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灌進來,吹得火苗猛地跳躍一下。
月泠只覺掌心刺痛,驀地縮回了手。
掌心留下一小塊被火灼出的微紅印記,像是在提醒着她。
月臨安出事。
月家軍全部葬身安宜山。
她再也不是那個逍遙自在的月小爺。
這一切,都不是夢。
月泠扯開唇角,自嘲地冷笑了一聲。
真是諷刺。
她本以為,真的能在這裏混吃等死過一輩子。
可有些東西,是遲早要面對的。
就像一入冬天,鳥兒不得不遷徙。
就像日出,終有日落。
就像花開,終有花謝。
就像。
她入朝為官,就必須得面對一切勾心鬥角,陰謀算計。
以前月泠覺得。
人生在世,活得開心無憂最為重要。
那些浮華之上的聚散離合,虛情假意,阿諛逢迎,皆不過是過眼煙花。
人生百態,猶如四海歸帆,自古路遠馬亡,殊途同歸。
可她突然意識到。
不是這樣的。
雖殊途同歸,但歸途卻是不同。
這個世界的一切,不是依你所願而運轉。
當你想要脫離泥沼奔向幸福時。
總會有一隻手死死地纏住你的腳,讓你寸步難行,再陷泥沼。
人這一輩子,不過是和那隻手抗爭罷了。
現在,她終於徹徹底底地,深深埋入這一潭厚重得無法呼吸的泥沼了……
月泠深吸了口氣。
起身付過銀子,又打包了些乾糧,準備繼續趕路。
「請問,幽州是在這個方向麼?」
小二點頭,「是的。客官您要不在這住一晚再走?
雪下得這麼大,別說路難走,外頭黑漆漆一片,實在不適合趕路。
更別說,前方有片很大的林子,白天走還行,晚上特別容易迷路。
因為這種事經常發生,所以從這裏經過的旅人,一般都會在我們這邊休息一夜,第二日再走。
欸欸,客官,別走啊!還沒找您銀子呢——」
月泠沒有那個心情也沒有那個時間去聽那小二嘮叨。
跟他確認了方向正確之後,她便毫不猶豫地走了出去。
只當剛剛那一堆話,是為了拉生意而胡扯罷了。
月泠再次翻身上馬,再次啟程。
一路策馬揚鞭,疾馳飛奔。
頭似乎更疼了,像是要裂開一般。
痛得無法思考,但心裏有一個聲音在說。
向北走,這樣一直向北走,很快就能到幽州了……
很快……
不知道過了多久。
雪停了。
濃厚的烏雲漸漸散去,露出本來的天空。
夜幕漸淡,仍能看到其上繁星點點。
被雪洗淨的星空,格外璀璨。
如果是以前的月泠,定會叫上一壇女兒紅,爬上屋頂,一邊對月暢飲,一邊躺着看星星。
而現在。
月泠趴在馬背上,抬了抬沉重的眼皮。
還是之前走過的路……
第七次繞回來了……
可惡。
身上好痛,一動都覺得疼。
好像又發燒了。
如果不是頭疼欲裂,沒辦法思考,或許她還可以算一算路徑。
可惡。
月泠心裏又罵了一句。
這不爭氣的身體。
為什麼越是着急,就越是什麼都做不好……
她深深地埋下頭,為自己的無能而感到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