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秦羽衣所言,宋氏與秦家固然是舊交沒錯,可兩家之間並不是什麼好的淵源,當年秦破虜甚至還差點死在了宋氏與李家手中。
因為家族的宿怨,李浮圖從沒指望過兩女能夠握手言歡親密無間,但是也沒料到一見面就如此爭鋒相對。
秦羽衣看似輕柔笑語,可是說出的話未免有些誅心了,宋洛神臉上公式化的笑容徹底消失不見,神色逐漸冰冷,眼神微微閃爍,這是要發飆的徵兆。
李浮圖雖然望着浦江,但是也敏銳察覺到身旁氣溫的變化,立即一把抓住宋洛神的手。
「秦小姐,今天早上,我聽到新聞,說有兩艘商船在鹿角河上被襲擊,十七名船員慘死異國無一生還,你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他望着秦羽衣,一臉嚴肅,顯然是想要轉移話題,可是沒等秦羽衣說話,宋洛神便開了口。
「我有些話想和秦小姐單獨聊聊,你能不能去旁邊呆一會?」
李浮圖表情一僵,可面對宋洛神的注視,他強笑了下,還是朝一旁走去。
沒走遠。
雖然清楚以兩女的身份,不大可能做出像潑婦一樣當街上演全武行的行為,但是防患於未然總不是什麼壞事。
「你什麼意思?」
宋洛神終於卸下了偽裝的面具,語氣比浦江上吹來的江風還要凜冽,沒有絲毫溫度。
如果是別的方面她或許可以一笑了之或者忍耐,可秦羽衣剛才的話,可以說是一針見血,結結實實刺到了她的罩門。
秦羽衣一直目送着李浮圖走到一邊抽煙,不急不顧收回目光。
「宋小姐,我並沒有什麼惡意,我只不過是想提醒你,即使像宋小姐如此出色的女人,結太多次婚,也恐怕不是一件太好的事。」
宋洛神冷笑。
「怎麼?看到他送我的戒指,你是不是嫉妒了?」
剛才微笑寒暄,那是出於涵養與家教,現在開誠佈公後,兩女都露出了面對彼此最真實的面貌。
她們二人之間,有的可不僅僅只是家仇。
「嫉妒?」
秦羽衣嘴角揚了揚,不過弧度很淡,不怎麼明顯。
「我為何要嫉妒你?」
她看向那枚璀璨鑽戒。
「你以為他送了你戒指,就一定會娶你?」
「當然,戒指只不過是個死物而已,關鍵的是,他已經向我求婚了,這個消息,你可是第一個知道呢秦小姐。」
宋洛神很想看到秦羽衣露出氣急敗壞的神色,畢竟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女子不是普通女人,拋開她在南方的顯赫身份,也拋開兩家之間的恩怨不談,最關鍵的是,對方還曾是她男人的未婚妻。
可是讓她失望的是,秦羽衣依舊平靜淡然。
「我想十年前,你們談戀愛的時候,也沒少過山盟海誓,可是結果呢?」
宋洛神瞳孔猛然收縮,變得鋒銳刺骨。
「十年前是十年前,這一次,我不會讓任何人從我手中搶走他,誰也不能。」
秦羽衣不閃不避和她對視,對視了一會後,淡淡一笑。
「不要誤會,我沒有和你搶的意思,我自然希望宋小姐能夠得償所願,可是很遺憾,拋開任何個人立場,站在最公正的角度,我並不認為你如今能夠佔有他,或者說,有資格佔有他。」
對宋洛神越來越冷冽的目光視而不見,秦羽衣扭頭,看向不遠處抽煙的男人。
對方看到她望來,還友好的點頭一笑。
「宋洛神,要是放在十年前,的確,誰也沒有資格去和你搶,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他解除婚約嗎?」
她收回目光,看向宋洛神。
宋洛神神色冰冷,沉默不語。
「我並不是因為要成全你,他耽誤了我這麼多年的青春,我還沒這麼大度。說句心裏話,如果他要結婚的對象是你的話,即使是吊着,我也會保持這段婚約。」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去過地府。」
秦羽衣輕聲開口,語出驚人。
「在渭水一戰之前。」
宋洛神眼眸猛然顫動,神情驟然凝固。
「那次我中了毒,很嚴重的毒,會死的那一種。」
秦羽衣娓娓道來,說起曾經經歷過的生死存亡的險境,語氣雲淡風輕。
「他的性格你也應該明白,受人恩怨,必定會想方設法還人人情,哪怕十年前,我們秦氏只不過是做了一場公平的交易。」
「聽到我中毒瀕死的消息,他趕到杭城,把我帶到了地府。」
「當世人皇,地府之主,多麼顯耀到不可一世,說句實在話,我曾經也幻想過,十年前那個猶如喪家之犬被趕出國的少年,這些年究竟過得如何,我再見到他時,他會是什麼模樣,或者說,我還能不能有機會再見他。」
「看來老天爺確實還算是公平的,所有殺不死你的東西,只會讓你變得更加強大。可是他即使成長到足以讓世人仰望,也終究不是神,同樣也會有束手無策的時候,面對我身上的毒,他同樣無能為力。」
宋洛神眼神閃爍,有些欲言又止。
秦羽衣看着她。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還能活着站在這裏?」
她笑了笑。
「是孟婆。」
「因為救我,傳言中被妖魔化的那名女子不惜抽取了全身近一半的血液,我才得以絕處逢生。她這麼做,是因為我嗎?」
「地府的發展史,想必不需要我來向你多此一舉的介紹。上次地府最高格殺令落戶京都城,是在閻帝重傷失蹤的情況下,但孟婆立即就掌握了地府的最高指揮權,這種情況,是因為地府的領導權混亂?」
「我想,或許是因為孟婆取得了地府上下毫無保留的信任,認為她的出發點或者說目的,都是為了閻帝,這種信任,來自於孟婆這麼多年日復一日的陪伴與付出。」
「是她陪着他,從落魄,一步步走向輝煌。」
「我聽說去年,孟婆曾經去找過你,但是卻沒殺你,她是不敢下手嗎?」
「宋洛神,我可以坦白的跟你說,我還沒喜歡過任何一個男人,我確實不懂喜歡是一種什麼感覺,但我對他有好感。我認為兩個人生活在一起,並不需要多麼轟轟烈烈盪氣迴腸的愛情,只要彼此不反感,待在一起不會覺得不自在也就足夠了。」
「所以,如果是你的話,我倒真的不介意和你爭上一爭。」
宋洛神臉色變幻不定。
秦羽衣的目光重新落在那枚戒指上。
「我想,要是十年前的話,你應該也不會刻意的炫耀什麼,你也知道時過境遷了對嗎?」
秦羽衣視線上移,輕淺一笑。
「說到底,你我都是前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