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又來買茶麼?我們這剛上了新茶,東海爪圭國出產,保證是今年新採摘,最嫩的新茶,昨天才到的!」
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一座看起來裝修挺講究的茶樓,秦陽站在門口,沉默不語。
門口的夥計,眼睛毒的很,一行四個人,一個臉上有刀疤,還帶着半拉面具的弱雞,一個是抱着個葫蘆,一臉憨態的崑崙奴,還有一個感覺挺強,但是卻面無表情,一看就是護衛的傢伙。
這三個人很顯然都不是拿主意的人。
唯有另外一個,帥氣逼人,眼神很是深邃,一看便是大家公子的年輕人,才是正主,尤其是看對方這幅巋然不動的樣子,絕對是不差錢,也不是第一次來的老主顧。
他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世家公子了。
眼看正主沒反應,夥計稍稍一琢磨,可能這位年輕的客人,不喜歡新茶,少了歲月沉澱的韻味,念頭一動,夥計壓低了聲音。
「公子,你若是不喜歡新茶,我們這還有韻味十足,回味綿長的陳茶,保證公子滿意。」
秦陽忽然嘆了口氣,望向夥計的眼神,頗有些糾結。
萬萬沒想到,來的地下產業鏈的第一站,是距離他最近的一個,而且規模也排在前列的地方,竟然是一座高級秘妓館。
現在也終於明白,好端端的一座茶樓,為什麼叫白水長情,賣茶的地方,難道不應該叫什麼什麼軒麼,你非要叫白水,難道讓人家進去喝白開水麼?
如今卻豁然開朗,大感佩服,人家老闆起什麼店名,完全憑心情,白水長情這四個字,往深里想想,還真跟茶樓挺搭的。
但同樣的,知道這裏是幹什麼的,這四個字就是另外一種意思了。
還什麼新茶,當他是第一天出來闖蕩的雛兒麼,江湖黑話,有他不懂的麼,爪圭國那種小島國,伸不開胳膊抻不開腿的,能產個屁的好茶。
不就是爪圭國里新帶來的姑娘麼。
秦陽瞥了一眼夥計,隨手丟給對方一顆四品靈石。
「我找你們大掌柜,引個路。」
夥計摸索了一下靈石,很自然的揣進袖裏,斟酌了一下,道。
「公子,您不是來品茶的麼?容小的多一句嘴,您找我們大掌柜有什麼事,您稍稍說說,小的也好去稟報,不然的話,小的身份低微,怕是根本見不到掌柜的就會先挨一頓毒打。」
「我這人心善,特意來救救你們大掌柜,或者說,救救你們大掌柜後面的人,我這是先禮後兵,他要是不見,我就拆了你們的館子,告訴你們掌柜的,定天司的韓安明韓大人,跟我八拜之交,我現在要做的事,也是幫韓大人忙,別給自己找不自在。」秦陽眯着眼睛,笑呵呵的拍了拍夥計的肩膀。
夥計面色微變,擠出來一絲笑容,連忙道。
「公子稍後。」
片刻之後,夥計引着他們,穿過了茶樓,直奔三樓。
一位留着山羊鬍,樣貌普通的不值得描述的中年人,面上帶着笑容,拱手在門口迎接。
「在下王德福,是這件茶樓的大掌柜,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引着眾人進去,秦陽坐下之後,也不廢話,直接道。
「王德福?你們二掌柜似乎也叫王德福,算了,無所謂了,我就是來問你點事。」
「大掌柜出遠門了不在,在下不才,代為大掌柜,還望公子見諒。」王德福面不改色的回了句,而後試探道:「敢問公子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沒認出來。」
「我姓秦名陽,你認不認識我無所謂,你去城門口的茶樓,坐在窗口,喝了兩個時辰茶的那個傢伙,是定天司的人,你去問問就知道了,我懶得跟你廢話,我問你答,不想回答,敷衍我浪費時間也無所謂,你可以試試,看我拆了你的茶樓,你們背後的大老闆,敢說一個字不。」
王德福還想說什麼,秦陽揮手攔住了他。
「你們近期有沒有抓到一個鮫人女童,還有一頭傻乎乎的黑驢跟着?」
「公子,您說什麼,在下可聽不……」
王德福一臉迷惑的連連搖頭,可是話沒說完,秦陽一巴掌將其抽的倒在地上,一隻腳踩在對方臉上,眉宇間浮現出一絲煞氣。
「我懶得跟你廢話,你們幹的什麼破事,跟我無關的我才懶得多管,現在跟我有關了,我問你答,你可以試試你還有機會說廢話不。」
王德福剛想再說什麼,房間裏一連串骨頭破碎的聲音響起,他的護衛,同一時間倒在地上,四肢全部扭曲成古怪的形狀,而他們的慘叫聲還未響起,就已經昏死了過去。
「你們最近有沒有抓到一個鮫人女童?」
「沒……沒有,絕對沒有!我們已經好幾百年沒見過鮫人女童了,那些鮫人的幼崽,幾乎從來不會出現在海面附近的,我們也從來不去抓捕的,我們只是收貨賣貨的。」
王德福看秦陽眉宇間的煞氣,那眼中的殺機,很明顯的告訴他,再不老實說話,他真的會死,他手下的人,在對方的護衛面前,不堪一擊,甚至他都沒看到對方怎麼出的手,差距太大了。
要是有就罷了,明明就沒有的,他傻了才跟這種不講道理的傢伙死扛,就算有什麼事,先活下來,事後再說。
秦陽盯着對方的眼睛看了半晌,緩緩的抬起腳。
「現在定天司全力追查這件事,定天司的一品外侯韓大人,親自督查,相信你們的大老闆也已經告訴你們,這幾天定天司的異動,除了定天司之外,還有別的人都在動,相信你們不傻,應該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實話告訴你們,抓了就趕緊將人完好無損的乖乖送回來,還能活命,但若是藏着掖着,你們覺得憑你們這些傢伙,能擋得住麼,最後所有有牽扯的,從上到下,統統都得死。」
秦陽將王德福從地上拉了起來,輕輕的幫對方整理了一下衣衫,緩緩道。
「但若是跟你們沒關係,你們也應該明白,誰能在這件事上立了功,落下的人情,可就不止定天司了,你們後面的大老闆應該知道更多信息,而且,幹這些事的,肯定是你們的同行,少一個同行,那空出來的那部分利益,最後還不都是你們這些同行去瓜分的,至於誰吃的最多,甚至一口吃下去,那就要看誰招子亮了。」
「我再說一遍,誰幹的,誰死,我現在還要去拜訪一下其他人,你懂我意思麼?」
剛才還佯裝苦着臉的王德福,眼神閃爍,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公子說的對,不管是誰,跟朝廷對着幹,那是自尋死路,我等身為神朝一員,為朝廷分憂解難,乃是應有之義。」
「你明白就好,記住了,我叫秦陽,誰要是能讓我看到我要找的人,完好無損的出現在我面前,我可以保證,以後從南蠻之地到南海,甚至再到死海,我都能罩着你們,就算是你們去東海海族的地盤,我也可以保證,絕對沒有海族會找麻煩,就算是在神朝,只要你們別謀反,定天司的韓大人也會給予方便。」
「公子放心,小人明白,但這件事,真的跟我們沒有一點關係,至於是不是其他人,小的就無法保證了,但我們要是發現了有人干出不法之事,絕對會為朝廷分憂,率先檢舉!」
片刻之後,被抽了一耳光的王德福,紅光滿面的親自將秦陽他們送了出來,甚至還專門送了一罐茶樓最好的靈茶,這個是真的靈茶。
離開了茶樓,人偶師摸了摸腦袋。
「就這麼走了?」
「恩,你還想怎麼樣?」
「你真的信了,這些事跟他們沒關係?」
「呵,你以為我第一個選這裏,真的是因為最近麼?越是大的產業,哪怕是地下產業,到了一定規模,怎麼可能靠那些游兵提供貨源,他們的主要業務,也不是鮫人,只是捎帶着豐富類型而已,但就算如此,也是有固定貨源的,給他們提供類似貨源的人,現在還在東海遊蕩着呢,這事九成九的跟他們沒關係。」
「那你還來幹什麼?」
秦陽翻了個白眼,懶得跟人偶師多說。
一旁的刀疤,倒是先跟船長的新護衛打好關係,尤其是這位護衛的實力,他剛才可是看到了,一個神門,六個靈台,他都沒看到這位墨陽大人怎麼出手的,對方就被打斷了四肢,扭成了麻花,然後還順帶着在不講人打死的情況下,將人打暈了。
「墨陽大人,有很多上不了台面的生意,牽扯很廣的,也很隱秘,咱們這次找到的這個茶樓,只是最明面上的東西,靠咱們一點一點的追查,那可是需要花費很長時間,也未必能查到什麼,但讓這些最了解這些事的人,自己去查,是最快的途徑,絕對比定天司還要快的多。」
秦陽點了點頭。
秦陽又不傻,人族和海族的關係,不算太好,但是近些年也不算太差,所以了,明面上這種事,是絕對不被朝廷允許的,但有需求就有市場。
刨除種群龐大的海族,還有的是上不了台面的聲音,這個地下產業鏈,如同一張巨大而複雜的蛛網一般,他是對一些事有了解,可想要屢清楚蛛網內的東西,那就不知道要花費多長時間了。
那就只能讓蛛網上的蜘蛛,自己去查了。
想要驅使他們,簡單粗暴的方式,威逼利誘。
相信這些掌握產業鏈的人,自己也有消息渠道,他們肯定能明白,現在的事是燙手山芋,弄不好得罪的就不是幾個人了,尤其是得罪了朝廷,他們肯定最不願意。
再強的黑勢力,能存在下去,也只是因為朝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收拾他們而已。
那利誘就更簡單了,蛋糕就這麼大,想要讓蛋糕變得更大,那是很難的,最簡單的吃到最多的方法,那就只有一個了。
死同行唄。
死一個小同行,就多吃一點,死一個大同行,就會吃到撐。
現在有一個可以吃到撐,還能賣好幾方人情的機會,就算是腦殘,也會明白該怎麼做了,你不做,有別人去做。
此消彼長之下,原本的老大,之後可能就會變成老二了,而且還會被甩開一大段距離。
秦陽按照名單上的記載,一家一家的找過去拜訪了一下。
至於這裏面是不是有抓到人的,秦陽話也給說明白了,真抓了老老實實,八抬大轎把人送回來,這事還有的商量,沒抓的,那你們就抓緊這個朝廷支持的死同行發大財的機會。
轉了一圈,秦陽也在不斷的感應探查,一路上也沒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可暗地裏,早已經是暗潮洶湧了。
這些地下產業鏈,能混的風生水起,背後自然都是有人支持的,利益大頭也都是他們拿走的。
他們自然會有自己的情報渠道,也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事,定天司的探子,跟一群脫韁的瘋狗一樣沖了出去,聞到一點味道就衝上去咬着不撒嘴,想瞞得過一些人都不太可能。
於是乎,上面的人開始明爭暗鬥,下面的人也已經斗的如火如荼。
這種能迎合朝廷,背後的人都能明目張胆的出力,卻又能死同行的大好機會可是非常稀有的。
整個地下產業鏈上下,都在瞬間變得異常活躍,無數的人,都開始在為一件事出力。
那些可能永遠都不會被秦陽,甚至被定天司知道的細節,開始一點一點的被人挖掘了出來。
哪怕是個養氣的小嘍囉,只要挖掘出來的信息有用,立刻就會得到獎賞。
七天,僅僅只用了七天時間。
在這種地域範圍極廣,消息傳遞又很落後,快速傳遞消息的成本極高的世界,這些人為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爆發出了讓秦陽都感覺震驚的效率。
是誰擄走的人,從東海一路穿過群島,在抵達大嬴神朝領海,在到登岸,這一路上所有的細節,都已經被挖的透透的。
所有經手的人,都被挖了出來,刨除已經死了的,被抓到的,剩下的活人,一個逃掉的都沒有。
之所以只快速挖掘到這,是因為後面小七自己逃掉了。
但現在連從那裏逃掉的,怎麼逃的,逃往什麼方向都知道了,順藤摸瓜之下,挖到後面的線索,只是時間問題。
秦陽稍稍鬆了口氣,果然啊,幹什麼事都要有自發的強烈熱情,才能幹好一件事。
拿着刀子威逼,效率太低了。
他現在只需要確定一個小範圍,一個方向就行了,至於證據什麼的,他又不是定天司的人,拿韓安明的招牌出來糊弄人而已,要什麼證據。
反正這麼多天過去了,事情早就傳開了,也沒見韓安明跳出來否認。
他怕是嘴都快笑歪了,有這麼一群熱心群眾,眾志成城的幫朝廷分憂,他以前辦案,恐怕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這恐怕是他辦案辦的最順利的一次了,不跳出來給秦陽搖旗助威,已經很克制了。
只是秦陽卻還是有些擔憂,到現在了,也沒見人暗戳戳的將小七送出來,難道不是這些人里的某一個抓走的麼?
他們肯定都知道事情嚴重性了,難道這種地下勢力內部,還能萬眾一心的死扛到底?
真要是其中一股勢力的人幹的,最先動手的,十有八九就是他們內部的人了,再發展下去,他們想後悔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