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英的屍體就橫倒大殿內的一側,一處朱紅色的雕漆柱子邊上。燃武閣 m.renwuge.com
而諸英的腦袋上頭,竟是赫然有着一個大大的窟窿。那窟窿邊上有着許多暗紅色已經幾乎凝固的血跡,瞧着竟像是諸英觸柱而亡的。
「不好了不好了!」
「大貝勒死了!」
送飯的小廝手上的飯食一下子驚得掉在了地上,慌慌忙忙地往外衝着,就一直念叨着叫嚷着這句話。
諸英死了,可不是什么小事!
昔日的貝勒爺即使是落魄了,那到底也還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
此番…他們這些隨侍看管的人,還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而受到牽連。
諸英的死訊,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汗宮裏頭。皇太極是第一個知道的,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努爾哈赤那兒也知道了。
彼時努爾哈赤正在處理手頭上的事務,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甚至還有一些回不過神來。
「你說什麼?」努爾哈赤立刻拍案而起,問道:「諸英死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死的?」
雖然努爾哈赤現在對自己的這個兒子已經是充滿了厭惡的感情,但是卻總覺得當這個人真正地死了離開自己的時候,心中卻還是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來。
來報信的人見到努爾哈赤這個反應,最終還是硬着頭皮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講清楚了。
諸英的死,是在昨日夜裏的。
至於怎麼死的,根據現場的判斷來說,是因為諸英觸柱而亡,自盡死的。畢竟頭上那麼大一個血窟窿呢,觸柱而亡是跑不了的。
但…
努爾哈赤卻第一時間就否認了這個觀點。
不可能!
努爾哈赤知道,在昨日皇太極過來的時候,皇太極告訴他的那些關於諸英與阿巴亥的事情。甚至也知道,諸英將這些事情說出來,為的就是換取一個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這樣的一個想要活下去的人,又怎麼會觸柱而亡呢?
難道是皇太極在欺騙自己麼?
可是,這個念頭也再一次被努爾哈赤給否定了。皇太極在戰場上面的表現,以及後來找了醫者幫自己醫治中毒的事情,一直以來也都是擺在那裏的。
按照着努爾哈赤現在對於皇太極的信任,皇太極其實是有着許許多多的法子能夠讓努爾哈赤在這個世界上悄無聲息地消失的。
雖然,最終會有些麻煩,不好處理。但總的來說,皇太極做下這些事情的可能性還是很低的。
但…努爾哈赤卻忽地換了一個念頭。畢竟這些事情的背後顯然還有一個人在操縱的,但若是站在諸英背後的那個人不是阿巴亥,若是另一個人。
而這一個人,又將所有的線索歸結於阿巴亥的話,那麼…又該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呢。
加之昨日夜裏最後一個來見努爾哈赤的人是皇太極。努爾哈赤的心裏對於這個事實,不由地就又再次多了一些想法。
這件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諸英好好的,怎麼就死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報信的小廝又再次稟報道:「大汗,八貝勒過來了。」
努爾哈赤一愣,皺着眉頭。對於皇太極忽然到來的這件事情,不由地生出一些有些反感的感覺來。
這樣的感覺,是他從前從來都沒有過的。畢竟其實他最信賴的兒子,還是皇太極的。但是當一連串地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以後,來自於上位者的那種猜忌的感覺,還是難免會產生出來。
畢竟人死如燈滅。諸英既然已經死了,那麼諸英當初所犯下的那些罪孽,自然也就該要歸零了。
更何況,當初諸英的事情裏頭,實實在在還是有着幾分蹊蹺的。許多事情努爾哈赤那時候不明白,現在對於諸英的恨意也少了幾分。
當然這也並不是等於說,努爾哈赤就認同了諸英的做法。只是到底骨肉親情,很多事情也已經過去了。
「大汗?大汗?」門外的小廝見努爾哈赤久久沒有反應,不由地就再次出言喊了一聲。
努爾哈赤這才回過神來,回答道:「讓八貝勒進來吧!」
小廝應了是以後不久,果然就見到皇太極一臉陰沉地走了進來。
「父汗。」皇太極微微拱手行禮,看着此時努爾哈赤對着自己帶有幾分打量的目光,便就已經猜到努爾哈赤應該是已經知道前頭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諸英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努爾哈赤見到皇太極進來,不由地就問道:「你們昨日到底說了什麼?」
「昨日你過去的時候,你不是說他不是還很正常麼?怎麼到了今日,就變成了這樣了?他不是想要活命麼?又怎麼會觸柱而亡呢?」
太多太多的疑問充斥在努爾哈赤的腦海裏頭,以至於努爾哈赤看着皇太極的時候,眼神都跟着有些不是很好。
而這些細節,自然也都被皇太極給注意到了。
「這件事情,兒臣也有些疑問。」皇太極到底還是「臨危不亂」地回答道:「昨日之事確實如此。但今日大哥為何會觸柱而亡,兒臣也是不知。」
「按理來說大哥其實並不想死。所以,他應該不會做出自盡這樣的事情來。您對他多有了解,應該也能夠體會到這一點。」
「可若是這樣說來,大哥那兒既不是自盡的,那麼又該是如何發生這樣的意外的呢?如此說來,還當真是一件需要好生思量一下的事情了。」
會是誰害了諸英呢?
雖然整個答案在皇太極的腦海裏頭也已經有了一些構想,但是說到底還是十分不確定的。缺乏證據的事情,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說出來好。
努爾哈赤聽了皇太極這話以後顯得有些搖擺不定,之前生出來的那些疑問,也在這個時候消散了一些,意味深長地看了皇太極一眼,到底還沒有說什麼。
不管怎麼樣,他們對於現場的情況都並不了解,不知道諸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這樣的前提下,無論去下什麼論斷,對於任何人來說其實都是極為不公平的一件事情。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頭的小廝竟是又出聲了。
「大汗,八貝勒。二貝勒他,過來了。」小廝顯然是硬着頭皮上前說着的,語氣也顯得有些無奈。
一個個都不是好惹的主兒。旁人也就算了,代善原本就生得孔武有力。
這次的事情又是涉及諸英,也難免代善會如此激動地就過來要求要見正在談話的皇太極和努爾哈赤了。
「讓他進來吧!」努爾哈赤心中有些不大舒坦,可還是點頭說着。
他們,到底是親兄弟啊。
這話剛剛落下,門口的小廝將門一打開,外頭的代善就已經忙不迭地沖了進來。
代善的臉上寫滿了急切的樣子,看着二人也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就衝到了皇太極的身邊,抓住皇太極的胳膊說道:「他們剛剛說大哥死了?」
「大哥真的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明明你昨天去看大哥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為什麼今天就?」
「他們說的不是真的是不是?那裏的人不讓我過去,八弟你帶着我過去看看大哥,好不好?」
皇太極略一猶豫,看了一眼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還是一臉沉靜沒有反應的樣子,皇太極這才對代善道:「你冷靜一點。那邊的人既然傳來了這個消息,那麼便不是胡說八道的。」
「大哥那兒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不過…等到我們過去瞧一瞧,自然也就知道到底是怎麼一會死了。」
代善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卻好似癱軟了一般似乎有些站不穩。
雖然他的大哥做了許多不好的事情,甚至將他們所有人都背叛了。但是此刻代善的心思,和努爾哈赤卻是一樣的。
人死如燈滅。現在在他的腦海裏頭的,還是最初的那一份骨肉親情。諸英既然已經死了,那麼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自然也不是去追責從前的那些事情了。
「去諸英那兒瞧一瞧吧!」最終,還是努爾哈赤率先開了口。
幾個人沒有再停留,便就一齊去了諸英所在的地方。
此時,那裏也已經被簡單地清掃。那些看起來過於恐怖的血跡已經沒有,不過事發時候的重要跡象還是留在那裏的。
大殿之外,諸英的屍體已經被擺放整齊,正在由仵作檢查死因。皇太極一行人去的時候,仵作剛好查驗完畢。
代善是頭一個跑到仵作身邊的,就忙不迭地問道:「我大哥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我大哥會死?」
「他們都說大哥是自盡的,到底是不是這樣?」
仵作的骨頭一下子似乎被搖得有些散架,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定了定神看向代善,才回答道:「貝勒爺…動作請輕一點。」
「大貝勒死狀似乎十分痛苦,現在看起來像是自盡的可能性稍稍大一些。但是…也實在不排除別的情況。」
仵作的話裏帶着幾分猶豫的成分,顯然對此也並不是十分確定。
皇太極一下子就聽出來了話裏頭的端倪,忙就聞到:「看起來似乎是自盡的可能性稍稍大一些,這話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不是自盡,亦或是還有別的可能麼?」
仵作點點頭,轉過身拉起諸英的胳膊肘就說道:「大貝勒的指甲裏頭,有着些許毛髮與皮屑的痕跡。這說明…貝勒爺在生前,或許是與人爭執過的。」
話說到這裏,代善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衝到了仵作的面前,再次抓起了仵作的胳膊就道:「你的意思是,我大哥其實是被人所害的是嗎?」
然而…仵作卻是繼續搖了搖頭,有些疑惑地說道:「若是僅僅用這個來做論斷,也不是十分妥當。」
「因為大貝勒的身上除了這麼一處掙扎的痕跡之外,便也就再也沒有了其它的地方。所以…這也是我正覺得奇怪的地方。」
「按理來說,若是被人所害的話,那么正常的情況之下身上不應該是只有這麼一處痕跡的。若是打鬥與爭執,身上必然會有着更多的傷痕。」
幾個人都互望了一眼,事情到了這個份上,自然是充滿了疑點的。
畢竟若是諸英真的是被人所害的話,那麼出現這樣的情況或許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害了諸英的人,或許和諸英有幾分的熟識。
那麼這樣一來,諸英一開始或許就並沒有那麼嚴重的防備之心。而等到後來那兇手找到機會謀害諸英的時候,一切卻也已經晚了。
可是問題卻再次來了。
謀害諸英的人,又到底是誰呢?
和諸英熟識的人,說到底還是不少的。但此處守衛森嚴,卻也不是人人能夠進得來的。而有這個能力進來卻又不被人發現的人…
努爾哈赤竟然再一次想到了皇太極!
這個地方,原本就是他所監管的。若是真的想要去監守自盜,那麼便是一件再也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但是努爾哈赤卻又很快地搖了搖頭,不願真的去相信這個想法。
畢竟若是皇太極真的想要下手,有着無數個完美無缺卻又不會被人所懷疑的法子。比如之前諸英病着,那麼只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藥裏頭動一下手腳,諸英自然就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眼下這樣漏洞重重,實在也不像是皇太極行事的風格。
但…或許是故布疑陣也並無這個可能。皇太極素來擅長的,可不就是打敵人一個出其不意麼?
當然,代善第一個念頭自然不可能想到皇太極,只是問了皇太極道:「八弟,這兒時時刻刻都有人守着,怎麼會就出了這樣的意外呢?」
皇太極心中也有這個疑慮,當即就將昨日夜裏看守的人紛紛叫了過來。
可那些人一個個的知道出了事情以後,卻也回憶不出昨日夜裏的異常。只是後半夜的時候大家都或許有些睏倦了,讓人給混了進來或許也是一件未可知的事情。
事到此處,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去解決。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種有些僵持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