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來了,
是一個瘦高的中年男子,
髮際上早就是地方支援黨中央了,
禿了。
「警察同志,你好你好。」
房東給老張遞煙。
老張沒接,而是直接把攝像頭拿出來,放在自己掌心裏,給他看。
房東的臉色當即就嚇綠了,他一開始還以為警察是來查看消防或者是來走訪調查外來務工人員身份的,結果沒想到居然被警察發現了這個。
「這個是什麼東西?」
房東想抵賴。
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去奧斯卡領獎台上領獎,
大部分人的演技肯定是不達標的。
而且,在網上覺得警察無所謂,但現實里,見到真正的穿着警服的刑警往你面前一站,正常人基本都會心裏有點發怵,更何況是有把柄被捏住的呢?
張燕豐一眼就看穿了房東在撒謊,當即對跟過來的小曹道:「你控制住他,不准他向家裏聯繫,另外叫人去搜查他的住所。」
說着,
張燕豐伸手指了指房東,
壓低了聲音道:
「要是被我們發現了在你的電腦里或者其他地方,有這個視頻,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麼?」
具體有什麼後果,張燕豐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因為國內法律對待這方面有些模糊,很多類似偷拍偷偷放攝像頭被發現了這種事,哪怕當事人報警了,最後大部分也是以協商賠償解決。
但這並不妨礙老張裝作自己很懂的樣子以給房東造成心理壓迫,
而且,這種事情傳開了,賠償是小事兒,一旦宣揚出去,這個臉可就丟大了。
房東果然撐不住了,抓着張燕豐的手,「我錯了,我吃了豬油蒙了心了,我錯了,我錯了…………」
「你這房東怎麼這麼缺心眼啊,你這人忒不要臉了!」
旁邊的女租客直接開罵了。
「行了,這件事我們警方會處理,我把他先帶走。」
張燕豐來這裏可不是處理什么小攝像頭的,他是為了殺人案而來的。
「警察同志,可不能這麼放過他!」
「我知道了,你等我們通知吧。」
說着,張燕豐就把房東拽出了房門。
房東幾乎跪在了地上,都快要給老張磕頭了,嘴裏不停地叨擾,懇求老張不要把這件事宣揚出去,更不能讓他老婆知道。
「我問你一件事…………」
「警察同志,我有線索要舉報!」
張燕豐和房東幾乎是同時開口。
「你先說。」張燕豐點頭道。
「我裝這個,是有原因的,真的不是為了做什麼下流的事兒,真的啊,你要相信我。」
「原因?」
「對,有原因的,兩年前,我這裏有一個租戶,叫夏還是王什麼春花的,失蹤了,我就是因為這件事,才裝這個攝像頭的。
這是為了租戶們的安全着想啊。」
騙鬼呢?
為租戶安全着想為什麼攝像頭不放樓道里,放外面?
你放衛生間裏,是擔心租戶洗澡時不小心滑倒摔傷時沒人去搭救麼?
但老張沒急着呵斥他,而是追問道:」夏春花?你知道夏春花失蹤的事?「
說着,
張燕豐直接攥住了房東的脖子,
吼道:
「全都告訴我,你還知道些什麼!!!!」
房東被嚇得愣了好幾秒,這才馬上點頭道:
「我有視頻,有視頻,在我家裏。」
………………
張燕豐帶着小曹一起去了房東的家,房東家並不住在這裏,而是住在更遠一點的位置,是一套三室一廳的公寓房。
推開門,房東的妻子正在廚房裏做飯,見有人回來了,繫着圍裙走了出來。
「這是?」
「這是警察,我協助警察調查一些事情,關於租客的。」房東搶先解釋道。
張燕豐點點頭,一切以查案子為重,他不介意先幫房東打一個掩護。
甚至,如果房東真的能提供足夠有價值的線索,他不介意直接撮合房東和租戶們自己私下解決賠償,這其實比直接鬧上公堂對租戶們更有好處。
因為一旦事情公開了,房東也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而如果事情沒被公開,房東為了防止事情宣揚出去,在賠償方面會儘可能地讓租戶們滿意。
這倒不是張燕豐徇私枉法,事實上,根據他的經驗,大部分這類的受害者,更願意獲得一些實際上的好處,你硬揪着房東給他曝光吃官司什麼的,人家受害者反而會不領你的情,嫌棄你多管閒事。
眾人進了房東的書房,房東妻子送上茶來,就出去了。
張燕豐讓小曹去門口站着,
房東這才安心地打開了自己的電腦,
點入文件夾,
「在這裏,是2016年10月份的視頻,正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所以我才堅定地在租戶房間裏放攝像頭的,但我怕他們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所以才沒告訴她們,怕引起她們的誤會…………「
「閉嘴,點開視頻看看。」張燕豐催促道,房東的這個藉口理由實在是太蹩腳了。
你說你是在夏春花出事後裝的,那夏春花出事前怎麼就有了?
房東點開了視頻,
視頻里不是特別的清晰,
可能是因為前幾年房東的攝像頭並不是很高端,沒現在先進,但大概情況還是能看得清楚的,至少比一般的攝像頭要清晰不少。
畢竟是要來看那個畫面的,
如果一堆的黑白點馬賽克那看個屁啊?
畫面中,
是一個女人在洗澡,
鏡頭不時出現女人的臉,
張燕豐仔細分辨了一下,又喊來小曹一起看了下,確認是f號無名屍體夏春花!
然後,
繼續看了下去,
看了,
二十分鐘!
張燕豐低頭看了一眼進度條,
發現居然還有二十分鐘。
「洗澡這麼久的麼?」
「對啊,因為水費是平攤的,所以這些租戶為了防止自己吃虧,洗澡都洗很久,也不節約,否則別人用多了自己用少了,平攤下來不是被人佔便宜了麼?」
「快進!」
張燕豐催促道。
雖說這是物證畫面,張燕豐和小曹心裏也沒有絲毫褻瀆的念頭,但畢竟死者為大,一些畫面能跳過還是跳過吧。
一想着此時畫面中正在洗澡的女人,
在兩年前就被殺害埋藏在了河灘邊上,差一點就死得毫無消息,就莫名地讓人一陣心痛。
房東開始快進了,這段視頻他應該看過不少遍,一直到視頻的7分鐘裏。
畫面中,
忽然出現了一個穿着雨衣的男人,男人進來後,直接捂住了夏春花的臉,將她拖拽出了衛生間。
這個男人,
應該就是兇手!
但畫面中的男人戴着大口罩,完全遮擋住了自己的臉。
「你他娘的當時為什麼不報警?」張燕豐呵斥道。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出事兒了…………」
「她東西都沒拿走,人直接消失了,還確定有沒有出事?」
「萬一是傍大款了呢,直接遠走高飛了呢,而且出租屋的鎖沒壞。」
「去你媽的!」
張燕豐一腳踹在了房東的身上,
房東被踹翻在地,
不敢有絲毫的嗶嗶。
門外,
他的老婆像是聽到了響動,跑過來敲門問什麼事兒,
「沒事兒,沒事兒,你忙你的去!」
房東馬上喊道。
張燕豐清楚,這個混賬房東其實就是一直擔心自己報警之後,他放攝像頭偷拍的事情暴露出去,所以對一條可能被害出事兒的人命,選擇了沉默的態度!
「時間,告訴我時間。」
張燕豐把視頻調回去,看了一下當時的時間,視頻里倒是有標註,是2016年10月24號下午三點二十。
腦海里,開始浮現之前去過的廉租房的佈局前後。
兇手埋了屍體,
也就是說他在把夏春花殺了之後,屍體是帶走的,不管他是帶着活人還是帶着死人走的,那麼大一個人,目標還是很明顯的。
「小曹,走,跟我回去!」
丟下了這邊還坐在地上的房東沒再搭理,
張燕豐讓小曹開車載着自己又回到了廉租房的門口。
不過,
這次張燕豐沒上去,而是回過頭,看向了樓道口旁邊的一家「建設銀行」。
「兇手肯定帶着被害人下來的,這棟廉租房只有這裏一個上下的過道,兇手當時肯定是從這裏進出的,2016年10月24日下午三點二十之後的那段時間,兇手很可能帶着被害人從這裏出來!
走,跟我去這家銀行調取他們的監控。」
「啊,銀行會這麼快同意讓我們調取監控信息麼?」
「銀行又不是滴滴。」
「哦,也是,但都快兩年過去了,可能監控早就被刪除了?」
很多地方的監控因為內存原因,三個月或者半年刪除一次以前的內容,是常態。
「人民銀行規定好像是半年,但其他大部分銀行都會保持兩年甚至三年的錄像備份,這是為了結合民事訴訟的時效。」
張燕豐帶着小曹進了銀行,出示了證件,要求查看以前的監控錄像備份,同時說明事情緊急,必要的手續等之後再補。
銀行沒有絲毫地為難,
馬上表示完全配合當地警方辦案。
很快,
在監控室的電腦上,錄像被調了出來,調到那個時間段後,張燕豐要求按照倍速播放模式播放。
當監控時間到三點四十時,
張燕豐果斷地喊停,
往回倒一點點,慢速播放!」
畫面倒了回去,開始一幀一幀地播放出來。
畫面中,
樓道口位置,
出現了一個老者,老者穿着類似裝修工人一樣的衣服,還扛着一個蛇皮麻袋。
「放大!」
畫面被放大了,
因為監控室的銀行工作人員並不是專業的原因,所以沒辦法做畫面的修復和清晰度的補全,但當畫面被放大之後,
老張還是馬上認出來了這個摘掉面罩扛着麻袋下來嘴裏叼着煙的傢伙是誰了,
是那個老頭,
最後死掉的老頭!
他在那時,應該就被鬼玉給控制住了。
老張長舒一口氣,
他早就知道真兇是誰了,
之所以繼續調查下去,
是為了找出證據,
給,
老道脫罪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