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的林庭筠偏過頭,模糊的人影漸漸靠近,逐漸瞧得清他臉上淡淡的神色。
他解下身上的袍子,麻利地扔倒玉珠的懷中,冷冽地聲音道:「給你家郡主披着。」
好歹他也算作她的表兄,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在冷風中哆嗦,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林庭筠垂下頭望着玉珠懷中的袍子,一時有些錯愕。
推辭的話就在嘴邊,卻在望見溫季蘅走遠的身影時,生生咽了回去。
他神情舉止那般自然,自己若是扭捏着豈不顯着小家子氣,只當他是表兄,借件衣裳也無甚不妥。
「多謝世子爺。」
林庭筠的思緒在腦海中迴轉千遍,才神色自如地垂着頭道謝。
上一世除了兄長和陳錦之的衣衫,她從未如此親密接觸過其他年輕男子的衣衫。
披在身上的白色錦緞袍子,散發着一股冬天獨有的味道,似寒冷的空氣,又似冰涼的雪花,林庭筠也說不清楚。
袍子上散發的味道雖不清香,甚至似含着冰碴、清冽的湖水,可卻讓她心底陣陣暖意。
這暖意來的莫名其妙,卻又合乎常理,她許久未感受到親人般的溫暖了。
上一世在冷宮時,心灰意冷,度日如年。
重生至今,渴望相見卻又未曾見過家人,而溫季蘅可以算作是她今生所見的第一個親人了。
林庭筠如此想着,不由駐足回身朝着模糊的身影望去,見那人負手而立,饒是如此清冷的南山,也頓添了幾分英姿。
寧遠侯府的明熠郡主憑着自己的異眼,助官府尋到吳如雲屍首一事,幾乎是一夜間傳遍了長京城的大街小巷。
彼時林庭筠正在廊下曬太陽,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寶珠身上,不由抿嘴一笑。
昨晚上從柴房出來便乖巧了不少,規規矩矩的行禮問安,臉上那股不服氣的神情也泯了。
寧遠侯和城陽長公主來時,林庭筠摟着溫熱的湯婆子,已半靠在廊柱下睡着,絲毫不知道庭院裏走進五六人。
她只覺得自己浸在陽光下,身上那股子霉味沖淡了不少,正在睡中的林庭筠忽的聽聞一聲「庭筠」
聲音似有似無,但卻是自己最熟悉的聲音,她幾乎是一下子坐直身體,朝着石階口望去。
剎那間,胸腔里湧上一波一波的思念,一波一波的喜悅,沖得她眼眶微紅,鼻尖發酸,頃刻,止不住的淚水涓涓而流。
「爹!娘!」她不顧一切的喚着,提着裙擺朝着寧遠侯和城陽長公主的方向跑着。
她本以為自己與父母親的緣分要待來生再續,她所欠的恩情也要來生再償,如今她望着熟悉的父母親,多麼感謝上蒼讓她重新回到過去。
「慢點跑。」
寧遠侯和城陽長公主見着女兒這般跑着,忙迎上前,生怕雪地路滑,不小心摔着她。
林庭筠幾乎是一把摟住城陽長公主的脖頸,雙臂死死的摟住不鬆手,將自己浸滿淚水的臉埋在母親的懷中。
鼻尖充斥着母親身上熟悉的味道,林庭筠瞬間想到上一世滅門那晚。
母親冰冷的身體躺在石磚上,她忍着悲傷朝她懷中靠着,可除了血腥味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