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啦,
出來看閻王爺啊!
不睡了,
大家都起來了,
一起走到坡上,
排排坐,
一條直線,
整整齊齊,
都仰着脖子,
活脫脫地像是二十年前電影放映隊來到了農村的場景。
「這位,應該比我昨天遇到的,還要高。」
哪怕是到現在,
安律師還沒想到,
自己前兩天晚上遇到的那位提着電池的中年男子,
其實就是此時眼前的這尊和山嶽等高的偉岸存在。
他已經把昨天的那位說得很高很高了,但絕不認為,那位能高到這種地步。
自己帶閻王嫖娼,去ktv,還給他出嫖資?
糊弄鬼呢!
皇帝穿上了龍袍,才是皇帝,脫下了龍袍,丟進了草民堆里,他也得吃喝拉撒睡,沒什麼霞光萬里,也沒有什麼真龍庇護,倆腿倆胳膊頂着一顆腦袋。
指不定走在街上太臭屁被人看不爽了上來就是一悶棍給送向了極樂。
所以,
安律師認得眼前這尊「巨人」,
是楚江王的法身,
因為他見過閻王們的法身,雖然次數也不多,
但當楚江王變成正常人大小換了一身衣服時,
安律師就不認得了。
安律師還在感慨着,
昨晚自己遇見的那位很高的人,估計才真的內心麻瓜哈賣批了吧,
這個絕頂高的來了,
那位再高也得抓瞎。
「他被我打爆過。」
周澤開口道。
倒不是為了炫耀什麼,也沒想去故意得瑟,
只是想要給大家鼓鼓士氣。
書屋員工們集體點頭,讓老闆的這句話不至於冷場。
然後,
沉下心來,
繼續沉浸在了閻王的恐怖震撼之中。
周澤很想嘗試在此時呼喊一下贏勾,問問他現在該怎麼辦。
預料過會有人來搶龍脈,預料過這一次肯定不會太風順,
但真的沒料到,
一上來就是這麼大隻。
可能,
此時此刻,
在這片山區里,
還有不少人和現在的書屋眾人一樣,
都抬着頭,
集體仰望高端玩家。
他來了,他現身了,
其實這就是在告訴四周盯着這裏的那些眼睛,
這裏,
他包圓了。
以他的身份,以他的地位,以他的強大,
他不需要談判,也不需要知會,
只需要站出來,
亮出自己的法身,
然後,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蓋棺定論了。
周老闆沒去喊贏勾,同時,贏勾也沒聯繫自己。
這是基本操作了,
在不適合露面的時候,贏勾不會和周澤進行交流,因為這有暴露的風險。
其實,這一年來倒是好多了,隨着贏勾的稍微恢復,屏蔽氣息的能力肯定提高了許多,也自然從容了不少,
但既然眼前這位在那裏,
那麼,
還是得隱匿下去。
不過,讓周澤有些奇怪的是,贏勾是很自我的一個人,卻也不是那種類似滿清遺老遺少那般喜歡不停反覆地喊着「要是擱大清那會兒自己如何如何……」
周澤昨天問過贏勾,
可能會來不少人搶龍脈,怎麼辦?
贏勾只回了倆字「配菜」
現在卻沉寂了,
不應該啊。
逼已經裝出去了,按照贏勾的性格,哪怕上去送死也得絢爛如煙花,不能在自家看門狗面前顏面掃地不是。
既然贏勾不說話,
周老闆自然也就沒什麼行動,
因為自己的力量再加上半張臉人格的加持,
拋上去,
可能真不夠對方一腳踩的。
事實上,
哪怕加上才恢復了那麼一點點的贏勾,
仨捆綁,
一起丟上去,
也就是人家再來一腳的事兒吧?
有些無奈地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當初好歹有個平等王陸心甘情願地化為贏勾的口糧,
這才支撐起了那次贏勾的復甦在地獄沖了一遍,
但平等王陸又不是路邊的大白菜,
隨手就是一摘,一二三四五六一大捆,
現在你還能上哪兒第二個心甘情願的平等王陸去?
書屋裏頭,
周老闆算是神情最為平靜的一個了,
只是覺得有點無力,
畢竟這尊法身,他曾經和贏勾一起打爆過,這不是吹牛,這是事實;
不需要用疑問句,也不用感嘆句,只是陳述句。
也不曉得那幫閻王們是怎麼恢復的,又或者是地獄的502膠更好使?
但畢竟有了那一層心理優勢在這裏,
慌是有點慌,
但要說怕,
還真談不上。
身邊,
許清朗不停地調整着自己的呼吸,一副很想表現出自己很平靜很淡定但臣妾真的做不到的感覺。
而且,
許清朗能清楚地感知到在遙遠的大海上,
那位「海神」大人,
現在似乎也是在「瑟瑟發抖」着,
雙重的恐懼和不安都加在了自己身上,
老許現在還能維持不崩,已經很不容易了。
小猴子和小狐狸坐在一起,
倆妖獸一起匍匐在了地上,
小猴子還好,它趴着是趴着,但脖子一直梗着,心裏頭,總有着那麼一點不知從何而來的堅持;
雖說身子還在發抖,但好歹還算帶着那麼點兒硬氣。
白狐則完全趴下了,
對於妖族來說,
弱者膜拜強者,理所應當,尤其是這種絕對強者,以現在這種姿態去面對他,真的不算丟人。
就像是她當初被周澤打趴下,強行低頭被收服一樣。
若是此時那尊閻王爺轉身,指向了自己,她也只有屈服的份兒;
在貨真價實的叢林法則中掙扎出來的妖,在這些事情上,乾脆果斷得很;
只可惜,
人閻王爺看不上她。
這一刻,
白狐能感應到還有另外兩股大妖的氣息,和自己一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安律師和庚辰,
一個熱淚盈眶,仿佛又找到了組織,這是安不起,
一個眼神肅穆,呼吸加粗,這是庚辰。
很顯然,安不起是帶着點兒表演的成分的,庚辰則坦誠得多,但二人都因為有着陰司任職的經歷,所以面對昔日體制內的真正老大時,
那種來自過往人生經歷所帶來的壓迫和習慣性的尊卑感,比旁邊的書屋其他人要強雷得多得多。
老張只是張着嘴,
他的嘴巴一直沒真正的閉合上去,
托周澤的福,老張死後根本沒下過地獄,書屋眾人也一直小心呵護着自家的「政治正確」,
所以他無法對安律師他們感同身受,他也沒有白狐那種屬於妖族的天生敏銳。
此時老張張大了嘴,
看着這尊偉岸恐怖的楚江王法身,
跟現實里忽然看見奧特曼或者變形金剛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視覺衝擊差不多。
至於劉楚宇他們仨,一開始是坐着的,然後就跪着了,頭都不敢抬了。
周老闆的目光在自己手下的身上掃了一遍,
扶額,
丟人。
要是在書屋裏聊天,興許大家都能調侃一下,閻王也不算啥,等誰誰誰恢復了之後,一改吊打,這是在戰略上藐視了敵人。
但當你貨真價實地看見時,
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其實,還是因為那次贏勾橫掃地獄時,大家只是聽說了,卻沒真的親眼見過,若是見過自家老闆一個一個把那些閻王們打哭哭的畫面,
可能現在精氣神就真的不同了。
楚江王的法身就站在那兒,
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
至於書屋這邊的小山頭,
他連看都沒看,
眼下,
這塊區域裏的,
人、妖、鬼以及其他的那些更為特殊的存在,真的不少。
有的,甚至很早就來了,等着龍脈覺醒等了好多年了。
但他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掃地勿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紙罩燈,
這是矯情,
正常人的做法時,
誰會去在意這個?
這會兒,
楚江王的眼裏,確切地說,能讓他看一眼的,也就一尊近千年的沉睡大妖,還有一位身上散發着詭異氣息的存在。
這些,只能讓他稍微留意一下,卻也沒放在心上。
至於其他,
什麼鬼差捕頭小妖怪什麼的,哪有那個閒心思去理會他們,他們,和空氣,有什麼區別?
周澤決定給自己手下們再打打氣,
只能繼續道:
「都打起精神來!沒什麼好怕的,他曾…………」
「被您打爆過。」
書屋眾人集體搶答,
點頭,
然後繼續陷入震撼之中,不可自拔。
「…………」周澤。
……………
寒潭的水,
又結了冰。
手拿着符紙愛不釋手的老猴子左腳指頭在自己右腿上撓痒痒,
摩擦摩擦,不停地摩擦,
同時道:
「龍脈醒了餵。」
寒潭冰面上,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他……也來了。」
聲音里,
帶着一種叫做掙扎和憤恨的情緒。
「哎呀呀,快一甲子了吧,這寒潭的冰還是沒能澆滅你心裏的怒火麼?」
「你…………以為呢?」
「沒澆滅最好啊,還真怕你這條瘋狗被人揍怕了,不敢再出去咬人了呢。」
黑影聞言,
有些意外,
道:
「你要…………出去?」
「廢話,那小子又不進來讓我打,猴爺爺我只能出去扁這王八犢子去嘍。」
「你的壽元…………已經乾枯了…………離開了這裏…………你就沒了…………」
聞言,
老猴子忽然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淚,
然後,
慢慢地平復了下來,
很平靜地道:
「搬山苦力,已經死球嘍。」
「為什麼…………你已經在這裏…………苟了這麼多年…………為什麼?」
老猴子把符紙拿捏起來,
又放在了自己鼻前聞了一下,
「那個臭精的小傢伙有句屁話還真被他給蒙對了。」
而後,
正色,
肅穆,
莊嚴,
沉聲道:
「見此符,如見府君親臨!
瘋狗啊,
其實,
府君的法旨,
其實早已經送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