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陽侯聽秦陽說完,眼神有些飄忽,沉吟了許久之後,喟然一嘆。
「大帝姬啊,說來話長了……」
「就從大帝姬的身份開始說吧。」
「那就要從很遠的地方說起了,我也是聽我父親模糊的提過,大帝姬乃是先帝的兒女之中,唯一還存活的女兒,可先帝已經與數萬年前駕崩,到了萬年前,大帝姬才忽然出現在離都,那時她不過是一個稚童而已,大帝這麼說,也無人敢多問,左右不過又多了一個皇族之人而已……」
「那時,楚朝被滅,神朝聲勢,一時無兩,大帝聲威,震懾天下,沒人會多關注一個多出來的皇族之人,然而,壞就壞在,大帝姬天資聰穎,天賦極高,只是靠着皇族的最低供應,就在短短百年時間,一躍成為了道宮強者,後面更是一飛沖天,大有勢不可擋之態……」
「那段時間,域外異族、妖邪、魔頭,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大帝姬親自率軍,屢立戰功,更是親自培育了不少人,當年之人,還活着的,如今差不多都是巡天使,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就不太清楚了……」
「只知道那段時間,大燕神朝屢犯邊境,大帝姬之名更是在那段時間,成為了威懾大燕神朝的底牌,那段時間的朝局,很是古怪,不時的有人被定天司查出來問題,罪名更是什麼都有,我汝陽侯府,紮根南境,不設朝局,也未能安安穩穩……」
「後來聽人以訛傳訛,大燕神朝的太子,率軍被大帝姬暴揍了一頓,差點隕落在邊境,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變成了仰慕大帝姬巾幗不讓鬚眉,停戰之後,派人前來求親,嫁妝很是豐厚,只是聽說領地就有十州之地,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而大帝也真的同意了,大帝姬後來也不知為何同意了,可送親的隊伍,出發之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定天司都沒能追查到……」
「如今巡天使之中,絕大多數都是大帝姬當年的人,其實也是因為他們到現在還沒放棄尋找,巡天使有職責之便,慢慢的就變成了如今這樣……」
「當年的辛密,早就淹沒在塵埃里,具體如何,怕只有當事人清楚了,只是沒想到,當年可能有兩位封號道君一起出手,當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汝陽侯長吁短嘆,至少提起大帝姬的時候,他也是多有讚嘆,僅僅擺在明面上的功績,就非他能比的,而且這還是一位女子,自然更讓人佩服了。
別的地方,秦陽聽的糊裏糊塗,汝陽侯自己也不太清楚,可是牽扯到紫霄和葬海二人,秦陽心裏就有了猜測。
這倆混蛋,一個是南蠻魔道第一大教的封號道君,一個還是個妖族,十有八九是妖國的大佬。
若大燕神朝與大嬴神朝,當時達成了秦晉之好,不提最後會不會翻臉,可起碼會有挺長一段時間的蜜月期吧。
兩個神朝,不用再耗費巨力提防着對手,也不用損兵折將,消耗彌天的交戰,自然會有更多的精力去忙的別的事情。
於大嬴神朝而言,南蠻之地自然就是最好的目標,而另一邊,妖國,也會成為了大燕神朝的目標。
這倆混蛋封號道君,一起出手破壞聯姻,倒也不是沒可能。
見面之後惺惺相惜,結為摯友,然後計劃達成之後,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經歷了什麼,又翻臉成了死敵……
無論是這倆已經死透的混蛋,還是當年大帝姬的事,要麼是牽扯敏感,要麼是隱秘,沒什麼記載留下來,到了今日,怕是很難再弄明白了。
秦陽回憶了一下嫁衣沒清醒的樣子,似乎還真的挺霸道的……
當年可是二話不說就自己躍到他的背上,根本沒商量,後來隨手給的東西,誰想到還真是對她挺重要的東西,而且這麼厲害……
秦陽聽完了不完整的故事,神思不屬的回憶往事。
而汝陽侯,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宛如望着一個白痴。
「你還能坐得住?你不明白,你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麼?」
「嗯?」
「大帝姬還活着,可是她根本沒有歸來,你現在就是最重要的一條線索,離都那邊,有的是人,想要通過你找到大帝姬,而且,你還沒明白飛鸞令代表着什麼……」
「代表大帝姬。」秦陽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沒這麼強吧?」秦陽乾笑一聲,眼神裏帶着一絲期盼。
「哼,就是這麼強。」汝陽侯冷哼一聲,指了指腳下:「你以為我現在為什麼要待在這裏,還不是要避避風頭。」
「飛鸞令不是一般的令牌,唯有大帝姬親自賜予,才能煉化,而煉化的人,就如同大帝姬親臨,可以調動當年的飛鸞三衛,縱然飛鸞三衛,如今已經改了編制,可其中的頂尖強者,起碼有九成,依然會認這塊飛鸞令。」
「而當年的那些人,還活着的,不少都是大權在握,尤其是巡天使之中,更是幾乎完全被當年的飛鸞三衛的人佔滿了!」
「這些人所蘊藏的力量,足夠任何一個人眼紅了,尤其是在大帝姬根本沒回來,生死未卜的情況下!」
「大帝已經步入晚年了,而且本尊已經多年未曾出現,秦陽,你應該明白了吧?」
汝陽侯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潑下來,聽的秦陽冷汗直冒。
這句話什麼意思,還不是說大帝其實沒多久好活了,下面的皇子,必然都有自己的想法了……
現在有一股很強的力量,忽然出現,誰拿到手,誰就可能會有很大的優勢。
而更妙的是,這股力量的主人,消失多年了……
只是一想,秦陽就頭大不已。
早些時候哪知道這塊飛鸞令這麼厲害啊,正常人不都是關注法寶本身的力量麼……
再說,這些都是辛密,誰會知道後面隱藏的力量,才是更強的。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秦陽清楚的知道,被那些皇子盯上了,絕對不會有好結果的。
不站隊還好,起碼各方維持平衡,站隊了之後,立馬會得罪一大批人,多的是人想要他走路上摔一跤之後,腦漿子都摔出來……
「師兄,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跟你告辭了!」秦陽站起身,一臉鄭重。
「呵呵……」汝陽侯面無表情,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我原本以為殿下已經回來了,沒想到殿下竟然還是了無蹤跡,只是想想,我就坐臥不寧,連吃肉都沒了胃口,我與殿下也算是共患難,歷經艱險才度過了難關,如今她贈予我飛鸞令,自身卻生死未卜,我……我實在是良心難安……」
「怎麼?你待怎地?」
「師兄,我想好了,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去找到殿下,誰知道是不是又有賊子,暗下毒手,師兄,無論如何,你都別攔着我!」秦陽一抱拳,轉身就走,半點猶豫都沒有。
身形一晃,秦陽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揮手將所有書籍都收起來,這些日子裏用到的東西,也一同收了起來。
回過頭,就見汝陽侯靠在大門上,抱着手臂,一副看熱鬧的架勢看着他。
「你準備去哪?出去了可沒這裏安全又清靜。」
「師兄,我呢給你說句實話,我實在是不忍心連累你。」
「那假話呢?」汝陽侯不以為意,心裏毫無波瀾,隨口就又問了一句。
「假話?假話自然是我覺得師兄你扛不住壓力的,你到底還是神朝的臣子,面子上的事情,很多時候你都過不去的。」
「那你準備去哪?我認真問你呢,你師尊知道你到我這了,我若是沒照顧好你,豈不是對不起崔師伯,你若是有更好的地方去,我自然不會攔着你。」汝陽侯攔在了房間門口。
「師兄,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秦陽眨了眨眼睛,一臉認真。
「真話如何?」
「真話呢,我可以去五行山學藝,他們見我天縱奇才,天生五行靈體俱全,又有一封大佬的推薦信,五行山的人,十有八九會哭着喊着抱着我的大腿,將我留在五行山,我若是拜入五行山苦修,自然就表示了態度,他們總不能去五行山強拉人吧?
再說了,這飛鸞令,又不是誰都能用的,他們也不敢殺了我,殺了我飛鸞令就沒用了,我這也算是委婉的表示一下,誰都別來找我,給大家都留些顏面,這樣多好。」
「假話呢?」
「假話啊,我回南蠻之地,無論是懷着好意還是懷着歹意的人,不怕死的儘管來,實在不行了,我還可以回南海,回死海,真到了死海,天高海闊,我看誰能奈我何!當然,師兄你信我,這個是假話。」
「以現在的情況,你能離開神朝的疆域?」汝陽侯理所當然的問了一句。
「師兄你放心好了,這一點我還是很有信心的。」秦陽一拱手,欠身一禮:「這些時日,多謝師兄照拂,師兄保重!」
秦陽告別了汝陽侯,化出一尊分身,用一手九流的儀容方法,欲蓋彌彰一般的逃出了府城,直奔南邊而去,而真身易形改貌,悄悄的從府城東門離開。
溜了溜了,最近還是避避風頭吧……
離開神朝的範圍,怕是的確不容易了,身負飛鸞令,又是被激活過一次,若是離開神朝疆域,青鸞紫鸞二姐妹,十有八九會有感應的。
此時此刻,就算是當年嫁衣的那些部下,恐怕都不希望他離開神朝吧。
再說,自己也沒打算逃,現在也不算是苟,只能說是一心求學向道,誰也不能阻止自己學習新知識。
實話都給汝陽侯說了,他不信誰有什麼辦法。
都說了是假話,還專門強調了一下。
可他偏偏要以為自己跑路了,說破了嘴皮子都不信……
隨他去吧,這世道實在是太艱難了,做個實誠的老實人,太不容易了。
分身離開府城之後,一路向南,直奔南蠻之地而去。
不過區區三日,分身就察覺到有人追來了,拐入一片有密林有水脈的地帶,分身悄悄的潛入到水脈之中,直奔地下水脈而去,順着那些恍如迷宮一般的地下水脈,不知道遊走了多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了之後,分身轟的一聲消散,化作一根頭髮崩碎成齏粉……
而秦陽的真身,向東走了半個月,沒發現有任何人跟着之後,拿出一個箱子,晃了晃之後,從裏面拿出來一個紙團。
「看看這次能抽個什麼名……」
拆開一看,秦陽眉頭一蹙……
「王小明,這名字不行,一聽就是不走心的假名……」
將紙團燒成灰燼之後,又重新摸了一次,再次打開紙團一看。
「季無道,無道,這個名字不吉利啊,還有點狂,一聽就不是正派人士……」
隨手就要燒掉的時候,秦陽摸着下巴一琢磨。
「算了,最近臉黑,就這個名字吧,不正派就不正派吧。」
搖身一晃,化作一個國字臉,濃眉大眼,眼神明亮,周身氣質剛硬炙熱,一看就是正派硬漢的男人。
再換了一身衣裳,頭髮用草繩隨意的紮起來,再將膚色換成了古銅色,任誰看,這都是一個行事豪莽,內外如一的典型體修。
「五行山啊,我來求學了……」
秦陽一路步行而去,將所有的真元,統統納與海眼,靠着千里萬里的艱險路途,磨礪肉身。
不過數月的時間過去,秦陽身上已經多了一絲體修苦修士特有的滄桑氣質,由內而外,做不得假的那種。
一路自南境東部,沿着海岸線,一路向北,抵達了大嬴神朝的東部。
五行山就坐落在這片地方。
……
另一邊,俞城別院。
「許大人,我都跟你說了幾遍了,秦陽走了,回南蠻之地了,你還要讓我說幾遍?」汝陽侯一副火大的模樣。
「樂侯爺,你也別針對我了,這話是獻國公讓我問的……」許文程也是一臉苦相。
一日之後。
汝陽侯看着眼前的青鸞,苦笑着搖頭。
「青鸞大人啊,秦陽當時真的說他回南蠻之地了!」
「哼,休要框我,這小滑頭將我的人帶進了地下水脈,差點迷失在李曼,他後來就氣息全無,還敢說他回南蠻之地了,雖說飛鸞令未曾催動的時候,我等都無法感應到位置,可若是離開神朝疆域,我等不可能感應不到!」
「我對天發誓,秦陽當時真的是這麼告訴我的,他說實在不行了就回南海,再不行就回死海!」
「哼,這小滑頭!」青鸞氣的一跺腳,化作一道神光,沖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