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的乏累在浸入溫水中時得以舒緩。
躺在浴桶里望着塗着白灰的屋頂,不似靈靜庵只用白紙隨便糊着。
雖然重生至今不過幾月,可腦海中對前生的事漸漸模糊了許多,好像一日一日在淡忘。
玉珠往她的背上撩水,遲疑了半響才道:「郡主......六小姐會不會告訴三夫人?」
玉珠還真怕三夫人找麻煩,畢竟有了身孕的人,老夫人總會額外照拂些。
在安德堂時,三夫人那般明顯的針對郡主,都被輕易揭了過去,還不是因為她的肚子。
林庭筠微微嘆了口氣,整個人朝後仰去,漸漸的往水裏沉,撒着花瓣的水,漸漸沒過肩膀,沒過脖頸,沒過額頭。
水面緩緩歸於平靜,好似從未被驚擾過,不見一絲漣漪。
林庭筠在水下緊閉着眼睛,蜷縮着的身子在水裏輕飄飄的,好像隨時會浮出水面。
玉珠的擔憂她也曾有過,不敢得罪三房的人,怕程氏再借着有孕趕走自己。
倘若真的如此,那今年的日子也太糟心了些。
祖母心眼兒好,對林三爺視如嫡出,地位雖不及父親,可也和二房相差無幾,程氏有孕對林家來說是件大事。
人人都知道林三爺很想有個兒子,畢竟大房二房都有男丁,子嗣的事不比較還好,若是比較起來,心中難免有落差。
這一點祖母心底明鏡似的,所以才會縱着三夫人胡鬧些,只要不太過火,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盼着她平安生產,了卻林三爺的一樁心病。
可林雙鶴絕對不敢鬧到祖母那去,不是因為她肯息事寧人,而是因為有溫季蘅在。
甬路上她聽得真切,看得真切,林雙鶴中意世子,既然如此,她怎麼能在自己心上人面前丟臉。
真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出來,她未必能佔上風,裝可憐行不通,就不能讓人覺着她野蠻。
水下很平靜,林庭筠好似在水中睡着一般,紋絲不動。
玉珠等了一會兒,有些慌亂,探着身子在浴桶旁,兩眼平視着水面,見上面沒有一絲波瀾,不禁小聲喚道:「郡主?」
她出了聲,水面上才晃動着波浪,一圈一圈得從中間盪開,林庭筠順着浴桶壁從水下鑽出來。
打濕的頭髮搭在浴桶旁,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一臉輕鬆的笑道:「去把寶珠叫來。」
這倒是奇了怪了,寶珠可是犯了錯,被郡主攆下山的,怎麼突然又叫她來?
玉珠來不及多想,走到外間將瓊華叫去服侍郡主,自個出了門去管事婆子那找人。
其實寶珠被攆之前,玉珠就覺察出不對勁兒來,向來對寶珠親近的郡主,忽然就疏冷了她。
不僅如此,還讓王嬤嬤打了她巴掌,關進了柴房裏。
她不明白那天在房內發生了什麼,當晚郡主就將寶珠趕了出去,王嬤嬤不准她打聽,只草草地回應,說是犯了錯。
到了管事婆子那,婆子一聽是郡主讓她來找寶珠的,忙殷切地領着路,左拐右拐的進了一間浣洗房。
浣洗的院內晾着床單紗帳,還有各房主子的衣裳,管事婆子扭身對玉珠說:「姑娘等一會兒,我進去叫她。」
不多時,門口的帘子被一隻光溜的手臂掀開,寶珠衣袖挽在手肘處,面帶疑慮地在院中打量着。
見到玉珠忙匆匆走近,不等她說話,先滿臉喜色地問道:「可是郡主回來了?可是郡主讓我回去伺候?」
是不是回去伺候,玉珠不知道,只是見着寶珠一身粗布衣裳,衣擺處還沾了水,心底湧上些許不忍。
想搖頭,卻不忍心見她失望的神色,躊躇了半響才道:「郡主傳你過去,到底什麼事,得你去了才知道。」
寶珠不安的搓了搓衣角,將沾在手上的胰子沫擦了擦,猶豫了許久才點點頭,跟着玉珠朝明熠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