,可她方才提到沁水帝姬時的狠厲和冰冷氣息,簡直與殿下如出一轍。
那是一種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
他這才驀地發現,原來舞陽帝姬,真的不簡單。原來她現在表現出來的這一面,當真只是她性格中的冰山一角。
心底由衷地替沈初寒感到高興。
見蕭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底情緒翻湧,宋清歡眸中興味更甚。
這一世,她和蕭濯的初次見面,好像並沒有上次那麼糟糕。
沈初寒看他們一眼,伸手斟了杯茶遞到蕭濯面前,語聲涼涼,「喝水。」
蕭濯驀地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盯着宋清歡看太久了,忙垂了頭,慌慌張張接過沈初寒遞來的水喝一口,耳根又浮起了紅暈。
見他這副可愛的樣子,宋清歡忍不住想笑出來,但一想到旁邊還坐着個「醋王」,到底忍住了,微微調整了一下表情,朝沈初寒甜甜一笑,眉眼彎成了月牙。
沈初寒勾了勾唇角,眼底流光微閃,看回蕭濯,「兩日後的除夕宴,你收到帖子了嗎?」
蕭濯定了定心神,點頭。
「除夕宴沁水帝姬肯定會參加,到時你見到她便知道了,不管怎樣,注意提防着些。」沈初寒沉聲叮囑。
「是。」
「我估計,等除夕宴一完,皇上那裏就會召你入宮,告訴你讓你回京的真正目的了。」
「嗯。」蕭濯點頭應了,「我若有消息,便會立刻派人通知殿下。」
「好了,難得見一面,這些事便先不提了。我讓人上酒來。」沈初寒冷冽神情和緩些許,喚了門口守着的隱衛進來吩咐了幾句。
隱衛領命退下。
既然沈初寒說了不談正事,只談風月,蕭濯心底有些話,便暫且放下了。再者宋清歡在這裏,他也不想她覺得無聊什麼的,便絞盡腦汁想找個合適的話題出來。
只是,他在生活中當真不是主動的性子,宋清歡又光芒太盛,一時半會也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宋清歡看出了他的窘迫,笑吟吟先開了口。「聽說蕭將軍和阿殊一起在無憂谷生活過?」
聽她這麼一問,蕭濯便知道沈初寒的事,宋清歡大概全知道了,便也不隱瞞,點點頭,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當時我和殿下逃出來之後,情況並不大好,幸好陰差陽錯下找到了無憂谷,又得葉老前輩收留。」
「季公子和落落也來了盛京,有空你們也可以見見。」
「是嗎?」蕭濯略顯驚喜,看向沈初寒。
沈初寒點頭,「落落如今及了笄,師父沒有從前那般拘着她了。再加上我前段時間大婚,師父便准他們出谷了。」
蕭濯略有感慨,「一轉眼,落落都長成大姑娘了。」
算起來,蕭濯十五歲出谷,那時,落落還只有十一歲。難怪她先前說,在谷裏頭就只見過季流雲和沈初寒兩個男人,蕭濯性子靦腆,那時又年幼,怎麼着也想不到情情愛愛方面去。而自蕭濯出谷後,就一直駐守在邊疆,葉落就更加沒見過他了。
沈初寒顯然也想到了以前的時光,神情清潤,眸光暖和下來,同蕭濯一道,聊起了過往之事。
這時,門外突然有人敲門。
「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方才下去的隱衛,手中端着的托盤上擺了幾個酒壺。只是,他身後還跟着一人,慕白,神情略顯凝重。
待隱衛放下酒壺退下,慕白朝幾人行了個禮,又同蕭濯寒暄了幾句,遂看向沈初寒。
「怎麼了?」見他神情有異,沈初寒出聲發問。
在座都是信得過的人,慕白便沒有避諱,直接開口道,「殿下,沁水帝姬來了醉仙樓。」
三人俱是微驚。
蘇嬈竟然來了?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她一個人?」沈初寒問。
慕白點頭,「只帶了個侍女。」
「派人去盯着。」這麼好的送上門的機會,自然得好好利用才是。
「是。」慕白應了,走到門口吩咐幾句,復又折返了回來,「還有一事,上次殿下讓查的雷侍郎之子雷沖的事,有消息了。」
「怎麼說?」宋清歡挑了挑眉頭,饒有興致地望去。
「上次雷沖在這裏調戲一位公子,與他起了衝突,被那公子砍下了左手。」一頓,「那公子,就是女扮男裝的沁水帝姬。當時沁水帝姬一身紅衣,面上卻是易了容,似乎……帶了人皮面具,所以隱衛們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後來調查過程中認出了她身邊那名叫紅袖的侍女,這才順藤摸瓜查了出來。」
「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公子和夫人大婚前兩天。」
宋清歡瞭然。
看來,那個時候應該就是蘇嬈初到盛京之時,只是,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住。
照理來說,蘇嬈扮男裝,面上傷疤並不打緊,反倒更能讓她的身份變得可信,可蘇嬈偏偏還多此一舉去尋了張人皮面具,說明她當真很在意臉上的那兩道傷疤。
想到這裏,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面色凝重起來。
難道,蘇嬈此次不遠千里來盛京,是為了那個東西?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