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在周澤的指甲之下被打得魂體破損,乃至於開始變得透明和不真切起來;
她很痛苦,她很難受,她很可憐,但對於周澤來說,他可以去嘗試借刀殺人,但不可能放任她離開這家醫院更不可能放任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和掌控。
現在,刀,她沒當成,只能送她去她該去的地方了。
地獄之門打開,
周澤一隻手抓着女鬼的肩膀,直接將她丟了進去,在被自己指甲重創之後,女鬼沒有什麼反抗的餘地和力量。
拍了拍手,周澤拿出了自己的證件本,上面提升到了百分之二十五。
這個女鬼的收益,還是很高的,不是說周澤順手推舟的原因在裏面,而是因為這個女鬼本就是凝聚了這條街很多人死後的怨念催生出來的怪胎。
只可惜,她沒有想像中那種厲鬼的殘暴,典型的畫風和身份不符合。
周澤拄着拐杖,開始往外走,他不想再留在這裏,不願意再逗留在這個讓他這個鬼差都覺得不舒服很抑鬱的地方。
老道跟着一起過來,二人走到街道口後,老道還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這裏面,還有好幾家類似的小醫院小診所,當然,還有很多隱藏在角落裏的野場子。
這裏是人間,
卻更像是地獄的焚化爐,
在不可見的天空,像是有一座座煙囪拔地而起,有雲煙飄散,而那些躺在床上痛苦地等死的人,就是一車車送向焚化爐里的煤渣。
「老闆,回書店麼?」老道問道。
周澤點點頭。
「老闆,不值得為那檔子事兒生氣,看開也就好了,那個女鬼,其實也挺可憐的,至少,她是一個不錯的母親。」
「這正是讓我覺得可悲的地方。」
「老闆,你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不認同的,我覺得她做得沒錯,反正死也是死,還不如死前賣掉自己,給家裏留點收入,人之常情啊,雖然人命不能買賣,但真到了那個時候,用儘自己最後的剩餘價值,其實也能理解。
而且,她這個做法,也沒傷害到別人,你情我願的事兒其實。」
「老道,你以前被警察抓過麼?」周澤忽然問道。
「額,有幾次,那是因為…………」
「有被掃黃抓過麼?」
「額,這個倒沒有,運氣好,其實有時候也提心弔膽的,畢竟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雖然是為了去關愛那些失足婦女,本心是好的,但也怕被外人誤解。
你知道的,在這個世界上,你想做一些事情,尤其是想做一些好事,總是很容易遭受到非議的。」
「那你覺得,掃黃是對是錯?」
「這個嘛…………」老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按照你的邏輯,小姐是自願的,她們需要錢,然後你也有需要,你也給錢,雙方各取所需,警察憑什麼多管閒事?」
老道不知道如何反駁。
「哪怕是自詡為自由開放在美國,除了與洛杉磯相鄰的內華達州外,在美國的其他各州,賣淫嫖娼都是非法的。
法律,其實是一個社會最後的道德準繩,而你所謂的護失足,
看似是各取所需,你情我願,但它如果合法化或者陽光化,你知道會催生出多少賣y團伙麼?很多女人,甚至會被逼良從娼,在不合法的大環境下,這種被強迫賣y的例子其實就已經很多了。
印度是主張個人賣y合法的國家,那印度的強j率,你也明白。」
「這是兩件事…………」老道解釋道。
「兩件事?」
周澤笑了笑,
伸手指了指身後的街道,繼續道:
「這只是我們所看見的冰山一角,你知道麼,罪惡的火焰一開始,可能只是一個火苗,有飛蛾願意主動往上湊,火願意燒它,飛蛾也是自己做出的選擇。
但當這火燒得越來越大之後,它就不再僅僅滿足只焚化那些主動飛來的飛蛾了,它會去燒附近的房子,燒附近的林子,到時候,釀造出一場大禍。
到最後,先前餵養火苗變大的那些飛蛾們,是不是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當這個產業開始成熟開始不斷地擴大之後,誰能保證不會有更血腥更刺激的賭博方式出現?甚至,當自願的飛蛾不夠用的時候,那些沉迷於這個遊戲的人,那些習慣於從這個遊戲裏獲得巨額收入的平台,難道不會去強迫和半強迫地去尋找新的籌碼以繼續這個遊戲?
半年後,
一年後,
三年後,
這個日漸龐大和成熟的黑色產業,抓來了一個無辜的人過來,再創造些許條件進行類似的死亡賭博。
那個人,是不是有資格去罵一開始的這幫主動為了錢資源當籌碼加入這個遊戲的那些煞筆?」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他覺得老闆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但他依舊覺得有哪裏不對,硬着頭皮反駁道:
「老闆,我覺得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那幫組織的莊家。」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
回到書店時,天已經黑了,因為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周澤是走回來的,花費了不少的時間。
書店門是開着的,唐詩坐在吧枱後面,店裏有一男一女坐在那裏看着書。
「白鶯鶯呢?」周澤問道。
「上去玩遊戲了,我幫她看一會兒,她看了一天了。」唐詩無所謂地說道。
周澤一陣無語,看來得限制那位網癮少女的遊戲時間了,居然敢把店交給唐詩來打理,就不怕真的出了什麼事兒後書店裏血流成河麼?
「你們出去夠久的,對了,老道呢?」唐詩見老道沒跟着周澤回書店,有些奇怪道。
「去警局報案了。」周澤回答道。
「喝點什麼?雞尾酒?」
「你會調?」
唐詩沒說話,自顧自地開始調酒,她調酒的動作迅速也很熟練,很快,一杯雞尾酒就被放在了周澤面前。
「嘗嘗吧。」
周澤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後點點頭,
「很不錯。」
「謝謝。」唐詩坐回到了椅子上,手裏拿着一本叫做的書在看着。
「這書是書店裏的?」周澤對這本書沒什麼印象,而且上面也沒有標註出版社。
「他的書,中二年紀時的幻想書,可以當樂子看看打發一下時間。」
周澤端着酒走上了樓梯,剛推開臥室門,就看見電腦桌前戴着耳機的白鶯鶯顯得很激動地說着話,像是在和隊友吵架。
那邊好像一開始不知道她是女的,吵架時開了麥才發現,好像又說了些什麼。
「呵呵,想要我陪你們玩玩?」
白鶯鶯不知道周澤已經站在她身後,自顧自地壓低了聲音嗲着道:
「小哥哥睡屍麼?會嚶嚶嚶的那種哦。
去睡你們媽吧撒比,老娘做你們太祖奶奶的年紀都夠了!」
然後,白鶯鶯將耳機摘了下來,很是不屑地將耳機丟在了桌面上,身體微微後傾,一條修長的腿直接翹在了上面,一隻手很是自然地從衣服兜里取出了一包女士煙,熟稔地把煙嘴朝下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後送入自己嘴裏,指尖摩擦,有火星出來,點燃了煙。
「這個點煙方式不錯。」周澤開口道:「可以教教我麼?」
「叫你媽教去,老娘沒空……」
白鶯鶯說着說着忽然深吸一口氣,趕忙將手中的煙頭掐滅,然後站起身,垂頭對着周澤,以柔聲細語地方式問候道:
「老闆,您回來啦。」
周澤在白鶯鶯之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椅子上還殘留着溫度,從煙盒上取出一根煙,點燃,女士煙,抽了一口,微微皺眉,這款女士煙對於周澤來說,味道還是太淡了一些。
「憋得很辛苦吧?」
周澤側着身子看着女屍。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有些習慣於白鶯鶯乖巧地待在身邊「嚶嚶嚶」了。
自己似乎已經淡忘了第一次在書店白鶯鶯醒來後對自己和許清朗所帶來的威懾和恐怖,周澤也有些恍惚了,到底哪種才是真正的她。
「不是的呢,老闆,你不要誤會,在你的面前,鶯鶯真的只會小鳥依人的,老闆,其實你自己也應該清楚,
你也算是殭屍,而且,血統比我高多了。」
周澤眯了眯眼,道:
「但我上輩子只是一個醫生,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一直很奇怪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又換了身體,如果僅僅是血統問題的話,應該可以被排除了,否則,只剩下一個解釋,那就是徐樂本身就是一頭殭屍,但這又解釋不通了。」
「老闆,我家夫人當初和我說過,有一些殭屍,他…………」
這時候,周澤的手機響了,周澤拿起手機,示意白鶯鶯先暫停等會兒說。
是老道的電話,二人是一起走回來的,但周澤給了老道一些冥鈔讓他找個地方燒了後再去警局報警。
「喂,報警了麼?」周澤問道。
「老闆,沒……沒敢報……」老道那邊哆哆嗦嗦地說道。
「冥鈔沒燒麼?只是參與賭博,又有自首舉報情節,再加上燒個冥鈔,你連拘留都不會被拘留,至多做個筆錄。」
「不是……不是的老闆……我在警察局裏頭,現在這裏來了好多記者,據說在半個小時前,有人報警一家醫院裏的護士醫生和病人全被殺了,好像……好像就是我們之前去的那家醫院。
老闆,這首自不得啊,燒再多冥鈔也沒用啊,我要是自首了,警察肯定把我當第一嫌疑犯扣下來了。」
「人都死了?」
周澤微微皺眉,不應該啊,自己走的時候,那幾個醫生護士也只是昏迷地躺在那裏,並無大礙,估計過過會兒自己就能醒了。
「確確實實,是那個醫院。」老道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剛問了一個記者,他告訴我了。」
「這怎麼可能,我們離開又沒多久。」
「老闆……」老道有些緊張地問道:「你之前不是也覺得奇怪麼,為什麼那個女鬼沒殺人沒報復?」
「你想說什麼?」
「貧道在想,當時,是不是出現了兩個鬼,但有一個鬼,他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