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寶珠在眼前晃悠,林庭筠才覺着心底舒服些許,手執毛筆一筆一划,工工整整的謄寫經書。
今日本無出門的打算,卻不得不應府衙的傳喚前去南山。
玉珠服侍着披了件厚重的披風,又拿來一條白紗欲蒙上雙眼。
「罷了。」她抬手將白紗推遠,斂回視線仍落在經書上。
玉珠卻遲疑不決,詢問似的目光看向王嬤嬤。
白紗是用來遮擋那些髒東西的,不戴也無不可,只怕郡主瞧見又害怕。
嬤嬤放下手中的活,走近道:「不戴着就揣着吧,若是光線刺眼還能遮一遮」。
林庭筠不抬頭也不出聲,只伸着手將白紗隨便一抓放在袖中。
果真如王嬤嬤所說,陽光映着雪地上,刺眼的白色晃得四周模糊不清。
玉珠好言勸了兩句,林庭筠才由着她蒙上自己的雙眼。
方登上南山,寒風驟起,夾雜着細雪飄蕩在空中。
吹進脖頸內的風涼颼颼的,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摟緊了懷中的湯婆子,抬眸看向梅林。
五六個身着灰色衙役服的人縮着肩膀,連連跺着腳,想必是被冷風吹透了靴子。
相比之下,一旁身着素色棉襖的男子卻背脊挺直,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甚是出眾。
林庭筠察覺到他的視線正盯着自己的方向,投去的目光中不免多了些探究。
遙遙望去,那人的容貌倒是有幾分熟悉,直到她緩緩走進,透過稀薄的目紗,才隱約認出此人乃北郡親王府的世子爺,威名赫赫的西北少將軍,溫季蘅。
論起來,溫季蘅也算作她的遠方表兄,其外公是先帝的弟弟,雖不同母所生,但據說關係如同親手足。
其母親北郡親王妃與自個的母親城陽長公主是堂姐妹,雖說兩家常走動,可林庭筠深居廟庵,而溫季蘅長駐西北。
上一世,直到他殉國歸鄉,榮歸故里時才瞻仰過他的遺容。
如今親眼見着英華早逝的少將軍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知怎地,林庭筠對如戲劇一般的命運突生了些許笑意。
她勾起的唇角透着幾分嘲弄,更似揶揄,實則她自個也不清楚,倒是該嘲弄命運,還是該嘲弄自己。
溫季蘅盯着不遠處的女子,見她雙眼覆紗,內心起疑,又見她忽地揚唇角,愈發對她充滿好奇。
人人都說寧遠侯府的明熠郡主生得一雙藍眼,是世間稀奇少有之事,奈何他長年居於西北,從未見過真容,一辯虛實。
恰逢他應帝令回鄉過年,正巧隨着母親前去寧遠侯府拜訪姨母。
無意間得知她在南山撞見孤魂,便對這位名滿長京城的表妹更添了許多好奇。
「林庭筠見過世子爺。」
溫季蘅眼眸中映着白雪的光亮,隨着林庭筠垂頭開口見安,那光亮似閃爍了兩下。
母親常說明熠郡主年紀小不懂事,如今眼前身着雲紋披風的女子,一舉一動卻規矩合禮,在她身上絲毫不見年少無知四個字。
「郡主同安。」他說罷斂回視線望向身後的衙役,示意他們上前詢問。
幾位衙役得令,紛紛見禮,一番客套地作揖後才恭敬地問道:「不知郡主所見之人可是此畫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