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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卿剛走,方姨娘便從外面走了進來,對王氏屈了屈膝,然後走到她身邊一邊伺候她一邊悄聲道:「剛剛楊家那對夫婦又來了,提了大堆的東西,說是來祝賀七小姐的。」
王氏聽着皺了皺眉頭,又聽方姨娘道:「楊家窮得家徒四壁,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銀錢賣這東西。楊姨娘讓門房開了個角門放他們進來,接着沒多久,就將他們打出去了,一直追趕到了街上,說是楊氏夫婦手腳不乾淨,偷了她一支簪子。還將他們扭送到了順天府,告了他們兩個盜竊。」
王氏聽着眼睛動了一下,並不說話。
方姨娘繼續笑着道:「所以我說,咱們府里最聰明的女人,除了夫人和七小姐,就要數楊姨娘。」
王氏剛剛還擔心姨娘的娘家人被人利用,結果接着楊姨娘就鬧了這麼一出,眾目睽睽之下追着楊氏夫婦跑,還將他們兩個直接扭送到了官府,任誰都知道楊姨娘與娘家人的關係不好,甚至有仇。
這時候別人要想利用楊家夫婦來對付謝家,也得想想有沒有效果才行。
王氏嘆道:「楊氏長在鄉野間,性子雖然粗野了些,但事情是看得明白的。」
也因為她活得夠明白夠謹慎夠本分,所以她才能毫無芥蒂的寬待她。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楊氏感恩惜福,她自然也會有所回報。
方姨娘又問王氏:「要不要讓人示意一下順天府尹,將楊家夫婦關幾天。」
正好有盜竊的罪名是現成的。
王氏道:「不必了,今天有楊氏這一鬧,加上楊氏與其兄嫂不和多時也有跡可循,楊家夫婦鬧不出大事來。且我們示意順天府尹關了他,反倒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方姨娘點了點頭。
接着,有丫鬟進來通報道:「夫人,柳姨娘求見,說是有事要告訴夫人。」
王氏道:「讓她進來吧。」
柳姨娘進來後,先對王氏屈膝行了禮,接着便道:「妾身有一事,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該告訴夫人,所以特意來求見夫人。」
方姨娘站到了一側,指揮着丫鬟去給柳姨娘上茶。
王氏問道:「是什麼事。」
柳姨娘頓了一下,然後才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遞給王氏。
王氏看過了之後,皺了皺眉頭。
柳姨娘道:「府里最近閉門謝客,妾身娘家的兄嫂進不來府里,便讓門房送了這封信給妾身。妾身的兄嫂說,昨日有人來問他們,手裏有沒有老爺的書信,最好是帶有老爺私章的那種,或者讓他們遞個消息給妾身,讓妾身從府里送一份老爺的墨寶出府交給他們也行,他們許了一千兩銀子的重金。妾身的兄嫂不知道他們要老爺的書信是做何用處,又覺得茲事體大,便先敷衍了他們,然後送信將這件事告訴了妾身。妾身覺得這件事非同尋常,便來告訴夫人。」
王氏冷哼了一聲,將書信拍在了桌子上,道:「一千兩銀子一封信,好大的手筆。」
一千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普通人家一年二十兩銀子生活足以小康,大部分普通百姓,一輩子都賺不到一千兩銀子。柳姨娘的兄長在順天府做個小吏,一年的俸祿也才二十兩。
這樣財帛,足以動人心。
別說柳家兄嫂初聽到時會不會心動,便是柳姨娘剛聽到用一封老爺的書信便可換一千兩銀子時,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如果楊家兄嫂有了那麼一點點貪慾,從柳姨娘這裏要來了謝遠樵的書信,或者柳姨娘看到這銀子這麼好賺也動了心,主動將謝遠樵帶着私章的信件或墨寶送了出去——柳姨娘進府之前是受過訓練的,擅長琴棋書畫,謝遠樵平日裏也喜歡跟她談詩論文,高興時還會即興揮筆寫上一首,或作一篇文章。柳姨娘屋裏,他這種文墨還真不少。
柳姨娘不知道那些人要來這些東西是用來幹什麼,但總歸不是什麼好事,更甚至是對謝家不利的事情。
王氏又道:「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跟老爺說,讓他查清楚的。」
柳姨娘笑着鬆了一口氣,道:「妾身知道這件事時,總怕自己和兄嫂不察讓小人鑽了空子,讓人做出對府里不利的事情來,心裏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現在告訴了夫人,心中倒是鬆了一口氣。」
說着站起來對王氏屈膝道:「那若沒有其他的事,妾身就告退了。」
柳姨娘走後,王氏手裏握着那封書信,想到了什麼,又吩咐方姨娘道:「你去問問朱氏和陳氏,她們的娘家人有沒有也被人請着做這種事。若有,讓他們好好坦白,否則出了事情,我饒不了她們。」
方姨娘道是,然後出去。
方姨娘去問的時候,朱姨娘倒是很堅決的說了沒有,跟方姨娘道:「……妹妹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娘家早就決裂了,我都好多年沒跟娘家人聯繫了,她們怎麼會找上我。」接着又小聲的去打探:「妹妹,你問這個,是不是府里發生了什麼事?」
結果被方姨娘狠狠的剜了一眼。
方姨娘去問陳姨娘的時候,陳姨娘的眼睛倒是左右轉動了一下,然後才說沒有。
方姨娘想多嚴厲的多恐嚇幾句,讓她務必說實話。陳姨娘又抱着肚子哎呀哎呀的說肚子疼,方姨娘只好作罷。
王氏卻也不會完全相信她們的說辭,自那之後,凡是遞到府中的書信,皆先過來王氏的眼才能送往各處。但是王氏在書信中,卻也沒看出什麼不妥來。
關於有人用一千兩銀子換謝遠樵書信的事情,王氏自然跟謝遠樵說了。
謝遠樵想的比王氏還多,自然是找人查了那些人,只是並未查出什麼來。柳家夫婦只記得那些人的樣貌,卻並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且來過兩次沒有從柳氏夫婦這裏得到想要的東西之後,便也不再來了。
謝遠樵讓人憑着柳氏夫婦提供的畫像去找去打聽,卻沒打聽出任何東西,且那些人好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一樣,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
而後過了不到五日,謝遠樵被人參了。
參他的那位御史參他的理由是,謝遠樵向某莊要案的犯罪嫌疑人的家屬索賄三萬兩銀子,御史提供的他索賄證據的書信中,字跡與謝遠樵的一模一樣的,上面還紅戳戳的蓋了謝遠樵的私章,清晰得不得了。
而舉告謝遠樵的那個人,正好就是那犯罪嫌疑人的家屬。
謝蘊華聽到時在家裏氣得罵道,有誰索賄用書信交往的,還蠢得蓋上自己的私章,那些人都沒帶腦子的嗎。
但不管怎樣,有舉告人,有書信為證,還有御史在朝堂中參劾,立案受理的條件充分,謝遠樵還是被暫時停職查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