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血,看到的每一個人,他們都必須死!
離小堂再一次從睡夢中驚醒,涼夜如水,渾身出的汗也是一片冰冷。
「怎麼?又做噩夢了?」馬倌宋平剛給馬匹餵了夜草回來,把一副需要擦洗的金鞍掛上迴廊的鐵鈎。
自離小堂被帶回劍雨山莊那天算起,已經過去整整兩個春秋。
記得第一次見到所謂的親生父親離逝水,那是一個身材偉岸,長須美髯的男人,對於自己的親生兒子,這個男人態度異常冷酷,沒有多看一眼,就將離小堂扔給馬倌宋平撫養,此後,便再沒過問一次。
至於山莊女主人慕容荻花,清麗冷傲,容貌氣質不在葉浮萍之下,離小堂在她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冰冷的殺意。
「他就是你和那個女人的野種?」
離逝水沒有回答,但自此,劍雨山莊上上下下便認定離小堂就是個「野種」。
離小堂很清楚,以自己的處境,活下去都很困難,仇恨再大,也只能深埋心底,直到有天終為睚眥。
宋平為人和氣,他兒子在十多年前的一次門派爭鬥中死了,自己也被砍去右手,成了殘廢,在以實力說話的劍雨山莊中艱難的活着,也許是同命相憐,他把離小堂當做自己的親孫子一樣對待,別人都將這馬廄兩人合稱為「馬倌雙廢」。
半夜回來,困意深沉,宋平沒多說什麼,洗漱之後沒多久便響起了鼾聲。
天亮,離小堂從馬廄牽了匹叫「油葫蘆」的小馬到山上吃草,將近中午,又帶着油葫蘆來到一處小溪飲水,此處地勢較高,能俯瞰半山流雲、樓台庭閣。
劍雨山莊雄踞中州北微山,佔地極大,氣象萬千,掌有三峰、九脈、十洞天,聽說那十大家老平時就居住在十洞天之中。
待到午後,油葫蘆吃好了,自己卻餓得肚子咕咕直響,離小堂便牽了小馬下山,正好遇到一群演武休憩,佔着山道打鬧的山莊少年弟子。
「嘿,大家快看,牽馬的就是那個野種。」
這些弟子約莫十五六歲,正圍着一個身材魁梧的少年嬉笑,聽到有人大喊,紛紛朝這邊看過來。
「野種,野種,有爹沒娘的野種!」有人起鬨。
離小堂知道,這些人他惹不起,就算惹得起也打不過,沒吭聲,悶聲低頭拉着油葫蘆直往前走。
「是叫離小堂吧,莊主掌門的親生兒子。」
「嘿嘿,親是親生,但卻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破鞋,被咱們……咳咳,哈哈哈搞大肚子生下的野物。」
「哈哈哈哈哈哈」
鬨笑聲中,一股氣血直衝天靈,「草你全家!」離小堂反身躍起,一拳打在其中一人臉上,直把那人撲倒在地,又騎在身上亂拳狂揍!
旁人先是一怔,其中一個力氣大的一把提起離小堂,將他甩在地上,接着群起而攻,拳腳相加。
離小堂流血,咬牙,身體像皮球一樣被踢得到處翻滾。
「你們這是幹什麼?!」一個纖細身影飛躍而至,「住手!」
「晚晴師姐!」
眾人都停下了拳腳,只有那個魁梧少年還在狂踩離小堂。
許晚晴拉開那少年,道:「離虎!住手,門規嚴令,私鬥者重罰。」
「誰敢罰我?」離虎一臉蔑笑,對離小堂吐了口唾沫。
許晚晴俏臉通紅,憤然道:「別人知道你是二莊主的兒子,怕你,你如此張狂,丟的是你爹的臉不說,且我不怕,你要繼續如此,今日就讓你知道執法的厲害!」
這時有人相勸:「虎哥,晚晴師姐是天怒長堂下弟子,烈陽叟的面子要給,這不,師姐還是你哥離龍的未婚妻嘛,遲早一家人,算了算了。」
「誰跟他一家人!」許晚晴連羞帶臊,氣得渾身顫抖。
離虎卻笑了:「是,晚晴師姐息怒,這次就算了,我離虎的脾氣是什麼樣,我哥以後自會親自告訴你。」他看了眼地上的離小堂,「至於這個廢物,我想什麼時候揍就什麼時候揍,以後的莊主之位遲早是我的,還輪不到你這個野種!」
說完,離虎一群人揚長而去。
許晚晴將離小堂扶起,道:「你還好吧,他這麼欺負你,無非是莊主和夫人膝下只有一個女兒離佳佳,無傳承子嗣,你的出現,他是覺得自己有威脅了。」
離小堂擦去嘴角的血跡:「謝謝晚晴師姐,今日相救,小堂必不相忘。」
「哎,快別這麼說。」許晚晴無奈的笑道,「師姐能做的也很少,這劍雨山莊只有強者得勢,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你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說完,許晚晴將一瓶隨身攜帶的玉露丸交給離小堂,囑咐了用法便抽身離開了。
離小堂牽着油葫蘆一瘸一拐的回到住處,宋平自然是一番痛惜憐愛。
「這玉露丸用於內外傷患都有奇效,得來可不容易啊,你晚晴師姐不僅人長得漂亮,心地也是一等的好,正當花季,只可惜要嫁給離龍那個王八羔子,糟蹋了。」宋平一邊給離小堂上藥一邊嘮叨。
「我看師姐一點也不願意。」離小堂說道。
宋平嘆了口氣,「不願意又有什麼用,晚晴他爹為了巴結二莊主什麼事做不出來?無非就是想讓女兒去換一個自己兒子入內院的資格。」
離小堂聽宋平說過,劍雨山莊門第森嚴,弟子分內外兩院,內院弟子的各類資源和所修武學均為上乘,如果是首席弟子則能獲得掌門親傳,而這些外院弟子是想都不用想的,資源沒有,所學也是基礎皮毛,必須通過每年重陽大比、十老遴選才能入得內院,資質平平者,連大比資格都無法取得。
離小堂有些惆悵:「這麼說,晚晴師姐只能認命?」
「那倒也不是,」宋平道,「如果晚晴要拒絕與離龍的婚事,還有有兩個法子。」
「宋老倌,你快說說。」離小堂眼裏有了神采。
宋平喝了一口茶,道:「第一,嘿嘿,奪親!」
「奪親是什麼?」
宋平撫者虬須笑道:「傻小子,奪親就是搶媳婦,劍雨山莊明文規定,弟子之間如有無法化解的過節,可以公開挑戰,勝者為王,再無追究。如果有人不服離龍迎娶晚晴,也是可以挑戰的,戰勝離龍之人,只要晚晴本人同意,便可與勝者另起婚約。」
「還有一條呢?」
宋平眯着眼睛,道:「一方人死了,婚約,自然就不存在了。」
離小堂若有所思,喃喃自語:「哦,奪親,人死。」
「哈哈,不過這兩點都難辦到,那離龍是二莊主之子不說,目前乃是內院弟子第一人,天資極佳,假以時日成為首席也不是不可能。試問,有誰敢為了一個毫無背景的女子在太歲頭上動土?你呀,毛小子一個,別想啦,我們這樣的人,對於山莊都是微末得不存在的人,這種事情,聊聊就好,聊聊就好啊。」
如果晚晴師姐決議不從,會不會用第二種方式對待自己呢?離小堂沒再說話,只希望晚晴師姐不要做傻事才好。
入夜,離小堂睡得極不安穩,他先是夢到娘一身紅衣鏖戰群雄,恍惚間又將一個發着金光的物件交到手中,說着什麼「全都在這裏,自當珍重」之類的話;隨後又夢到晚晴師姐寬衣解帶,褪去薄如蟬翼的衣衫,赤身裸體無盡妖嬈,她一臉蜜笑,用雙唇含着玉露丸的小瓶送到自己身前……
夜半而醒,離小堂發現自己似乎是尿了床,羞愧難當,跑去井邊打水沖洗,被凍得瑟瑟發抖,連連噴嚏,卻又驀然想起娘說的一些話,有了心思,跑去屋裏把娘最後做的那件衣服從箱底翻找了出來,拿在月光下細看,先是沒什麼發現,當舉過頭頂蒙在臉上的時候,光線透照下,發現內里居然有許多密密麻麻的娟秀小字。
當即撕開內襯,平鋪在石塊之上,卻是一卷長書,卷首的幾個字映入眼界:
霞帔神功,贈與吾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