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王宮,虒祈殿。
魏王冕冠袞服,接受着下方群臣的參拜。
待行禮後,眾卿歸位,君臣開始議事,兩位君子魏獻和魏蘇皆在一旁聽政,均是斂氣收聲,正襟危坐。
「朝議!」
隨着寺人高聲唱道,殿下群臣紛紛出列奏事,有條不紊的處理魏國政務。
只是今日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這些朝政上,帶到殿中走出一人,高聲啟稟時,所有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啟稟大王,臣下軍佐狐貢,有重要軍情稟告!」
「講!」
「諾!」出列之人身材魁梧,臉上滿是髯須,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帶着殺伐之氣,一看就知道是行武之人。
「臣領緝事府,有稽查之責,前夜接到軍報,上庸驛館被襲,楚國使團幾乎全滅!」
嘩!!!
雖然殿中群臣都已經提前知道了消息,但還是炸開了!殿中一片譁然。
「何人竟敢如此張狂?敢在我大魏疆域中如此肆意妄為?」
「豈有此理!必須嚴查!!!」
「定是那些百蠻餘孽!看來有必要重新再清理一次了!」
…………
魏王看着殿中一片嘈雜,一抬手,殿中頓時一靜。
狐貢輕咳一聲,從袖中拿出一卷奏報,接着說道:「得知此事後,臣不敢怠慢,連忙派出稽事校尉前往勘查,經過一日一夜搜索勘驗,臣已經得到確切呈供,請王上閱覽!」
一旁的寺人連忙將狐貢手上的奏報呈到魏王面前。
看完奏報後,魏王緩緩抬首,臉上滿是震怒之色。
「吳王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擅自出兵,擾亂我大魏邊疆,襲殺楚國使團,意欲何為耶?」
隨着魏王話音一落,殿上頓時響起一陣討伐吳國之聲。
「吳地蠻夷,敢犯我大魏,真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昔年吳國兵敗祈和,我王仁義,方才答允,不想吳國竟是如此忘恩負義,此等卑劣之國,當興師討伐,執其君於殿前問其罪!!!」
「臣請興師,問罪吳國!!!」
轉眼間,魏國朝堂上,風向一致,將楚國使團被襲之責全部推到了吳國頭上,也不管是不是吳國乾的,大魏說你是,不是也是!
隨着魏國朝堂上將此事定調,此次上雍驛館被襲殺之事,定性為吳國惡意阻撓兩國邦交,意圖惡化兩國關係,其行徑令人髮指,駭人聽聞!
至於證據,也是相當充足。
上雍驛館廢墟中查找出大量箭頭,均是吳國軍隊制式箭簇,還有魏國駐軍趕到,和來襲者交鋒之後,所殺敵人屍首上有吳越之地風行的刺青紋身,所遺兵刃皆是吳地鑄劍工藝所造。
凡此種種,直接坐實了吳國的寇邊尋釁之舉。魏國這個龐然大物也開始展露猙獰,全力備戰,應對接下來可能爆發的大戰。
不過這些都沒有波及到如今的韓虎。
怎麼說呢?
現在的韓虎,日子過的可謂平靜且充實。
自從得到【鬼脈胎息術】的修煉之法後,韓虎日夜揣摩,並開始嘗試修煉。
【胎從伏氣中結,氣從有胎中息。氣入神來為之生,神去離形為之死。知神氣可以常生,固守虛無,以養神氣。神行即氣行,神住即氣住。若欲長生,神氣相住,心不動念,無來無去,不出不入,自然常住,勤而行之。】
道藏所言胎息與【鬼脈胎息術】殊途同歸,皆是以氣養神,只不過【鬼脈胎息術】的核心乃是在體內孕育而出的【鬼胎】,以鬼胎之氣運轉全身,自成周天循環,是一種相當獨特且玄奧詭異的吐納之術,亦可稱為【鬼胎吐納術】。
韓虎盤坐在榻上,不斷調整着自己的呼吸,按照【鬼脈胎息術】中的法門,循着特定的節奏長短吐納。
隨着不斷沉下心神,韓虎的意識也漸漸變得清明起來,氣息不斷遊走在全身經脈之間,循環往復,韓虎的意識如同當日離體一般,對四周的感知漸漸清晰起來,甚至隱隱能夠感知到自己的體內。
韓虎也不知道自己嘗試了多少次,在體內不斷遊走,如同狡猾游魚的那絲清涼氣息終於被他捕捉到蹤跡了。
其實韓虎之前已經藉助那隻葫蘆中的清靈之氣和池水中那朵水榭蓮花的藥力,易筋伐髓,突破了凡俗,但是沒有鍊氣法門的引導,韓虎始終無法凝出神識,邁出最後一步,踏入鍊氣期。
而【鬼脈胎息術】雖然詭異,但也是流傳了無數年的法門,更是只在鬼脈大巫之間一脈單傳,古老而神秘。
巫者,上橫為天,下橫為地,左右二人一正一反是為陰陽,中間天地一以貫之。
接連天地,知曉陰陽,是為巫。
天心最仁,是時人中有巫人出。悟天道,通天理,有無窮之力,是為巫。
上古之時,蟲蛇猛獸遍佈,危機四伏,先民掙扎求存,巫者,掌天地祭祀,通鬼神之意,為先民之信仰,是為巫。
在那時候,能夠成為巫,不管是資質還是心性,甚至出身都是萬中選一的佼佼者,其中不乏天縱奇才,放在哪個時代都是攪動風雲的弄潮兒,【鬼脈胎息術】經過這些佼佼者們一代代的修煉和感悟完善,漫長的歲月下來,已經到了改無可改的地步了!
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鬼脈胎息術】對於資質的要求非常苛刻,而且歷代傳承都是寧缺毋濫。
隨着浩瀚歲月流逝,許多修煉之物已經消失匿跡,【鬼脈胎息術】也因修煉過於苛刻而逐漸消亡。
但是毋庸置疑,【鬼脈胎息術】乃是頂尖的修煉法門,助韓虎踏入鍊氣期,何其易爾。
而修煉【鬼脈胎息術】初始最難的一關,也是擋住了絕大部分人的關卡,就是在體內生出氣感。
這一關,韓虎之前在體內生出那一絲清涼氣息之後,就直接跨過了。
以法門中詭異特殊的節奏不斷吐納,韓虎竭力引導和控制體內這絲不斷遊走的清涼氣息,開始循着特定的路線開始了周天循環,不斷壯大體內的這絲氣息。
當韓虎嘗試多次之後,終於能夠運轉完成一個周天之後,體內這絲氣息隱隱壯大了一分,只不過幾乎看不出來就是了。
這令韓虎大為振奮,即使運轉完一個周天,運轉過程中全身奇癢無比,也沒有絲毫疲倦。
這陌生而又瑰麗的世界,終於為他敞開了一絲門扉,韓虎也看到了前路。
當下,韓虎不知疲倦的盤坐在榻上,一次次的開始修煉,運轉周天,不知不覺間就是一夜。
韓虎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寅時,離凌晨已經不遠了。
望着四周漆黑的夜色,韓虎沒有絲毫睡意,仍舊精神奕奕。
和着白色的裏衣躺在榻上,一頭長髮散落一旁,韓虎閉上眼睛,努力想要進入沉睡之中,但就是無法入眠。
嘗試了多次之後,韓虎索性起身,披散着長發,盤坐在榻上,再次開始修煉起來。
奇怪的是,此時的韓虎覺得自己的修煉異常的順利,體內的這絲氣息也開始不斷變化,從之前的清涼逐漸變得幽冷,周天循環越發順暢起來。
完成一個周天之後,韓虎驚疑不定的睜開眼睛,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只是,韓虎沒有發現的是,在他睜開眼眸的那一刻,原本琥珀一般的眼瞳中閃過一抹幽暗的黑芒。
而藏匿那冊玉簡的角落中,不斷散發出一絲絲如觸手般的黑氣,延伸過來,被韓虎吸入體內,融入體內遊走的氣息之中。
感受着體內氣息的不斷壯大,韓虎眼中疑惑之色更濃,但心中那絲若有若無的驚悸,讓韓虎強行按捺住繼續修煉的衝動,停止了吐納周天循環,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自己的臉頰,頓時指尖傳來一陣陣刺骨的冰涼。
韓虎眉頭微蹙,當即下榻,摸索着將燈點燃,照亮室內。
借着燈光,韓虎走到窗邊,拿起一面燕紋錯銅小鏡,鏡中頓時倒映出一張秀美的臉龐,只不過臉色卻是相當蒼白,完全沒有一絲血色。
「怎麼回事?難道是修煉這【鬼脈胎息術】的後患?」韓虎眼中滿是驚疑之色,走到塌邊坐下,影子在燭光中不斷晃動着,不由陷入了沉思。
「不對,這【鬼脈胎息術】中絕對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隱秘或者禁忌,修煉法門中沒有提及,不是相當生僻,就是廣為所知!」
獨自修煉就是這樣,全靠自己摸索,即使遇到了疑惑,也沒有師友可以解答,若是一不小心,修煉時出了差錯,可能走火入魔,甚至當場喪命。
相比之下,有師長教導,有完整的傳承,比起獨自修煉要強出太多,完全可以按部就班的進行修煉,不需要擔心行差踏錯,而獨自修煉,若是遇到關鍵的地方,一步走錯,就是萬丈深淵。
燈光不斷搖曳着,韓虎蒼白的臉在橘黃的光暈下明晦不定,披散着長發坐在塌邊,韓虎削瘦的身軀不斷顫抖着,竭力壓抑着自己的呼吸,一隻乾淨修長的手不知不覺間按在了心口上,感受着心中傳來的陣陣心悸,韓虎另一隻手摸出龜甲,指肚不斷摩挲在凹凸起伏的龜甲紋路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被我忽略的隱秘,到底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