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百里沙場。
盜寇們恐懼的後退,而不再追趕那已經到了末路的兩個矮個子少女,以及她們抱着的孩子。
不知是誰將兵器丟在地上,然後都紛紛跪了下來,向着盤膝坐在前方雙樹之間的男人叩首。
那男子披着黑色的斗篷,臉龐被遮蔽而不見光明。
只是他膝蓋上放着一把刀,刀身筆直,開雙刃,如劍,唯獨在刃處才露出極大的半月弧度,而似刀。
劍紋疊鍛,非波非焰,而是呈現奇怪的雪花六棱紋理,越往上,這紋理越密集,而行至那半月的彎尖時,竟然是密密麻麻,如萬千雪花堆疊在了一起。
覆蓋在了一起,其間或許空蕩蕩,又或許,滿是死屍。
這把刀,極其出名。
名:雪焚。
刀主:大雪山大當家,亦為九大寇當之無愧的第一強者,刀不二。
數十年未下雪山,而今日他竟然會出現在此。
他不僅在此,還坐在了任清影的行路上。
而任清影絕不喜歡被人攔阻。
除非那個人是她喜歡的男人。
所以,她聲音偏冷:「大當家,意欲何為?」
刀不二身不動,刀不動,只是道:「你們退下吧。」
那群盜寇們哪還敢長留,急忙轉身離開。
他的話,便是聖旨,比誰都管用。
群盜如潮水般,匆匆退去,轉瞬空出了空地,留下任清影對峙刀不二。
而任無月,以及一眾月部弟子卻四散開來,彼此之間緩緩站位,而擺出奇異的陣型。
空地。
漫天輕音。
而任清影卻再不能進。
刀不二揭開帽兜,露出其中英俊而冷漠的容顏,年輕卻冷冽,稜角分明卻絕不給人剛極易折之感。
「你...你怎麼會如此年輕?」任清影驚道,她之所以容顏常駐,所賴的乃是太陰真氣,以及魔門秘典之中所記載的血浴。
可是刀不二,卻根本就是白眉白須白髮的老者。
若非刀意做不得假。
任清影幾疑這人是刀不二的親傳弟子。
「天下大勢,分分合合,而歷代的改朝換代,都是陰曹在掌控,所以那個孩子,任教主是不可以再追了。」刀不二平靜道。
陰曹??
任清影站立不動,一身紅紗在風裏靜靜燃燒。
刀不二繼續道:「當然,我來此也為了送你一場機緣。」
機緣??
任清影依然站立不動,只是唇角卻已經微微勾起了。
刀不二似乎未曾察覺一般,道:「主上喜歡你這樣的女人,所以你若加入陰曹,不僅可以容顏永駐,還能獲得更多。」
任清影的唇角已經上翹了。
「當然,若是不識時務,那麼也是很令人遺憾。畢竟當那孩子長大後,橫掃天下時,是不需要舊時代的傳奇存在的。
就如同許多年前,那位開創了雍夜紀元的大皇帝。」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刀不二似乎隱隱嘆了口氣,那是某種塵封記憶被喚醒的感覺。
「你不是刀不二。」任清影微笑道。
「哦?」刀不二愕然失笑。
他反問道:「我身上的刀意,我膝上的雪焚,還有我如此真實的坐在這裏,莫非都不能證明我就是我?」
任清影嗤笑一聲,淡淡道:「你刀意是真,雪焚是真,也是確確實實坐在這裏。」
刀不二奇道:「那為何我不是我?」
任清影搖了搖頭,緩緩往前走出一步。
而這一步,使得刀不二的手也往刀柄探出了半尺。
這位縱橫江湖,滿手血腥的魔教教主忽的狂笑起來,她身形閃動,如忽暗忽明、撲所迷離的火焰。
等她再出現時,便是一團從天而降的烈火,而火的中央,不是焰心,而是冰冷如淵的手,帶着凍煞萬物的太陰真氣。
而臨!
但刀不二的速度也是極快。
雪焚倒割,帶着無窮無盡的冰冷,迎上了同樣的嚴寒。
喀拉喀拉...
空氣里傳來冰雪擠壓,而粉碎的聲音。
任清影往後躍出,如紅衣仙子翩翩落下。
「看來,主上要失望了。」刀不二丟開刀鞘,然後站起了身,氣勢隨之急劇攀升。
任清影笑聲更大,她看着面前這位年輕英俊、稜角分明、極有味道的刀客,卻顯出不屑之色,「我所認識的那位大當家,絕不會甘心做別人的狗。」
黑木教教主靜靜說出了答案。
同一時間,她不禁想起了夏極。
似乎遇到用刀的,她總是忍不住要拿那個男人來比一比。
很快,她得出了答案:「你不如他。」
「他?」刀不二對這位與自己齊名,曾共並列為傳奇的女子的話充滿了好奇,所以他並不急着動手,反倒是耐心的傾聽起來。
「『大天刀』夏極?」很快,他自己醒悟過來。
旋即,刀不二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女人果然很盲目,無論到了何種地步,有力量,沒有力量,都是這樣。
你說的他,不過是個二十左右的少年...而你,若是按真實年齡,都可以做他奶奶了吧?
可是,你依然迷戀他,並且竟然覺得我不如他。
實在是可笑啊。」
說的「可笑」兩字的時候,他出刀了,攜帶着濃濃的刀意,刀紋負雪,漫天寒,而他的心卻是火熱的。
刀冷,而心如焚。
這就是屬於他的刀意。
這一刀,也是他正式的出刀,而若正式出刀,他絕不出兩刀。
因為,不論是誰,一刀就夠了。
任清影自然也不會退縮,得一息純陽,而使得太陰異氣再進一步,她早已是當今江湖最頂尖的高手,即便與孟老道相殺,也未必會敗。
所以,她紅袖一雙,灌風如盞,其間三千寒風,儘是冰凍地獄。
她不會大意,卻也不會畏懼。
雙指一併,便是魔門秘典之中記載的一門奇功:雙蓮並蒂無夢指法。
一指生,一指滅。
無盡太陰真氣,匯聚雙指,如狂電激射而出。
一指既出,從此無夢。
指對刀!
太陰真氣的無夢指,對刀不二的唯一一刀。
火焰里的冰雪,對冰雪裏的火焰。
一時間,浩大的氣勢使得周圍波紋陣陣,連夜色都震顫。
轟!
巨大尖銳的轟響後。
任清影倒退數步,臉色有些白,她深吸一口氣,止下倒退的步子,不驚反笑道:「你第一刀已經出了,而我也擋了下來。」
刀不二也笑了,他搖了搖頭道:「看來任教主,還是沒能明白陰曹是什麼,而我變得年輕又意味着什麼啊。
以前,我之所以不出第二刀,乃是為了節省精力,因為每一刀就會讓我更靠近死亡。
可現在,我卻可以隨意揮霍啊。」
他腳步越來越快,如驟雨臨地,又如密集鼓點,而腰間刀光再次積蓄,帶着同樣的寒芒,同樣的冰冷,再次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