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今天又是要煮肉湯麼?」
小luoli嘟着嘴問道。
她的母親什麼都好,但是那種每頓飯都要煮肉湯的習慣,讓她很不適應。
現在的小孩和以前的小孩不同了,以前的孩子吃頓肉挺高興的,現在的孩子生活條件好了,反而對這些東西不是很感興趣。
「不喜歡喝的話,就喝一點意思一下,反正你媽媽還會做其他的菜,你吃點其他的就好了。」
王軻撫摸着自己女兒的頭說道。
肉湯,他是喜歡喝的,只要自己妻子做了,他肯定會喝的,有時候他也會幫妻子一起做,或者代替妻子出去買肉買排骨回來。
最難忘的,還是糟糠。
當初的自己,一窮二白,租住在狹窄的隔間裏,她家境不錯,卻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知道自己喜歡吃肉,每天都給自己買肉。
那時候條件不好,她又知道自己是個好面子的,所以每次都偷偷摸摸地從她母親那裏拿點錢來接濟自己的生活,也不會告訴他。
說是還債,
太庸俗了;
債太多,
虧欠也太多,
多到只能用餘生去好好地陪伴。
好在,經過前段時間帶着她出去又在狼山腳下進行了理療後,妻子的狀況好轉了許多。
偶爾晚上,王軻模模糊糊地還能看見窗台上眺望着的一隻白狐,但每次都再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他也沒去追究這個。
二人也曾坐在月光之下,說着以前的事情,甚至包括當初買肉回到遇到地痞流氓的事兒。
妻子哭了,
他的眼睛也紅了,
心病還須心藥醫,當能坦然面對後,
問題,
也就不再是問題了。
身為心理醫生的王軻,自然清楚,這是自己妻子心理問題得到巨大改善的變化。
對此,
他很開心,也很知足。
拿房卡打開了門,
走了進去。
廚房裏,傳來了肉香。
小luoli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自顧自地坐到沙發上,打開了電視,等着開飯。
王軻則是主動走進了廚房,妻子正在做飯,他陪着。
少頃,
妻子把他給推了出來,意思是她一個人能做好,讓他去忙自己的事情去。
王軻只能走了出來,進了自己的書房,翻閱着手頭的病例和一些合作的文件。
對於一個有事業心且有能力的男人來說,遇到一個能把你的家庭和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女人,是他的幸運。
當然了,很多這樣子的女人,會運氣不好,碰到好吃懶做的男人。
「你作業做好了沒有?」
王軻聽到客廳里的談話。
妻子的聲音,
似乎有點高。
這讓王軻有些意外,平時,自己妻子很少高嗓門說話,尤其是對自己的女兒。
哪怕以前妻子犯病最厲害的時候,面對女兒也總是輕聲細語的溫柔,何況妻子現在已經基本恢復差不多了。
推開書房的門,走了出來。
王軻看見小luoli坐在沙發上在哭,
電視機里還在放着動畫片,
妻子繫着圍裙站在沙發旁數落着小luoli,可以說是在厲聲呵斥。
其實,當母女爆發爭吵時,一個男人的處境,一點都不亞於婆媳爭吵時的尷尬。
一個是自己這一世的妻子,一個是自己上一世的小情人,你該偏向誰?
王軻走過去,關掉了電視,蹲下來,撫摸着女兒的頭,道:
「乖,聽媽媽的話,吃完飯我們就去寫作業好不好?」
隨即,
對女兒眨了眨眼,
意思是別惹媽媽生氣,
爸爸明天再帶你出去玩。
「好。」
王蕊還是很懂事的。
開飯了,
不在桌子上吃飯,
而是直接在茶几上吃飯。
現在,不少家庭都是這種吃飯方式,對着電視機,幾個菜擺上來,將就着吃了。
妻子的手藝不錯,如果不考慮吃膩這種事兒的話,妻子做得最好的,其實還是肉食。
一家三口坐了下來,
其樂融融地吃飯。
王軻發現妻子有些心不在焉,
她拿着筷子,
卻似乎只顧着吃白飯,忘記吃菜了。
王軻夾起菜,放到妻子碗裏。
妻子身子哆嗦了一下,看了看王軻,沒說什麼。
難道是又出問題了?
病情反覆了?
王軻在心裏想着。
待會兒要不要再給妻子檢查一下?
飯快吃完時,王軻幫忙收拾碗筷,當他靠近妻子時,妻子忽然後退了一步。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我……我沒事。」
妻子目光有些閃爍。
王軻點點頭,「那就早點休息吧。」
「王蕊,你作業做好了沒有!」
妻子忽然看向了小luoli。
小luoli乖乖地起身,上樓去做作業了。
「你放下,我來收拾。」妻子對着王軻喊道。
王軻皺了皺眉,有些關切地看了眼自己的妻子,但也沒說什麼,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走向了自己的書房。
客廳里,
妻子一個人在收拾。
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王軻坐了下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妻子的病情,應該不至於這麼快復發才對。
或者,
純粹是妻子今天心情不好?
又或者是,來親戚了?
又或者,是更年期?
王軻想着想着,
笑了起來,
翻開面前的一個病例,仔細地研究起來。
前段時間,他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陪伴着妻子,現在一切恢復了,自然得撿起一些事情來做,不過,在放下去一段時間之後,再撿起來,似乎再也撿不回以前的那種爭分奪秒的緊迫感了。
因為曾感知過生活的溫度,所以就開始下意識地去享受它。
有妻子在身邊,
有女兒在身邊,
有一個家,
為什麼要把自己鞭策成一個陀螺永遠不停息地轉動呢?
他似乎有些理解自己那位發小的「墮落」了,
上一世的他,應該活得和自己以前一樣吧,
過得太快了,忽略了太多的風景,人畢竟不是機器,可以做同一件事永不厭倦。
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王軻拿起鋼筆,開始在病例上做一些勾畫。
心理治療,在國內,其實還存在着很大的空白,一方面是因為國人本能地排斥去看心理醫生,總覺得這會讓自己被認為精神病;
另一方面,國內的心理醫生隊伍建設,也不是很完善。
心理方面的治療,遠遠不是病人進來和他聊聊家常再說點似是而非地結論再開點藥那麼簡單。
看了大概半個小時後,
王軻有些累了,
眯了眯眼,
端起已經涼了的茶杯,
喝了一大口。
「哐當!」
這時,
樓上傳來了一聲響動。
王軻有些奇怪地起身,推開門,走到了樓梯口。
「怎麼了?」
沒人回應他。
王軻往上走,
走到二樓後,
推開了女兒臥室的門,這裏是女兒的臥室,同時也算是女兒的書房。
門被推開了,
王軻的眼睛猛地睜大了,
他看見自己的女兒正躺在床上,
脖子上,
插着一把刀。
而自己的妻子,正站在床邊,一臉的魂不守舍。
「蕊蕊,蕊蕊!」
王軻馬上撲到了床邊,刀口深深地刺入了女兒的脖頸,嵌了進去,很深,很深。
王軻作勢要抱起女兒去醫院,
他眼下只有這一個念頭。
但妻子忽然衝過來,一下子撞開了他。
王軻摔在了床下,
眼睛開始泛紅,
喊道: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妻子一把將女兒脖頸上的刀拔出來,女兒的身體還顫抖了一下。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王軻聲嘶力竭地喊着,
他想不通,
他想不明白,
他寧願這種傷害是施加在他本人身上,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會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王軻在喊,
妻子在尖叫,
她發了瘋一樣一隻手拿着刀另一隻手狠狠地拽着自己的頭髮,
「啊啊啊啊啊!!!!!!!!!!」
王軻這個時候沒有去安慰妻子,他慢慢地重新站起來,他要帶女兒去醫院,去醫院。
正當他彎腰,準備把女兒從床上抱起來時,
妻子的腳步聲忽然臨近。
「噗!」
王軻只覺得很堅硬很冰冷的東西刺入了自己的身體,
他低下頭,
有些震驚地看着自己的腹部位置。
那把刀,
那把剛剛插入自己女兒身上的刀,
此時正插在自己的身上。
妻子眼神瘋狂,看着他,鬆開手,不停地尖叫着。
「噗通!」
王軻摔在了地上,
靠着床邊,
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女兒,
然後又看向了在自己面前站着不停痛苦尖叫的妻子。
「我…………」
他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妻子忽然又犯病了,而且病情比之前要嚴重得多得多,以前的她,絕不會去傷害別人,更別提去傷害自己的家人。
他一直以為,自己能治療好她,哪怕是在之前吃飯時,他都已經察覺到自己妻子的不對勁,但他仍然堅持這般認為。
他可以治療好她,她會好的,她肯定會好的。
但……
王軻的腦子裏開始變得一片空白。
一直到,
他的妻子忽然又直勾勾地看着他,
轉而拿起身邊的椅子,
舉起來,
對着倒在地上的王軻,
瘋狂地砸了下來:
「砰!」
「砰!」
「砰!」
世界,
在此時,
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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