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應事務皆了,高升回到下河村,正是日中午後的時辰。
一入家門就感覺到了不一樣。
往常只要他回到家門,管家孫有福就急忙迎上來服侍,而今天孫有福卻沒有迎出來。
進入家門更是奇怪,老爺子和家中奴婢皆不在家,連高悅都不見蹤影。
只有老太太在家,見到他返回,帶着一臉喜色,蹣跚的迎上來。
「娃兒,大喜啊!」
「大喜?」高升納悶,不知道喜從何來。
老太太喜滋滋的道:「府里來了官員,說是奉命給咱家量賜田嘞,你又不在家,你阿耶領着家裏婢子一起是幫忙,連丫丫都跟了去瞧熱鬧,要不是怕家裏沒人,你回來都沒個人應門,阿娘也去瞧瞧咱家這天大的喜事。」
敕封下河縣男,食邑三百戶、賜田五百畝,這些勳爵的封賞一直沒動靜,本想開春官府才會來人,沒想到在今日就有官員開始量賜田。
唐朝人少地多,而這地不一定是田地,所以勛貴的賜田也是地為主,想要種莊稼,只能勛貴僱人開墾。
五百畝賜田,高升覺得可有可無。
不過十八輩祖宗都是田舍漢的老爺子和老太太激動啊,這年月還有什麼比地更能讓田舍漢滿意?
地就意味着可以種莊稼,種莊稼就有糧食,名以食為天,糧食在老爺子、老太太心中絕對是占第一位的。
加上唐朝初期,各種天災層出不窮,糧食產量低,糧食售價一直居高不下。
若不是貞觀十三年官府設立常平倉,在糧食供應充足時,以高於當時市價的價格買回糧食,糧食短缺時再以低於市價的價格賣出,使糧價的浮動保持在一定限度內,以此控制糧價。
上下河村緊挨着長安都城,天子腳下,官府不敢懈怠,狠命抓物價,糧價還算持平,若是偏遠地區,糧食價還得往上波動。
糧食,不論是哪朝哪代都是根本。
五百畝賜田,這麼多田地,高家上下包括婢子,吃飽肚皮自然不成問題了,甚至每年還有不少餘糧。
老爺子、老太天歡天喜地自不在話下,甚至高升賺一車一車的開元通寶,老爺子和老太太都沒這麼高興過。
安置好馬車,高升來到村外,果然見到一群人冒着寒風扎堆在一起,數名穿着官服的人正在測量土地。
這是下河村範圍內最肥沃的土地,尋常有村中莊戶想要在這塊地上打些秋風,種些莊稼,村正都絕不讓他們染指,說這是官府的地沒有分到個人,不可妄為。
這塊地,連老爺子都惦念了十數年,沒想到今日,居然是屬於他的。
高升走上前,高悅眼尖率先發現了他,呼叫着「阿耶、阿耶」,邁着小短腿,一路瘋跑過來,投入他的懷抱。
高升將女兒一把抱起,走過去,數名負責測量土地的官員慌忙上前見禮,一個還是縣府的縣丞,見到高升慌忙作揖。
高升慌忙將女兒放下,而後雙手作揖還禮。
其實唐朝人很講禮數,不論是上下級,還是尋常百姓,又或者是勛貴,見面打招呼,先作揖。
當時的唐朝乃是天朝上國,李世民更是被周邊諸番邦奉為天可汗。
倭國小鬼子衣不遮體、野蠻無禮,仰慕唐朝文化,在大唐將大唐的一切學得似模似樣。
什麼日本人都有禮貌,什麼鳥和服,全是假象,什麼都是剽竊大唐朝的,而後自己變種好不好。
那縣丞臉色為難,道:「我等不待縣男回來,就開始丈量賜田,還請縣男見諒。」
「沒事,吳縣丞皇命在身,賜田但憑吳縣丞做主便是。」
高升穿越以來自力更生、發家致富,還沒餓過肚皮,自然對土地的好壞,大大咧咧,反正他產業多,就算沒這五百畝賜田,他也能吃喝不愁。
這話老爺子就不愛聽了,上前就差沒直接揪住他的耳朵,嘴裏哼了一句:「敗家玩意兒,你懂個甚,五百畝地,分肥地、孬地,肥地一畝多打好幾十斤莊稼,能一樣麼?」
若非這老頭是他老爹,高升真想上前就捶一頓,他好歹是皇帝老兒敕封的從五品上,食邑三百戶、賜田五百畝的下河縣男,下河村一百多莊戶的新東家,當着在場圍觀莊戶,這老頭居然罵他敗家玩意兒,還有沒有尊卑、王法了,下河縣男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果然,周圍在瞧熱鬧的下河村莊戶紛紛竊笑,似乎已經對老爺子懟高升已經見怪不怪了。
老爺子氣洶洶的對縣丞道:「吳縣丞,莫聽這敗家玩意兒的,下河村裏的好地就在這兒,你得給老漢量五百畝出來,我兒好歹是勛貴,賜田咋能馬虎?」
吳縣丞哭笑不得,心道,你這老頭不就是仗了自家兒子的勢麼,居然還罵自家兒子「敗家玩意兒」?
高升發作不得,心裏默念孝經,免得自己忍不住,捶這老爺子一頓。
雖然老爺子是他便宜老爹,白來的,但總是爹,坑爹的事情他不做,爹坑兒子的事情,他也只能忍了。
見高升默不作聲,老爺子更嘚瑟了,用滿是泥巴的大手,拽住縣丞就往好地里拖。
得,就由這寧死不吃虧、見了好地如同見了**的老頭,折騰五百畝賜田去,高升不關了。
有這老頭在,下河村哪裏的地最肥,都會成為高家的賜田,沒有絲毫意外。
好不容易將下河村五百畝最好的肥地變成了下河縣男的賜田,而後在地契上畫押簽字按手印,高升這才與吳縣丞說得上話。
「吳縣丞,操勞半日,不若到高家小息片刻?」高升作揖,主動邀請。
在他知道的規矩里,縣丞這種坐堂管理的官兒,能親自帶隊跑到下河村來給他測量賜田,那是他這個下河縣男是個勛貴,干係重大。
加上不是開春丈量賜田,而是冬季就丈量,說明高層有壓力下來,吳縣丞不得不親自督辦。
想想也是,明日高升就要走了,若他的賜田這個時候還沒下來,到了開春,他已經身在江南道了,這賜田恐怕又要耽誤一段時間。
這是讓他走得安心,誰的主意不用猜測,除了李治,沒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