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
百家,暗獄。
百獸如實回答:「原本不過是座位靠前的貴客,可是他執意要來充當劊子手,並且說需要將處刑時間提前三刻。」
「劊子手?」任清影皺了皺好看的眉毛,裹着紅紗的大長腿換了個方向,重新疊在一起。
百獸繼續道:「但屆時押送您的人,是山君和玄相,如果真的有意外,他們會第一時間擊殺吳一邪。
山君對外隱瞞實力,但實則早已臻至拳聖,而玄相亦是早已到了氣宗之境,但外人卻都以為他們仍舊卡在極致,無法突破瓶頸,到達巔峰。
無論是實力,還是身份,吳一邪都不可能想到,屆時以有心算無心,他出手之時,則是死亡之時!
而無論任何情況,都絕對不需要您出手。」
任清影玩着指甲,似是無意道:「我的右護法,你最好安排好一切,如果你搞砸了,而真需要我出手才能穩住局勢,那麼...我會連你一起殺了。」
龍藏洲襄陽的百家家主百獸,竟然是黑木教右護法!!
這步棋子,實在是深不可測,令人難以想像!
百獸擦了擦額角的汗,連連道:「是是是!屬下絕不會搞砸!」
「下去吧。」任清影露出戀愛時候的微笑,「我可是在等我的小情郎,來英雄救美呢。」
如果這一次,你還不徹底入魔,老娘跟你姓!
百獸自然知曉教主所說的小情郎是誰...
這個人的名字,最近一段時間,他都聽的耳朵起了老繭。
他如同最璀璨的流星,橫空出世,照亮天際,而使得其餘所有的同輩無論做什麼,都在他影子下,而顯得黯淡無光。
「天刀夏極...」他已轉身,所以不自覺地默念出這個名字。
抬頭看了看通往光明的黑色台階,百獸皺了皺眉,「你究竟何德何能?」
然而,他心裏同時也是充滿了從未有過的期待、好奇,就似在等待着註定會到來的奇蹟,蒞臨襄陽,涅雨街末的大刑場,一人一刀力挽狂瀾!
搭建了舞台,攪動了風雲。
山雨欲來,滿樓風!
而這個台上,這風裏,唯一的主角,就是你啊!
人生如此,無論生死,當再無遺憾!
百獸雖為邪道中人,心底卻也又不對着未曾謀面的後生晚輩,生出了一絲敬仰的情緒。
同時又產生了一些悲哀。
即便,你醉酒狂歌,飛揚跋扈,揚名襄陽,也不過是那魔女手中的提現木偶罷了。
想着想着,他靜靜眯起了眼。
不知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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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
北城小客棧。
武當七俠之首,司馬嘉,懸着一條腿,晃着一條腿,正躺在床上吃草莓,時不時的挺一挺腰,發出奇怪的哦哦聲。
他這姿勢,完全是根本不符七俠之首的名氣,若是被人看到,還以為是街頭混混,或是一個下流痞子。
這時門前響起了幾聲富有節奏的敲門聲。
司馬嘉分辨了下,立刻彈起,然後跑到門前,打開門。
門前站着古板冷硬的「是邪即斬」吳一邪。
後者看到自家大師兄親自來開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明明已經佈滿了機關,只消拉拉線,就可以給自己開門,為毛非要自己跑過來。
眼睛一撇,看到床上乾乾淨淨,而一水桶草莓已然消失過半。
他嘴角再次抽了抽。
連葉子都吃...大師兄,你也是懶到一定境界了,難怪師父從不派你出山辦事。
師父他老人家是知道,他叫不動你啊...
儘管如此,吳一邪還是秉着禮儀長幼不可廢的原則,喊了聲:「大師兄。」
「坐那。」司馬嘉指了指。
吳一邪立刻按照吩咐,不偏不倚的坐在了他所指的地方,心裏卻是舒了口氣,幸好是張椅子...
他此時已經進入了大師兄的「領域」,若是不聽他吩咐,怕是下一刻,就會有無數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而那些是他不想遇到的。
「大師兄,我按照你說的做了,提出了劊子手的要求,以及在眾人面前上台和百獸說了那些話。
所有人,包括武當弟子都以為這一次帶隊襄陽的人是我...可明明師父指定的領隊是你,我只是協助你順利完成此行,為什麼要你非要把我推倒前面?
不過一個小妖女而已。而且此次襄陽古城,和前番並不同,那無恥之徒當初能夠劫法場,也全儀仗了地形,才能以少勝多,可是這一次,群雄聚首,規模何止比前次大了十倍百倍。
而且,夏極...這個人,我其實並不討厭。」吳一邪說着自己的想法。
司馬嘉丟了顆草莓入嘴中,一邊咀嚼着,一邊道:「你太膚淺。」
吳一邪嘴角抽了抽...
司馬嘉繼續道:「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我且問你,盜匪魔門的聯盟,以及世家正道的聯盟,哪邊勝了?」
吳一邪皺眉,露出仇恨之色道:「自然是盜匪魔門!可是終有一日,我要...」
司馬嘉沒讓他繼續說下去,緊接着道:「那麼我且問你,現在與魔門開戰,對世家有什麼好處?」
吳一邪愣了愣。
司馬嘉繼續道:「世家已敗,在盜寇壓迫下苟延殘喘,但那百家在抓獲了黑木教妖女後,竟然廣發英雄帖,擺出一副『兵對兵,將對將』的模樣。說好聽點是『誅滅邪魔,守株待兔』,可是說難聽點,就是『其心可誅』!
他所做的的是將正道拉下水,捆綁在世家的戰車上,然後一起埋葬在這襄陽中!」
吳一邪反駁道:「這不至於吧?盜寇魔門雖強,可是我們正道依然保存着實力,未必怕了他們!佔據襄陽之地利,背水一戰,說不定這就是天下形勢逆轉的一戰!」
司馬嘉又吃了顆草莓:「你以為這般容易麼?大勢未至,何以逆轉?若非如此,師父為何忍辱負重,枯守武當,就是不下山?」
他坐在床頭,侃侃而談:「若我所料不錯,那百家必有問題,往最壞處考慮,他們就是已經叛變!若是叛變,這襄陽的妖女行刑,就是一個誘騙之局。可是...為什麼這個妖女是向雪?」
他眯着眼想了片刻,突然拍掌道:「道心種魔,他們要在浩然正氣之中養出一株惡之花...夏極!他們要的是夏極入魔!毀了正道的未來!
浩然正氣,純陽爐鼎...這小子說不定是香艷無邊,但也是可悲的香艷。一箭三雕,卻又環環相扣,真是毒計。
這種手法,這種節奏...絕對是那個大黑痣!干你!!」
一瞬間,司馬嘉竟然已經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想清楚,得出了最接近事實的推斷,並且用最簡潔的兩個字表達了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