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綠弗抬眼一看,臉上亦是露出意外的神情,這不是啟辰恭陽侯府的小侯爺嗎?他……綠弗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溫悅汐。
「你怎麼會在這裏?」從啟辰的京城來到這裏,可不是短時間內的事情。
司空禹卻沒有回答溫悅汐的話,只是道:「先讓大夫給你診脈吧。」
綠弗聞言眼神詢問着看向溫悅汐,見得溫悅汐沖她點頭之後,這才請了那大夫在溫悅汐的床前坐了下來。
只見那大夫伸手探上溫悅汐的手腕,一時之間房間裏安靜極了,沒有人說話,溫悅汐瞥見那大夫臉上也有些緊張之色,便是輕聲開口道:「先生不必顧慮,直說就是。」
這大夫原是被司空禹給找來的,他當時還不知是給蔚王妃診脈,一直到方才進了蔚王府的大門才知曉事實。這蔚王妃的事情,他自然是聽說了,據說已經有不少的大夫上門給蔚王妃診治,可是沒有一個大夫能診出蔚王妃究竟是得了什麼病,就連宮中的太醫也是一無所獲。自己本來沒想蹚這趟渾水,如果早知道是來給蔚王妃看病,自己就不來了,給權貴們瞧病,那都是要冒着性命之危的。
「請蔚王妃恕草民無能,診不出蔚王妃您脈象的異常。」之前聽傳言的時候還有些懷疑,什麼樣的病竟會診脈都診不出,現在他卻是相信了,看蔚王妃這樣虛弱的樣子,可是脈象卻很正常,傳言沒有錯。可這也太邪乎了,脈象是正常的,身體卻虛弱成這個樣子,不知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意料之中的回答,溫悅汐淡淡道:「之前的那些大夫都是這樣說的,我自己也是大夫,所以,先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那大夫聞言心中不由暗道:這蔚王妃倒是跟傳言中不一樣,一點兒沒有囂張跋扈的樣子,無論是臉上的神情,還是說話的態度,都是非常溫和的。
只是,既然自己診不出什麼來,那接下來……他不由轉頭看向身後站着的司空禹,自己可以走了吧?只是也不知這位公子是什麼人,只說要請自己上門診治,自己還以為他的家裏人生了病,誰知道他竟會把自己帶到了蔚王府。
從方才他跟蔚王妃說的話來看,他跟蔚王妃是認識的,既然如此,那這位公子的身份也一定是相當顯赫了吧?
司空禹見狀,從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錠銀子遞給他,口中不耐地道:「行了,你走吧。」
那大夫聞言,也便是告辭離去了,綠弗趕緊招來侍女把這位大夫給送了出去。司空禹卻是站在原地沒有動,神色之間似乎有些尷尬的不安。
終於還是溫悅汐先開了口,「你什麼時候來的?」就算他聽到消息之後,立刻從啟辰趕過來,也不至於這麼快趕到的,很顯然,他之前就已經來到昊黎了。
司空禹微微低着頭道:「你那麼聰明,難道還猜不到嗎?」
溫悅汐默然了片刻之後,看着司空禹道:「既然當時都已經到了,為何不來道一聲賀呢?」
「我過來可不是為了給你們道喜的。」
收到喜帖之後,原本他是不想來的,但是後來糾結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跑了過來,那天昊黎的京城好熱鬧,所有人都在談論着他們兩個的婚禮,而自己卻最終也沒踏進蔚王府的大門。誰知道自己剛離開這裏回去啟辰,就在路上聽到了她生病的消息,再也沒有辦法安心上路,就只好又折返了回來。
「你的師父不是妙毒夫人嗎?連她也不知道你這是什麼病?」
溫悅汐搖了搖頭,「我師父亦是不知道我的身體是出了什麼問題。」雖然溫悅汐面上一副坦然之色,但是在面對司空禹的時候,她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尷尬,「多謝小侯爺的關心,但是,我覺得以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們兩個最好還是不見面得好。」有的時候被一個人記掛在心裏也是一種負擔。
司空禹聽到這話,心中一陣不是滋味兒,想他司空禹在啟辰雖不說是呼風喚雨,但也沒有被人嫌棄到如此地步,自己平生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子,竟然經歷了這麼多折磨的過程。他想自己大概是這天底下最悲催的男人了,先是以為她是個男人,後來終於發現她是女人了,卻原來是自己的仇人之女,最痛苦的是,他願意把這些全都放下,可是卻得知自己喜歡的那個女子早已有了心愛之人,這樣的經歷天下間,只怕僅自己一人了。
想到這裏,司空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自嘲地道:「是,我這個人就是犯賤,明知道你不想見到我,卻還是巴巴地跑了過來,聽說你生病的消息,一刻都坐不住,連夜折返回來想要看看你,可這一切你大概只當作是笑話。」
「我沒有當作笑話,這世上任何的心意都很珍貴,只是有的心意是不合適的。你心裏也很清楚,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而言,我們兩個最好是不要見面的。」
司空禹聞言沉默,這個道理他未嘗不懂,只是懂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侍女們見禮的聲音,「王爺。」
片刻之後,段蔚予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司空禹站在這裏,他臉上並沒有驚訝的神色,看來是已經知曉司空禹到來的消息了。
「小侯爺,稀客,有失遠迎。」
所謂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雖然段蔚予心裏很清楚,司空禹這個情敵在溫悅汐的心裏是遠沒有什麼分量的,但是有這樣一個男人時刻覬覦着他的丫頭,心裏自然對這個男人沒有什麼好感。
「蔚王殿下。」雖然心中亦是不怎麼高興,但是司空禹也是照規矩,朝着段蔚予抱拳行了一禮。
段蔚予徑直在溫悅汐的床邊坐下來,握着她的手,輕聲問道:「我聽下人說,又有大夫過來了,結果如何?」
溫悅汐淡淡搖了搖頭,「還是一樣的。」
段蔚予另一手輕輕撫上她的側臉,柔聲道:「沒關係,你的病會好起來的。累了吧?好好睡一覺吧。」剛剛往刑部去的時候,她的精神就不太好了,支撐到這時候只怕是很累了。
扶着溫悅汐躺下之後,段蔚予轉身對司空禹道:「悅汐需要休息了,我們出去說話吧。」說罷,段蔚予便是轉身走了出去,而司空禹在看了溫悅汐一眼之後,亦是跟了出去。
眼看着段蔚予正站在院中等着自己,司空禹走上前去,開口問道:「郡主的病究竟怎麼樣了?難道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段蔚予聞言微微斂了目光,轉頭看向司空禹,「小侯爺,悅汐如今已經嫁給了本王,你應該稱呼她為『蔚王妃』。」不管你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我都可以一再地提醒你。
果然,司空禹聽到他說這話,面色不由變了變,「我習慣了這樣稱呼她,一時改不過來。」
「希望小侯爺能儘快改過來。」
「現在糾結稱呼有什麼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的病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難道還是束手無策嗎?」
「本王應該沒有必要跟小侯爺你回稟這些事情吧?如果你是出於單純地關心悅汐,而來看看她,我沒有意見。但是為了小侯爺你着想,以後若是沒有重要的事情,你也不必再來見悅汐了,有些事情是早放下早好的,於你於別人都是如此,希望小侯爺能儘早想明白這個道理。」
「如果小侯爺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就請離開吧,本王現在還有別的事情,恐怕招呼不了小侯爺你了。」
雖然自己以前從來不信鬼神之事,但是今日在天牢之中,那溫韋良說的話聽起來卻也不像是在說謊,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有一線機會,自己總願意去試一試的。
「等一下,我還有一件事想要問一問蔚王殿下。」
「小侯爺請說。」
「我想知道你們打算怎麼處置二皇子。」
起初他聽說當初溥承蘊在昊黎皇宮裏被暗殺的事情是溥燁然指使的時候還有些驚訝,因為承蘊在皇宮裏向來低調得很,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是閒散的狀態,比起其他皇子來,他顯然更像是一個只知舞文弄墨的書生。他實在想不通,溥燁然為什麼要冒那麼大的風險去殺承蘊。
「犯下了這麼多罪行,死罪難逃了。不過,不久之前剛發生了一件事情,外面還沒有傳開,現下告訴小侯爺你也無妨。」
「什麼事情?」
「啟辰二皇子從刑部逃走了,現在官府的人正要封鎖了整個京城,捉拿他。」
「二皇子逃走了?!」司空禹驚訝地看着段蔚予,二皇子竟然逃走了,這麼一來,不就等於他承認了自己所有的罪名,成了畏罪潛逃?
段蔚予微微點頭道:「這事兒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吧,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逃了,他為什麼不做呢?」
是啊,必死無疑,自己也聽說了,皇帝派來昊黎的那幾個使臣都是親近大皇子那一派的人,他們怎麼可能放過這次機會,讓二皇子安然無恙地回去啟辰,他們只怕比昊黎這邊的人更希望二皇子去死。身為承蘊的朋友,他當然高興,那溥燁然差點害死承蘊,他被處死是罪有應得,可是皇上的舉動卻是有些奇怪了吧?不管怎麼說那二皇子都是他的親生兒子,而且還是皇后所出的嫡子,他派那幾個使臣去,擺明了是要置二皇子於死地了,難道皇上的心裏就沒有一點點想要救回二皇子一條性命的意思嗎?
「不管怎麼說,承蘊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溥燁然想要害他死,我自然也希望溥燁然去死的,而且大皇子又是我的表哥,溥燁然死了對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蔚王殿下你大可以跟我說實話。在二皇子的事情上,你們有沒有徇私?有沒有因為太想讓他死而安插一些莫須有的罪名?」
段蔚予聞言眸色沉沉地看着司空禹,「小侯爺以為我們給二皇子安插了什麼莫須有的罪名?你認為七皇子在昊黎皇宮被暗殺的事情不是他做的?而是我們蓄意安在他頭上的罪名?」
「難道不是嗎?」他想來想去,也想不通溥燁然究竟有什麼理由要害死承蘊。所以心裏就生出了一個猜測,那二皇子先是害死了溫悅汐的父母,後來又指使人給昊黎的太子妃下毒,並且嫁禍給溫悅汐。他們當然是非常想要溥燁然去死的,可是啟辰那邊又不是輕易同意,所以他們會想到這樣的辦法,讓他們啟辰的皇帝以為二皇子是要殺害七皇子的元兇,這也不令人意外。
可是,段蔚予卻是果斷地否認,「當然不是,小侯爺未免把你們啟辰的皇帝想得太愚蠢的,如果刺殺七皇子那件事是偽造的,你們啟辰的皇帝會輕易相信嗎?二皇子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這事關他兒子的生死,在做決定之前,他肯定已經仔細派人查過了。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你們啟辰的皇帝為什麼會獨獨挑選了那幾個使臣過來嗎?我們手裏有證據,根本沒有必要用陷害這一招兒。」
「可是二皇子為什麼要對承蘊下殺手?」
「這個……你就要去問你們啟辰的二皇子了,不過現在他已經不知逃到哪裏去了,你想問只怕也是問不到了。」
司空禹聞言奇怪地看着段蔚予,「怎麼溥承蘊跑了,你卻好似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是你們把他逼到這個境地的,難道你就不怕他找你們報復?」
段蔚予聞言嘴角勾起諷刺一笑,「他要找誰去報復還不一定呢。」
比起自己來,溥燁然對啟辰皇帝的恨只怕多了幾倍還不止,任是這世上的哪個人知道了自己的父親要置自己於死地,只怕心裏都會湧出無限的恨意。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溥燁然逃出去之後,肯定是要回啟辰鬧個天翻地覆的。在他成功對啟辰皇帝施行報復之前,還不會有時間來找自己和悅汐的麻煩。
司空禹不由追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侯爺,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跟你說了,剩下的都是不該說的,我也不會跟你說,如果小侯爺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就請離開吧。我們之間這樣尷尬的關係,實在也不便多留你。」說完這些,段蔚予便是喚來了下人,送司空禹離開。
司空禹跟着那下人往蔚王府大門的方向走,只是剛剛走出沒有多遠,只見一個身影從他的眼前一閃而過,司空禹亦是習武之人,下意識地警覺起來。
只見那身影在他的右側停了下來,從她的裝束來看,是一個蒙着面紗的女子,好快的身形,司空禹不由在心中暗暗估量這女子的武功,同時心中湧上意思疑惑來,怎麼蔚王府里還有這樣一個女子?看着又不是像是侍女,還蒙着臉。
「你是誰?」女子先開了口,聲音清脆悅耳,聽起來年紀應該不大。
「你又是誰?」
不等一旁的下人開口,女孩子就搶先道:「我是一個被蔚王妃下了毒藥的可憐女子,你不知道這蔚王妃有多惡毒,竟然對我這樣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下手,這般折磨我……」說着,這姑娘便是垂眸欲泣。
站在司空禹身邊的那下人見狀開口道:「這位姑娘,你就別惹是生非了,分明是你自己派人刺殺我們王妃,我們王妃這才給了下了藥,除此之外又沒有把你怎麼樣,你還在這裏胡言亂語的。」
「原來是你。」司空禹的聲音陡然變得陰沉起來。
原來之前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引誘男人去刺殺溫悅汐的女子就是她啊。掌下運氣,霍然朝着那姑娘招呼而去,佟芷婧沒有預料司空禹會霍然發難,沒有防備之下,差點給司空禹給擊中。
她亦是迅速反應來,與司空禹對上了招兒,同時氣急敗壞地道:「你這個人有毛病啊?我跟你有什麼仇?話還沒說上兩句,你就朝我動手,你腦子有問題啊?」自己還不知道他是誰呢,他就跟自己動手,自己方才說的那句話里有什麼問題嗎?
「爺我今天就是氣不順,拿你連連手不行嗎?」司空禹從小便是個小霸王,哪裏會聽面前這個小姑娘說什麼,一勁兒地進攻。
但是很快他就驚訝地發現,雖然面前這姑娘從聲音來判斷年紀不大,但是武功卻是不弱,準確地來說,不止是不弱,而是很高,最起碼比自己的武功要高。
這就讓他心中更加納悶了,她這女孩子小小年紀,哪裏來的這麼高深的內力?
佟芷婧漸漸佔了上風,像是耍猴子一樣地耍着司空禹,口中笑着道:「就你還敢跟我對招,看我不把你打成肉餅。」
司空禹在啟辰的京城那也是一霸,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此時聽得佟芷婧這樣說,心中不由火起,招式越發凌厲起來,但是佟芷婧的武功顯然比他高出許多,這些招數佟芷婧都能輕鬆化解,司空禹越發氣惱,想着要怎麼才能制服她,轉眼看到她的臉上蒙着面紗,心中不由暗道:這小姑娘說話那般囂張跋扈,臉上卻蒙着面紗,想必是長得極丑。你越是要遮掩,我就越是要揭穿你,我倒是要看看你還能得意到哪裏去?
這麼一想,原本要打在佟芷婧肩頸出的手,卻轉而朝着佟芷婧的面門而去,佟芷婧見狀心下大驚,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為時已晚,司空禹的手已然觸上她的面紗,微一用力,便是把那面紗從她的臉上扯下,頓時露出一張潰爛得恐怖又令人噁心的臉。
看到這張臉的時候,司空禹都不禁被嚇了一跳,連連往後退兩步,天啊,這是怎麼樣的一張臉啊,簡直沒法兒看,這也太噁心了吧。
而佟芷婧則是快速捂上自己的臉,厲聲呵斥道:「不要看!」
聽到這聲呵斥,司空禹才反應過來,手裏揚着那面紗臉上滿是笑意,道:「我道你這小姑娘大熱天的為什麼要蒙着面紗呢?原來是因為要遮醜啊,天啊,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丑的人,簡直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呢。你是怎麼還有勇氣活在這世上的?若換了我是你,早就跳河自殺了,哦對了,我忘了,你已經跳河自殺過一次了,怎麼?你也嫌自己長得太醜了,沒有臉再活在世上了嗎?」
「住口!我才不是長得醜,而是那個女人給我下了毒,我才變成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