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燭氣惱,手肘朝後一頂,擊中了炙羽的腹部。
炙羽似是吃痛,發出一聲悶哼。
玄燭心中的氣立即消了大半,關切地問到:「沒事吧。」
炙羽緊了緊覆在她胸前的手:「沒事。」
「……」是她傻了,他堂堂一個神尊,怎麼可能被她這麼輕輕一擊便受傷?
玄燭斂了神色,冷聲說到:「沒事的話,你便可以離開了。」
「還真是狠心啊。」炙羽嘆了口氣,氣息噴在玄燭的後脖頸上,灌入她薄薄的衣服中,微微有些癢。
炙羽就這樣,靠着玄燭不語,漸漸的,呼吸變得平穩起來。
這幾日,那魔種似乎有些異動。每日他都會去鞠凌於天查探一番。那瘴毒越來越濃郁,為了抵禦那瘴毒,他損耗了一些靈氣。
暑雀一族雖有用一絲靈氣,移山填海的本事,但他們汲取靈氣的速度極為緩慢。是以,每一絲靈氣對於他們來說,皆是彌足珍貴。
現下抱着玄燭,躺在柔軟的錦被之上,竟讓他覺着有一絲疲倦。
玄燭就這樣被他抱着,心中有些委屈。她不如此,還能怎樣?
突然之間,一絲厭惡之感在她心頭一掃而過。
他怎麼可以這樣?那邊問玉紅袖添香,這邊又來招惹她。
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玄燭忽然掙脫了他的懷抱,轉身便是一腳。
炙羽原本快要入睡,竟一時不備,被她踹下了榻。
「你——」炙羽本有些氣惱,抬頭卻見到玄燭眼中噙着淚水,聲音立刻軟了下來:「你究竟在鬧什麼彆扭?」
「你和他們都一般壞!我只想好好的,過平凡的生活。他們卻追着我們,要抓我們。從我出生開始,每日都提心弔膽,生怕一不留神,便被他們抓了去。」
「你比他們更可惡。你覺得很好玩是不是?覺得我就是個傻子,就是那戲台上的丑角是不是?」
「我……」
「你閉嘴!我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尊,你動動手指,便能替我修補魂魄,便能為我種下玉須。對我來說,無論是哪一件,都是莫大的恩情。可對你來說,無非就是就了一隻阿貓阿狗罷了。」
炙羽望着玄燭皺了皺眉。
玄燭揩了把眼淚:「是,我是心悅於你。可那又怎樣?三百年的逃亡告訴我,這世上除了情愛以外,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在凌天居的時候,我以為爹爹死了,我的確曾想期盼過能與你廝守一世。」
「可你一直冷冰冰地對着我,我便有些心灰意冷。直至承靈告訴我,我才知道你那冷漠究竟是為何。我好不容易讓自己死了心,可你卻反而過來招惹我。你覺得踐踏我的心意很有趣是不是?」玄燭冷笑一聲。
「承靈?她說了什麼?」
「你還裝?承靈已經將你與問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我了。你們倆相伴多年,心意相通。」
「承靈不過是個孩子,她說,你便信了?」炙羽的語氣中,隱隱有些薄怒。
不都說,皎獸生性機警聰穎?他是撿了只假的皎獸?
「我……我也問過問玉了。」玄燭垂下眼眸,一顆淚滾落,砸在了她的衣襟上,留下一點暗影:「她也承認,心悅於你……」
心悅於他?他怎麼不知道?
炙羽臉色陰沉地可怕,半晌不語。二人一人坐在榻上,一人跌坐在地上,就這麼靜靜地過了半柱香的時間。
忽而,炙羽嘆了口氣,消失在了房中。
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間,玄燭再也忍不住,將自己的頭埋入膝間,發出隱隱的啜泣聲。
「咦?你在哭什麼?他欺負你了?」
玄燭猛地抬頭,便撞上了問玉那張嬌嫩的臉。
「我……」玄燭沒想到會見着問玉,張了張嘴,不知如何回答。
「你與她解釋。」立在一側的炙羽冷聲道。
「解釋什麼?」問玉茫然地望了望炙羽,又望了望玄燭。
炙羽冷笑一聲:「她說你心悅於我。」
玄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拉着問玉的手連忙說道:「我不是有意說的,若是害你難為情了……」
問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別別別,我心悅於他?那你不是害我難為情,而是害我丟了性命了!」
「啊?」
「我們鰼魚一族喜歡溫暖的水域,九哥這張臉,凍得跟冰塊似的,借我九個膽子,我也不敢喜歡啊……」問玉都快哭了。
「可你上次說……」玄燭還欲問下去,卻被問玉捂住了嘴。
「上次說了什麼?」炙羽聲音冰寒。
問玉不禁打了個寒噤:「沒什麼。」
「說。」
「……」問玉欲哭無淚:「就告訴她,我有心悅的人……」
問玉聲音諾諾,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誰啊?」忽然一個聲音插入,玄燭轉頭望去,一張銀質面具映入眼帘:「哎喲,我的乖徒兒,怎麼哭得老淚縱橫的?誰欺負你了,和為師說……」
「……」老淚縱橫是這麼用的?
「對了,阿玉,你剛剛說你心悅誰來着?」
問玉趕忙將頭轉向玄燭,用後腦勺對着析澤。
玄燭卻清晰地看到,問玉那兩頰,瞬間變得緋紅。瞬間明白,是自己誤會了。
原來問玉心悅的……是自家師父啊……
「你一個大男人問什麼問!」玄燭瞪了析澤一眼。
「好兇……」析澤嘟囔了一聲,卻也不再追問,坐到房中的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老九,你這般火急火燎地叫我過來,有何事?」
「沒事了。」
「……」
析澤只想用自己手中的茶杯砸破他的頭。
他在鞠凌於天替他坐鎮,天天被那那些人追着念叨。好不容易尋了處清淨地,想要喝壺好酒,卻被他催命一般地叫到雅山來,扔了酒便趕了過來。
見了玄燭安然無恙,他稍稍頓了心。
問他何事,他居然說,沒事了!
「你——」
炙羽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個酒囊,扔給了析澤。
析澤狐疑地打開木塞,聞了聞,立刻忘了要發火的事,喜笑顏開地說:「是繾綣呀……嘿嘿嘿嘿……」
「……」玄燭真的是服了自己的傻師父了。
而問玉卻偷偷回過頭去,溫柔如水地望着一臉傻笑的析澤。發現玄燭在看她,問玉立刻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