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夫妻分兩種,一種是人前人後都恩愛,一種是向她和陸景行這樣人前恩愛,人後勾心鬥角,想方設法挖坑將對方給埋了,可努力到最後卻發現不過是徒勞,他們二人誰也不傻,換句話來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人都精明到一起去了。
算計來算計去到頭來才發現算計的不過還是自己。
陸先生從小生長在豪門貴胄當中,政治名流場,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他早已司空見慣運用起來自然也是得心應手。
而沈清雖不如陸先生得心應手,但這麼多年的磨練,以及商場見聞,也絕不會白白讓人碾壓。
此時昏暗的房間裏,夫妻二人一人坐在床上,一人斜靠在椅子上,一人劍拔駑張,一人漫不經心,如此氣氛,實在是太過詭異。
路先生想,昨夜那件事情不管他從外人口中聽到如何版本,但今日必須要親自聽到陸太太再與他說一番,無關乎事情真相,關乎的只是陸太太對這件事情本身的看法。
身為丈夫,妻子受傷,他有權知道真相。
而陸太太想,陸先生明知故問,那些事情以他的通天本領只怕早已知道真相,此時還來多此一舉,明知故問豈不是讓她心塞?
於她而言,這就是商場上一些常見手段而已,受傷?誰也不想。
晨曦微光透過窗簾撒進來。照亮了這間氣氛詭異的屋子,夫妻二人對視,陸先生上綱上線,陸太太擰着性子,絕不低頭。
什麼都是他來說,一是囚禁,二是回沈家。
你說,你隨便說。
「事情就是你聽到的那樣,分毫不差,」陸太太最終輸在了他眼神的威迫之下。
「我問得,是你為何會與沈南風一起受傷,」陸先生擺正問題,防止自己被這隻低頭認輸的小狐狸帶偏。
沈請抿唇,真是上綱上線。
「因為擔心,所以過去了,正好撞上了,」三句話,連在一起聽起來讓陸先生怎麼想怎麼不舒服。
因為擔心,擔心什麼?擔心誰?
沈南風?
他老婆擔心別人可不是個什麼好事情,最起碼他不能接受。
「擔心誰?」他問,面色陰寒。
「章宜,」沈清不假思索甩出口,這個問題不能遲疑。
行,章宜,這個回來可以接受,陸先生笑:「正巧撞上了,所以來了場殊死搏鬥?二對十七,挺厲害,」陸先生緩緩點頭,嘴角擒笑,那模樣好似在夸底下新兵進步大似的,可沈清卻聽出來了別樣意味。
果真,只聽他接着道,「這麼厲害?我們練練?」
倏然,陸太太面色緋紅,害羞?不不不,她是被氣的,陸先生在變着花樣兒罵她呢!再說她沒幾分本事還敢出去獻醜,如此拐彎抹角,她還是聽出來了。
跟他練練?他一個特種兵,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說這話,不是在罵她是什麼?
陸景行這人,嘴跟吃了砒霜喝了敵敵畏似的。
氣的陸太太紅了一張臉,原本歇下來的怒火瞬間又上來了,氣的她哪哪兒都疼,太疼了。
軍區少將陸景行,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手段狠歷,人稱行走得閻王爺,這些傳說在她腦子裏飛了一遍又一遍,就算沒聽過這些傳聞,沁園配樓他是如何拎着棍子將人打到只剩一口氣的,她親眼所見。
跟他練練?她若斗的過一個特種兵還會被這十七個人難倒?陸景行可不就是再罵她。
可不就是嗎!
這人只怕是心肝脾肺都是黑的,妥妥的一黑心大蘿蔔。
「您太看得起我了,」陸太太冷嘲,決定終止這場虐心的話題。
行嘛?不行,陸先生說了,談不好不用睡了。
「阿幽,這是最後一次,」陸先生出言警告。
這是最後一次,若還有下一次,別怪他翻臉無情。
許是他太縱容沈清了,以至於婚後的她一直為所欲為。
「我一直認為身為丈夫,除了不能日日陪在你身側我已算盡職盡責,可你卻縷縷踐踏我送出去的真心,身為丈夫,我想關心妻子何錯之有?你卻數次隱瞞,如此婚姻,真真是叫人心寒,我對你無過多要求,忠誠就好。」
「我的妻子,發生了事情我還得靠自己去查才能得知消息,若我沒這些權利,你是好是壞只怕我這輩子都不知曉。」
坐在床上的沈清,只見陸景行嘩啦起身,冰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而後邁步離去,速度極快,毫無半分留戀。
這場看似暗潮洶湧的對話,終止在了陸先生的隱忍中。
就好似各大氣象台都在報着今日有狂風暴雨,可卻出了太陽。
陸景行走後,沈清想睡,確是如何也睡不着。
她想,陸先生想必是氣着了。
不然何至於讓他圖圖摔門離去?
待房門被哐當一聲帶上,沈清才意識到問題嚴重性,迅速翻身而起,赤腳穿着睡衣一路狂追下去,終於將人攔在樓梯口處,氣喘吁吁看着他,怒目圓睜,眸光水靈靈的,格外惹人憐愛。
陸景行微眯雙眼看着她,帶着打量,倒也不急着走,等着她將氣息喘順。
見陸景行沉沉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沈清想,她是瘋了,換主動為被動?送上門來被他凌虐?此番她攔住陸景行跟不打自招有何區別?
他故意的,這個男人就是故意的。
怎沒想到?會被如此坑了一波。
「去哪兒?」她問,喘息聲漸停。
陸先生聞言,輕挑眉好整以暇道;「喝水。」
隨後見她眸光泛着憎恨,權當沒看見似的,悠悠然問道;「阿幽要一起?」
瞧瞧,這隻老狐狸,妥妥的老狐狸,可不就是只老狐狸嗎?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她緩緩挪開身子,涼悠悠的眸子撇了一眼陸景行,轉身朝臥室而去,背影萬分陰霾。
陸先生笑了,這丫頭,還算是有點良心,若今日不追出來,看不收拾她。
平常人家的夫妻交談,隨時隨地都行,餐桌上,客廳里,臥室,書房,哪一個不是好的地點?可她與陸景行之間的交談,似乎每次都不那麼愉快,總缺少了些什麼,到底是什麼可又說不出來,於是乎,每次都是無疾而終。
夏季五點的天空已晨曦微光亮起,陸先生端着水杯上來,見她赤着腳蹲在椅子上扒拉着那碗已經涼透的意面,心裏一緊,而後邁步過去接下手中叉子,蹙眉道;「喜歡冷飯冷菜?」
誰喜歡?不過是一晚上劇烈運動,此時餓了而已。
見他伸手抽去自己手中叉子,瞟了他一眼,而後伸手奪過來,未言語,繼續低頭扒拉着
意面,涼就涼了,瞎講究什麼?
陸先生肺都氣疼了。
喜歡吃冷飯冷菜?不講究是吧?嫌棄自己是吧?
沒關係。
我閱人無數,還治不了你了?
嘩啦~一杯冰水倒在了餐盤裏,將意大利麵毀的一乾二淨,沈清錯愕的眸子看了眼餐盤,而後抬眸望向陸先生,只聽他慢悠悠打着官腔道;「喜歡冷的,再給你加點,接着吃,不要鋪張浪費。」
此時,若有人同她說陸先生有毛病,她是信的。
這男人、真記仇。
二人之間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才會如此遭到他報復?
哐當一聲,陸太太將手中餐盤丟進了垃圾桶,怒氣騰騰的眸子瞪着他,只聽陸先生望着垃圾桶蹙眉道;「浪費。」
這陰孑的模樣,只怕是他底下那些下屬見了會不自覺伸手將垃圾桶的餐盤撿起來。
陸景行,陸景行,沈清肺都氣炸了。
「嫌浪費你怎麼不吃?」沈清咬牙切齒問道。
「我對冷飯冷菜不感興趣,」陸先生施施然道,就好像沈清格外喜歡吃冷飯冷菜似的。
她冷笑,一副懶得同你計較的模樣赤着腳爬到床上,掀開被子躺進去,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陸先生輕嘆一聲,滿腔怒火被自己壓了又壓。
邁步過去,伸手將她的腦袋從被子裏解救出來,而後伸手將她的爪子從被子裏撈出來,
伸手拆開她手中紗布,沈清想躲,被冰冷的眸子警告,於是乎,陸太太躺在床上伸着爪子給陸先生看,陸先生溫柔細心又輕微的將她腕中紗布拆開。
說實在,因是磚頭甩過來的,除了邊邊角角擦破點皮之外,並無大礙,嚇人的無非就是一些淤青。
陸先生多年軍人,自然分得清傷勢嚴重與不嚴重,此時見她手腕傷勢,微微鬆了口氣,
壓在心裏的怒火也沒那麼明顯了。
親自動手將傷口包紮好,而後塞進被子裏,伸手替她攏了攏被子,無奈道;「睡吧!」
不追究了?陸太太如是想到。
雷聲大,雨點小?
陸先生滿腔怒火在百轉千回之後竟然歇了氣,陸太太很是疑惑。
她以為今晚跟陸景行之間必然會有一場惡戰,哪裏曉得陰雲密佈,烏雲壓頂,來勢洶洶的天,颳了陣風過後雨過天晴了。
不可置信。不可置信。
清明的眸子隔着被子看着他,眼巴巴的模樣帶着不敢置信。
陸景行想,她們之間應該是存在問題的,而解決問題的方式不對,以至於她們每一次交談都無疾而終,上次也好,這次也罷,沈清似乎並不準備將內心所想告知自己。
沉沉忘了她一眼,轉身拉上窗簾,帶上門出去。
這一次,她想睡不敢睡。
六月底的江城,熱浪來襲,太陽高掛,火熱的不得了,而她與陸先生的關係似乎與之相反,越來越冷,越來越趨向寒冬臘月的天氣。
陸景行走後,沈清想睡,確是如何也睡不着。
她想,陸先生想必是氣着了。?不然何至於讓他摔門離去?隨後三天,她未見陸先生人,每日的那幾通電話也省去了,唯一不同的是每日出門劉
飛必然會緊跟着她,她數次冷臉相待過,可人家何其無辜?後來,南茜說,陸先生走的那日發了好大一通火,更是向劉飛動了手,沈清緘默,第
二日詢問劉飛傷勢如何,他支支吾吾說着小事一樁,沈清知曉他尷尬,止了言語。
唐朝的事情在江城掀起了大風大浪,最傷心的莫過於唐家人,畏罪潛逃是大罪,一審日期定在七月初。
六月二十三日,周五,陸太太下班回沁園,第一件事情不是放東西,而是清明的眸子環顧四周,南茜見此,糯糯道;「先生沒回來。」
此時、沈清才意識到她與陸景行婚姻似乎出了問題。
具體出在哪裏?
這廂,陸太太端着杯子在屋裏來來回回渡步,思忖她與陸先生之間的問題出在哪裏,而那方。
首都基地,一群男人整裝待發,準備去下一個地點執行秘密任務,期間,軍長俞思齊問道;「不告訴沈清?」
男人沉吟了會兒答;「不了、免得她擔心。」
這幾日冷落她也是有原因的,一面夫妻二人日日聯繫,若突然一日聯繫不到人,那丫頭會鬧翻了天。
正好冷淡期將該做的事情做了,問題先放放,後期有的是時間解決。
若非借着這股子勢頭出來,那丫頭指不定怎麼鬧騰,陸景行思及此處,又無奈,又心疼。
他與沈清之間,需要一次促膝長談,而顯然,最佳時間是待他將所有事情解決完之後再說。
俞思齊看了他一眼,揶揄道;「可別大家問題解決了,小家問題又冒出來了。」
國家利益固然重要,但夫妻之間還是要坦誠相待的號,擔心是一回事,隱瞞又是一回事。問題已經冒出來了,陸先生心裏苦笑,卻又礙於出發在即,不能同好友吐露心聲。
六月二十三日晚凌晨,沈清拿着手機試探性的給陸先生撥了通電話,卻顯示關機狀態,
冷眉微蹙,撥了徐涵電話,那方依舊如此。
沈清不傻,斷然不會認為這點小事就讓他將自己拉入黑名單,包括他的副官也是如此。
心裏冒出不好的預感,原想翻身起床一探究竟,卻又礙於沁園傭人此時已經休息,不好再叨擾,便止了動作。
六月二十四日,陸太太清晨早醒,六點南茜帶着傭人在園子裏忙前忙後時,見自家太太一席白色蕾絲連衣裙朝這方而來,如九天仙子下凡似的,飄飄欲仙。
「太太、」她輕喚。
「你家先生可能聯繫上?」她問,語氣帶着焦急,面色有些泛白,一看便知昨晚沒休息好。
「我試試,」南茜有些詫異。
這日上午,沈清因多方聯繫陸景行聯繫不上,而後將電話撥給了身在首都的陸槿言,那側許是在忙,沒急着回答她的問題,忙完片刻之後才想到問題重要性。
陸景行出任務去了,沒告知沈清,而沈清此時同她尋人來了。
這若是道出實情,難保夫妻兩不會吵架,思忖一番,拿着手機回電話過去,「最近內閣事情繁忙,景行可能有些分身乏術,清清多體諒。」
沈清信嗎?不信,可不信能如何?
她是陸槿言,天之驕女,有意瞞着自己,她能如何?思及此,沈清心中壓着一股子怒火,卻只得面上道謝,說了兩句關心的話語便收了電話。
頃刻間,手機扔在沙發上。
面兒上掛着冷笑,心底卻一陣陣惡寒。
此時的她,看起來格外無助,她的丈夫聯繫不上人,多方打探卻礙於對方勢力無可奈何,在江城能夠隻手遮天的人卻遮不住遠在首都陸家這顆大樹。
六月底轉眼即逝,管家南茜期間還問了兩句,卻礙於自家太太面色一日比一日難看,也只能徒徒止了言語。
多年之後,她尤為記得清楚的,是六月最後一日,江城上午天氣晴朗,艷陽高照,熾熱難捱,中午時分,開始變天,陰風陣陣颳起,到了下午時分開始狂風大作,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將整個江城籠罩住,似乎多了一陣灰色密網將江城包裹其中讓人透不過氣來,灰濛濛一片。
下午五點,開始下起了漂泊大雨,狂風暴雨一起席捲而來,傾盆而下,似乎嫌這個城市太過骯髒,這一陣狂風暴雨足足下了四十分鐘才見停歇,行駛在路上的車雨刮器都用不過來,最終不得不紛紛停在路上等雨停,這一等,便是四十分鐘,江城的交通堵塞了也整整四十分鐘。
這廂,沈清站在辦公室頂樓看着底下車海,手裏端着咖啡緩緩轉悠着,嗓音見此,邁步過來;「走的太快的人也不一定會提早到家。」
沈清笑,確實是如此,那些五點下班的人不還是被堵在了路上?而他們這些六點下班的人可以在這一個小時的間隙端着杯咖啡站在窗前看他們堵車。
「確實,」沈清應允。
章宜看了她一眼,問道;「最近沒睡好?面色黃的嚇人。」
「一點點,」她答。
看着窗外順延而下的雨水以及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的車輛,她眯着眼睛問;「你說,權利是什麼?」
權力是什麼?這又是受刺激了?章宜將眸光落在她精緻面龐上淺聲道;「權利是毒藥。」
權利是毒藥,確實是如此,它可以讓人上癮,也能讓人送命。
「首都是權利中心,亦是一個盛滿毒藥的容器,容器一旦出現裂縫,毒藥就會外散,外散之後,要麼死人,要麼被顛覆。」
顛覆?想想就好了,陸家百年世襲家族,豈是那麼容易就被顛覆的?
顛覆她們?跟自尋死路有何區別?
近幾日的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陸家那個龐大的家族,究竟是不是她這等平民可以融進去的?她毫無政治背景,算不上最優秀,除了一個江城首富之女的頭銜尚且可以讓她們多聽一耳還有什麼是讓她們覺得有利可圖的?
權力中心的人最為現實,就好比商場上的高亦安與她一樣。
「晚上去喝一杯?」章宜見她心情不佳,提議道。
沈清看了眼窗外,在將延伸落在章宜身上,笑道;「前提是,我們晚上能夠回家。」
這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
章宜笑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們難在有車不能回家。
妥妥的,見此,她不急,笑着拉過兩個椅子,放在窗邊,於是乎,兩個商場女精英並排坐在二十四層高樓上隔着落地窗看着外面瓢潑的雨勢,悠哉的很。
這夜的雨,傾盆而下,淹了江城許多地方,將沈清阻在了盛世辦公樓,夜間,高亦安下來,順帶弄下來了一瓶酒,於是乎,再加上郭岩與覃喧,五個人開始在沈清辦公室開啟了對飲時光。
這夜、過的尤為漫長,次日在沙發轉醒時,側眸看了眼窗外,雨勢已停,起身推開窗子望去,江城道路積水嚴重,車子幾乎都是淌水而過。
自從劉飛跟着她,唯一的好處便是她再也接到過來自沁園的電話,所有電話全部都轉到了劉飛哪裏,清晨站在衛生間洗手的功夫,只聽聞有人抱怨道;「真是活見久了,這天兒是不是破了?那麼大的雨昨晚倒了一整夜,停車場都淹了,早上來時,路上撞見好幾起拋錨出車禍的,真是頭疼。」
「最心疼的還是那些當兵的跟那些年紀大的環衛工,清早天沒亮就起來工作了。」
「真是頭疼,」話語聲漸遠,沈清甩干身上的手抽出紙巾擦乾淨回了辦公室,而後打開電腦頁面新聞,國家晨間新聞都在報道江城大暴雨的事情,內陸湖泊決堤,連夜搶修,多處地方被淹,一夜功夫,多起車禍事故,市政部門如何快速做出應急方案,等等等等……。
淺看了會兒,關了電腦,因雨季來臨,氣溫不正常,伸手在柜子裏拿了件薄開衫出來,
套在身上,喚來章宜與覃喧吩咐他們去旁聽唐朝案件進展。
這夜,沈清未歸沁園,南茜電話直至上午十點才過來,詢問了番,而後道;「太太、毛毛不見了。」
昨夜狂風暴雨,白貓跑出去,沁園傭人連夜頂着狂風暴雨在園子裏找了許久都未見身影,今晨起來繼續,卻依舊無果。
此時,才顫顫巍巍告知自家太太,聞言,欲要拿起文件的沈清愣了一下,而後蹙眉道;
「找過了?」
「找過了、沒找到。」南茜嗓音唯唯諾諾。
「監控呢?」
「看過了,也沒看到,」南茜答。
這隻貓是自家先生送給太太的第一個禮物,若是就讓它如此跑出去了,可如何是好?
沈清輕嘆一聲,眼見天空又要下雨,便不忍道;「算了,想回來了它會回來的,別找了。」
「雨勢太大我回不去,你們自己小心些,不用擔心,」沈清交代了這麼一句,便收了電話,白貓不見了,心裏空落落的。
這下雨天,全身雪白的貓跑出去必然會滿身泥濘,若在度髒兮兮的跑回來,她想,不會太愛。
人是現實的,喜歡一件物品必然是喜歡它出色的地方,一旦出色的地方被掩蓋就很難再喜歡,喜歡那隻白貓喜歡的是它通身雪白的毛髮,如若下雨天跑出去滿身髒兮兮的再回來,她會避而遠之。
人心難測。
難以取悅。
這晚,她依舊未回沁園,白貓依舊未找到。
七月一日,唐朝一審宣判結果已經出來,商業犯罪金額龐大,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唐晚當場暈到在法庭,被送往醫院,沈風臨沈唅陪同,沈南風面色凝重出了法庭直奔機場,前往洛杉磯。
在這狂風暴雨的天氣,唐朝的審判結果如同一記悶雷劈在了唐晚身上。
醫院病房裏的她,鬧起了節食,沈南風起先還能勸勸,越到後面臉色越難看,偶爾只是讓秘書前來看看。
直至某日,秘書看着唐晚道,「唐副總的貪污金額遠不止五千萬,沈先生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給壓了,依着唐副總的貪污金額,無期徒刑是小事,沈氏集團虧空都是先生拿自己的錢墊上去的,沈先生念舊情,可唐副總做事的時候從未想過。太太還是多理解理解先生,畢竟董事會那群人,個個都厲害。」
唐晚的節食終止在秘書這番話中。
江城暴雨天引發的交通事故一起又一起,接連不斷,排洪不好的地方積水深不見底,公交車行走在路上都能直接拋錨。
七月二日,暴雨再次來襲,江城內陸湖泊泛濫,積水太深導致潰堤,一時間,整個江城地區洪水泛濫,地勢低矮的小區免不了被淹的命運。
七月二日中午,沁園來電,告知失蹤數星期的陸先生歸家,南茜電話中話語輕柔,每一
句話都在透露着希望她回家的心情。
沈清輕抿唇,拿着手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厚厚的積水,以及被淹的路面,輕聲道,「路淹了,回不了。」
「太太……,」南茜驚呼一聲欲言又止,沈清有理由相信,若此時她是南茜女兒,她一定會開始喋喋不休,開啟特殊功能,此時不過是礙於身份有別不好多言語。
沈清將將想收了電話,聽聞那側傳來迴蕩的嗓音,「告訴太太,一會兒讓人給她送床被子去。」
陸先生語氣不善,心情不佳,回來不見人能忍,但聽聞睡了好幾天辦公室,這個不能忍。不回家?嫌外面流言蜚語不夠多??辦公室那麼好?送你床被子,想睡多久睡多久。
啪嗒一聲,沈清收了電話,動作粗魯。
「誰招惹你了?」章宜推門進來問到。
「能有誰,」沈清沒好氣道,「有事?」
「m市那邊案子跟進郵件發你郵箱了,」章宜想起要事。沈清點頭,應允了聲,點開郵箱看文件。
下午四點十五分,雨勢漸小,陸先生洗完澡換好衣物,喚來南茜,讓其通知劉飛趁着雨勢小將人送回來。
四點二十分,沈清辦公室大門響起,抬頭,見劉飛站在門口蹙眉,只聽聞他道,「有事?」
「雨勢小了,太太,」劉飛道,側面意思明顯。
沈清側眸看了眼,確實小了。
收拾東西起身回了沁園。
這廂,陸景行坐在沁園客廳沙發許久,不見白貓在客廳跑跳,疑惑了陣,見南茜不在起身尋着,貓籠子空空如也。
「毛毛呢?」陸先生問。
「毛毛下大雨那天晚上跑出去了,一直沒回來。」南茜說這話,格外心虛。
即便低垂首也能感受到來自自家先生的怒氣。
陸先生眉目冷蹙,跑出去了?這屋子裏十幾號人伺候一人一貓還能讓貓跑出去了?
是該說這貓太活潑好動了還是該說沁園傭人連只貓都看不住?
前者還稍稍能接受,後者?他得想想。
這貓,是他百忙之中抽空親自挑選的,送給陸太太的第一個禮物,一個星期不在家,貓不見了?
他有多糟心?出生入死回到沁園,老婆老婆不在家,貓也不見了,心塞,真是心塞。
這一屋子人連帶貓都能將他氣的七竅生煙。
南茜雖低垂頭顱,但依然能感受到來自陸先生的低氣壓。
明明屋內空調溫度正好,卻依然能感受到冷空氣來襲。
良久之後,陸先生冷聲沉沉問道,「找過了?」
「找過了,監控與園子內都找過了,」南茜答。
「活要見貓,死要見屍,」陸先生陰沉的語氣在屋子裏炸開,讓一眾傭人低垂頭顱不敢吱聲。
沈清回來時便見如此景象,陸先生坐在客廳沙發上,膝蓋上放着電腦,秘書徐涵候在身側,一眾傭人悉數立在沁園主宅前院內低垂着頭顱,要看烏雲壓頂大雨即將來臨,院子裏一干傭人絲毫沒有進去的意思。
沁園規矩深嚴,除非特殊情況,傭人們悉數聚集在前廳之外,其餘時候幾乎不大可能,
此時眾人低垂頭顱聚在前院應該不像是有客人前來,相反的,更像是被懲罰。
「怎麼回事?」她問,語氣帶着疑惑。
沁園,陸先生與陸太太誰更不好惹?沒有統一說法,陸先生懲罰分明,不輕易動怒,有原則有底線,只要不觸范規矩,幾乎無大礙。
陸太太性情清冷,沒有同情心,但偶爾會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這兩人,皆是善惡難辨。
沈清此話一出,無人敢回應。
反倒是將頭顱垂的更低了。
沈清見此,望了眼屋內,大致瞭然,估摸着是陸先生向他們發難了。
看了南茜一眼道,「都下去吧!」
南茜聞言,抬眸看了眼,而後再度聽到了句,「去吧!」
沈清進去時,陸先生正端着電腦閱覽什麼,徐涵見她進來,放下手中東西出去。
清明的眸子撩了他眼,見沒說話的意思,自己也就止了言語,將手中包包放到一側沙發上,轉身去想去餐室倒杯熱水,才轉身只聽身後傳來「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被重重擱下去,轉身,卻見陸先生面不改色無異樣坐在沙發上。
見鬼,她嘟囔着。
再度轉身,身後又一聲響,陸太太知曉某人再發脾氣,也懶得搭理他,發脾氣?個把星期沒見人,還斷聯,要氣也是她氣。
你想氣就氣吧!氣死了正好。
陸太太不急,若是按照往常她倒了水是要返身回客廳的,但今日?不急,喝完了再出去,還得坐在餐室椅子上慢慢喝,你要氣就氣,要鬱悶就鬱悶。
何其殘忍?陸先生壓着一肚子怒火無處可發就算了,此時陸太太還故意給人添堵,不是誠心的是什麼?
陸先生一肚子火,陸太太還給人添堵,是嫌日子好過了?
不是,單純的是想着陸先生這幾日白白玩失蹤有些氣不過。
你想失蹤?成全你,即便你回來了我也全當你失蹤了。
陸先生此時若是知曉陸太太如此想法,只怕不是氣的心肝脾肺疼這麼簡單了。
出生入死回來不收待見?
被當成空氣?
被刻意忽視?
好!很好,真真是好樣的!
他的太太何其有本事?婚後許久別的不見漲,氣人的本事倒是水漲船高。
此時即便電腦在手公務纏身,他哪裏還有半分心情去解決勞什子公務?
大老遠回來書房不讓他待嗎?為什麼偏偏選在客廳辦公?還不就是想為了讓她回來儘早看到自己,顯然這個沒良心的小女人,並不待見自己,如此一來倒顯得他格外自作多情了。
啪嗒,手中電腦被狠狠關上,而後壓着一股子怒火邁步朝餐室而去,見她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喝水,聽聞腳步聲,抬頭看了他眼,而後問到,「要喝水?」
氣人,真是氣人。
猶記得爭吵那天晚上,陸先生奪門而出驚的她緊隨出門,卻被他用言語施以調戲,氣的她腦子疼。
今日,風水輪流轉,暴雨即將來襲的江城天空灰霾霾的,沁園內燈火通明,此時陸先生壓着怒火進餐室,卻被陸太太一句話給激的哪哪兒都不爽。
眯着眼眸看着她,帶着審視與打量。
倒也是不急,拉過一側椅子坐下去,大有一副你且慢慢喝,我等着的架勢。
夫妻二人,誰心裏都有氣,可能怎麼辦?吵?不不不,陸先生不允許夫妻之間有大肆爭吵的時候,若吵架能解決問題,早在離開那晚就吵了,何苦等到現在?
吵架傷感情,他與阿幽感情是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可不能傷。
那怎麼辦?好好談談。
夫妻之間,來次促膝長談,這裏不是臥室,沒有那麼多外在因素,今日沁園主宅格外安靜,沒有傭人,任何一個地點都適合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