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載江湖 第30章 師尊來信

    渾渾噩噩，迷濛不清，方若曦只感覺腦子有些沉鬱，悠悠轉轉的睜開眼睛，眼前的場景讓她不禁愣住。

    葉洛倒在血泊之中，破衣爛衫無法遮掩身上累累醒目的傷口，眼睛半睜半閉，精神萎靡到了極點，看上去幾乎快要暈厥過去，卻依舊努力睜大眼睛，勉強保證自己不至於昏迷。

    劉闖躺在地上，生機已然全無，大刀墜落在一旁，明晃晃的刀刃上泛出幽幽寒芒。而本就破落不堪的廟宇，此時更是狼藉滿地，冷風透過搖搖欲墜的窗戶吹進來，讓人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這，這是怎麼回事？葉洛你怎麼樣？」

    方若曦連滾帶爬的奔到葉洛身邊，一把將他抱在懷裏，這一抱才發現，葉洛就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頭一般，渾身上下綿軟無力，氣息更是衰弱到了極致。

    「若…若曦，我…賭贏了，多虧有…你，劉闖，終於…死了。」

    葉洛斷斷續續的說着，喉嚨里像是凝結了血塊似的嗚咽不清，方若曦心焦不已，看着他這幅慘狀手足無措。

    「葉洛你別說話，我馬上帶你回衡陽給你療傷。」

    「若…曦…」

    葉洛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掙扎着想要伸手去摸她的頭髮，手到半空卻再也無力支撐，『砰』的一聲輕輕墜地，如釋重負那般緩緩閉上了眼睛。

    看到這一幕，方若曦的一顆心霎時如墜冰窖，冰寒入骨。

    「葉洛，葉洛？你別嚇我啊，葉洛！」

    葉洛傷重昏迷、不省人事，方若曦頓時方寸大亂，剛要放聲慟哭，突然感覺到葉洛那細若遊絲的呼吸和微弱到極點的心跳，眼睛再度煥發出新的光彩。

    「葉洛你撐住，我馬上帶你回去，你可千萬不能死啊。」

    淚如雨下，撲簌迷離了雙眼，方若曦不敢耽誤，手忙腳亂的將葉洛送上馬背，躍馬揚鞭向着衡陽城的方向絕塵而去。

    一路走過，點點殷紅不停的從葉洛口鼻間溢出滴落，不知不覺的染紅了方若曦的衣衫，方若曦對此全然不知。

    明明只有三十里不到的路程，方若曦卻感覺路途無比漫長，馬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她抽斷，胯下馬兒悽厲的嘶鳴從未停止，方若曦的心漸漸冷了。

    「葉洛，你別睡，你說過喜歡我的，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的丟下我。求求你，撐住，一定要撐住啊。」

    哽咽着呢喃低語，葉洛沒有任何回應，方若曦一手勒着韁繩，另一隻手牢牢抓着葉洛的手，只感覺葉洛的體溫在迅速降低，她的心也跟着越來越涼。

    背對着無盡無止的深邃黑暗，方若曦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悲愴，失聲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嘴裏不清不楚的叫喊着葉洛的名字，希望可以喚醒他。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就在方若曦感覺葉洛已經完全喪失呼吸心跳的那一刻，遠處明滅閃爍的燈火瞬間點亮了她心中即將熄滅的火光。一時間，方若曦精神大振，雙腿用力一夾馬肚子，馬兒吃痛，速度陡增三分。

    須臾之間，衡陽城赫然入目，城門口的侍衛輪廓在月光下依稀可見，方若曦攔腰一把抱起葉洛，騰身跳下馬背向着那邊飛奔過去。

    城門口那侍衛正在打盹，突然抬頭看到一人飛掠而來不由大驚失色，連忙架起兵器鋒刃沖外，方若曦人還未到，聲已傳來：

    「快來人吶，救命…救命！」

    可能是擔憂葉洛的安危，又可能是放心不下方若曦，距離城門口的不遠處早有張府和武當驛站的人在此守備，此時一看到方若曦，連忙快步跑了過來，七手八腳的接過葉洛，方若曦這才有功夫喘口氣，回過神，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然被汗水淚水浸透。

    「方姑娘，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張府一名護衛關切的詢問，張克從人群後擠過來，突然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臉上，怒喝道：「問個屁呀，先救人！」

    「哦哦。」

    一群人七手八腳的將葉洛抬上馬車，飛快朝着醫館的方向而去。看到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方若曦腳下一軟向前栽去，張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方若曦這才從嘴裏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方姑娘別擔心，葉兄弟吉人天相，肯定能化險為夷。」

    張克嘴上這樣安慰，心裏卻不禁有些打鼓，實在是葉洛的狀態看上去着實不容樂觀。

    但聽到他這麼說，方若曦也從恍惚當中回過神來，止住淚眼朦朧，用力的點了點頭。

    「嗯，我相信他。」

    …………

    時間一晃，轉眼十天過去，張府為武當建造的武館順利落成。開業當天，武當方面派來了四十一代弟子，也就是方暮雲的師侄一輩眾人前來捧場，場面極其熱鬧。

    衡陽城上至江湖武者，下至平民百姓，現場人潮擁堵、車水馬龍，就連官府都派人送來了錦旗賀禮，恭祝武館開業興隆。

    那場典禮可能是衡陽城這麼多年來最為盛大的開業儀式，畢竟是城內首屈一指的大戶張家，和名震江湖的名門大派武當聯手開辦的武館，容不得人輕視。

    之前從未有過江湖門派與俗世商家這般正式的合作往來，大多是商家依仗門派力量謀求安身保命，門派則是用商家的供奉來維持生計發展。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武館能走到什麼程度，也猜不到會引起怎樣的後果，但所有人都能肯定的一點，這絕對是一件足以影響江湖格局的大事。

    唯一令人遺憾的是，作為在這件事上出力最多的牽線人葉洛，由於身體抱恙不能出席，無緣如此盛大的典禮，也讓很多有心結交他的江湖俠士惋惜不已。

    武館正式開張後，立刻就引來了城內一大批平民爭相加入。一方面武館的門檻極低，只需要花費很少的代價就能學習到武當的入門心法，雖說不能就此踏入武道，強身健體卻也不在話下。

    一時間，衡陽城內掀起了一陣習武狂潮，每家每戶都開始了武學修煉。

    衡陽城習武之風高溫不下，另一邊，葉洛卻在張府備受煎熬。

    「葉洛，到換藥的時間了，來，把褲子脫了。」

    葉洛的小院房間裏，方若曦端着一盆水放到床邊，手裏舉着一大包黑乎乎的奇怪膏藥向葉洛示意。

    看到這一幕，葉洛原本淡然的表情瞬間凝滯，乾笑兩聲下意識的往後邊挪了一下身位。

    「若曦，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換藥這種事我自己來就行，不用麻煩你的。」

    「那怎麼行！」方若曦柳眉一豎面露不悅，「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可是重傷員，養傷期間能不動就儘量別動，別以為你身子骨好就敢大意，要知道細節決定成敗，很可能現在小小一個的不注意，就可能為以後帶來無法彌補的隱患。別廢話，快褲子脫了躺好。」

    「這…」葉洛眼神閃爍，推脫道：「若曦，腿上我自己能夠到，再說府里還有其他男人，這種事怎麼能讓你一個女孩子來做嘛。」

    「那些大老爺們下手一個個都沒輕沒重的，你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能讓他們給你換藥？」

    「就貼塊膏藥哪那麼麻煩，你給我我自己貼。」葉洛滿頭黑線無語至極。

    「沒商量，少廢話，別逼姑奶奶動手揍你，男子漢大丈夫敢不敢痛快一點？」

    方若曦鐵了心要親自給葉洛換藥，任憑葉洛磨破嘴皮子這丫頭都置之不理，眼看着就要上來動粗，葉洛忍不住了，『騰』的從床上跳起來，趁方若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拔腿就往外跑，留下一連串爽朗的笑聲傳來，氣得方若曦咬牙切齒、惱怒頓足。

    「哎哎~死小子你傷還沒好利索呢，跑那麼快着急趕喪啊~」

    「不勞您老人家瞎操心，我的情況我自己最清楚了。想悶我，門兒都沒有，哈哈哈哈…」

    葉洛大笑着，笑聲遠遠從院子裏傳出去，方若曦此時從房間裏追了出來，看着葉洛的背影氣得原地跳腳。

    「臭小子慢點跑，姑奶奶不追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出去轉一圈，一會兒就回來。」

    葉洛答應着，剛走到門口的時候，迎面走來一道人影，葉洛猝不及防差點撞個滿懷，好在雙方都有功夫在身，相互一錯身險險避過。

    定睛一看，葉洛不禁笑了起來，「大哥，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看我，武館那邊忙完了？」

    看着葉洛氣色大好，張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子狀態不錯嘛，能跑能跳的。」

    「嘿嘿…我這人閒不住，傷隨便養幾天不礙事就行，真要悶到好徹底，估計憋都憋死了。」葉洛撓頭笑道，張克笑笑搖頭無可奈何。

    「你呀你。」

    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葉洛湊近幾分，偷偷朝方若曦那邊努了努嘴，說：「大哥，若曦這丫頭自從我受傷以後，態度就火熱的嚇人，我這說不的得出去躲兩天，大哥你幫我隨便應付一下，有事到武館來找我。我先走了，回見。」

    葉洛說完正要走，張克趕忙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葉洛止步，剛要發問就聽張克先說了起來：「先別急着走，我有事跟你說。」

    「什麼事？」葉洛好奇扭頭。

    鬆開葉洛，張克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遞了過去，葉洛好奇接過，拆開看了起來。

    「我剛從武館那邊回來，方掌門派人帶信給你，說是等你傷好了抽空回武當一趟，哦對了，還說讓你記得帶上方姑娘。」

    「師尊找我？」

    葉洛眉毛一挑，低頭細細看了看信，一行筆走龍蛇的迥勁大字躍然其上，單只是看着就讓人有種暢快淋漓的感覺。

    「吾徒葉洛，見書速回武當一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