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筠望着紛飛大雪裏遠去的李姝,那樣俏笑的聲音卻讓她想起記憶中的另一個人,劉文君。
那人笑起來的聲音也這般清脆爽朗,可卻在自己嫁人前夕,悄無聲息地沒了蹤影。
那時候李姝勸過自己,說或許是回鄉祭祖去了。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劉文君並沒有回鄉祭祖,而是在城郊幾百處被劫匪殺害,只留下一具衣衫不整的屍體。
她低頭望着身上的落雪,源源不斷的雪花從空中落在身上,脖頸處的溫暖讓她心底有剎那的茫然。
如果今生如同上世,那再有半年,文君便要從蜀中動身來長京城了。
林庭筠一步一步的踏在石階上,黑髮上落滿白色的雪。
正在四處找她的玉珠見狀忙揚聲道:「找着郡主了。」
林庭筠低沉的模樣,驚的玉珠腳步一頓,她已許久未見過如此陰沉的郡主,也不敢出聲,只得擋着風雪扶着她回房。
王嬤嬤匆匆熬了碗薑湯端進來,始一進門便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兒,瞥了一眼玉珠,才笑臉迎上前道:「寒冬臘月最冷的,郡主喝點薑湯驅驅寒。」
「放着罷。」林庭筠倚在椅背上,一個字都未曾多說,專注的撥弄着手中的佛珠。
薑湯漸漸涼透了,門外響起王嬤嬤迎客的聲音:「李小姐來了,我們郡主前些日子還惦着你呢。」
這話多半都是敷衍地話,李姝自然不當真,客套的笑着道:「庭筠在屋裏麼?」
「在呢,在呢。」
「方才在佛堂門前碰着了,這大雪天的也沒個人跟着她,雖然靈靜庵是廟庵重地,可畢竟人來人往的,我也知她滿身倔脾氣,可下次也得讓人跟着點......」
雖然是提點的話,卻也不嚴肅,反而柔柔綿綿的讓人心底極為舒服。
屋內的林庭筠停下撥弄佛珠的動作,聞聲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她慣會這樣,曾經在錦王府因為自己不受待見,多少下人婆子給臉色看,都是李姝替她出頭,替她和那些下人理論。
當時的她真心感謝李姝,現下想起來卻那麼諷刺。
一個害她全家的禍首,竟能假惺惺那麼多年,似從骨頭縫裏鑽出的恨意讓她握緊手裏的佛珠。
「屋裏還真暖和。」
小丫鬟挑了帘子,李姝一張俏麗的小臉露出了出來,目光朝着窗子旁一掃,才盈盈地湊到林庭筠面前嬉笑道:「方才見着我怎麼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說着解下身上的月白織金斗篷,臉上的神情甚是自然。
若不是她經歷過上一世的事,還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一裝就是那麼多年,而且那種從眼底浸出的笑意,如同真心。
果真讓自己長了見識。
「雪太大,我竟一時沒認出你來,還以為是誰亂扯我。」
只一瞬,林庭筠便恢復往常的模樣,眉眼笑得彎成一條縫,指着旁邊的椅子道:「快坐,我還等着你來一起喝薑湯呢。」
她說着喚來王嬤嬤,將涼透的薑湯重新熱一下,再勻出一碗來。
見她毫無異樣,李姝縈繞在心頭的疑惑才漸漸散去。
畢竟林庭筠除了她無甚好友,而且對旁人都是避而遠之,即便有人想靠近,她也如同刺蝟一般將對方趕走。
「我都聽說了,你和錦王是怎麼回事?」
她毫不掩飾對此事的好奇,瞪着眼睛望了一眼對面的林庭筠。
雙手剝了三四顆瓜子,將白色的瓜子仁放到她面前,略蹙着眉又問道:「你倆不是一直好好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