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伸手握了握衛皇后的手,目光中帶着心疼。 ̄︶︺
皇后娘娘受過的苦,只有她這個陪伴了她半生的人才知道。
衛皇后一聲堅強剛毅,從無所畏懼,她不懼當年的明氏,不懼聖上。可要問她害怕什麼人嗎?是的,她怕一個人。
她害怕太子殿下,她怕極了。
她怕到對太子殿下予求予取,她怕到太子殿下要什麼她就給什麼,她怕到哪怕太子殿下犯了錯她都不敢有一句責備。
可是即便這樣,太子殿下去世的時候,皇后娘娘也一下子老了許多。
白髮人送黑髮人,沒有這麼好受。皇后娘娘臉上的皺紋,都是那時候生的。
阿若不想衛皇后陷在這痛苦的記憶里,於是笑着跟她轉移話題道:「對了,奴婢倒是忘了一件事跟娘娘說,今日早晨燕王殿下派了人進宮來,給娘娘送了一個護頸的玉枕。還說讓來人順便問問娘娘可願意見他了,您要是想見他了,他就進宮來。您要是還想向人表示要對他這個兒子疏離一段時間,他配合您演出,就不進宮來招您的煩了。」
衛皇后聽着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個孩子,真是……」
臉上的傷感之色倒是一掃而光,表情重新變得舒展柔和起來,帶着淡淡的笑意。
阿若心裏鬆了一口氣。
這太子和燕王兄弟二人,從來都是這樣。太子殿下讓皇后娘娘傷心,燕王殿下卻能讓皇后娘娘高興。
即便當年皇后娘娘為了太子殿下壓着燕王殿下,讓他娶了他不喜歡的王妃,燕王殿下即便是當時不高興,發泄出來了,過後也不會跟皇后娘娘往心裏去,不記仇,母子兩人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沒隔閡。這才像是親生的母子呢。
反倒是太子與皇后娘娘,相人相處的時候是一個客氣一個恭敬,生疏得可怕,一點都不像是親生的。
衛皇后也有點想小兒子了,笑着道:「罷了,你讓他進宮來吧,他要是閒就讓他陪本宮用晚膳。」
阿若笑着道:「是,奴婢這就讓人給燕王殿下傳話去。」
這一邊,蕭禹詢回到東宮之後。
他剛剛出門的時候,東宮還是一副烏雲罩頂的感覺,此時卻已經是風和日麗、晴天無雲了。
養和殿裏的事情總是傳得很快,何況明熙帝留了李尚書和簡尚書在養和殿裏,本就有心讓事情傳出去。
蕭禹詢去鳳陽宮為衛皇后讀一段經文的功夫,皇宮內外都知道了新封的靖江王在養和殿代執御筆批閱奏摺的事情了。此時再沒有人敢說,聖上無心立皇長孫為儲君了,相反,說聖上已經內定皇長孫為儲君的說法反而多了起來。
此時太子妃、呂嬪等眾人的臉上具是一臉的喜色,與昨日和早晨完全不同。
太子妃不知道養和殿具體的情形,只以為定然是蕭禹詢在養和殿裏做了什麼令聖上龍心大悅的事情,才令東宮挽回如此好的局面。
太子妃拉着蕭禹詢的手,臉上滿意的道:「很好,你做得很好。」
而其他的府上,就不是東宮的情形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昨日是東宮在憂,今日卻又變成了別人愁。
不管是在鄭惠妃宮裏還是何德妃宮裏,晉王夫婦和魯王夫婦都在跟自己的母妃嘀咕道:「……難道父皇真是老糊塗了,竟然真的打算立蕭禹詢那個毛頭小子。」
魯王妃又不滿道:「這世上哪有將家業傳給孫子不傳給兒子的,蕭禹詢算是個什麼東西,一個側室生的庶種,聖上居然還當他寶貝。」
何德妃拿眼睛冷剜了一眼魯王妃,蕭禹詢是側室生的庶種,魯王也是她生的庶皇子,難道聖上也不能拿他當寶貝不成。罵別人倒是將她兒子也一起罵進去了。
魯王妃這句話,同樣令魯王皺了皺眉。
魯王妃這才自知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請罪道:「母妃恕罪,兒媳不是這個意思。」
魯王沒有理她,問何德妃道:「母妃,您相伴父皇幾十年,您可能猜到父皇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何德妃嘆氣道:「聖上心思深沉,連本宮也猜不透一二。」要論揣測聖心的,恐怕沒人能比得過鳳陽宮那一位。
所以這麼多年了,她和鄭惠妃哪怕出身良好,卻反而被她一直壓在底下。
另外一邊的鄭惠妃也是皺起了眉頭,臉上帶上了幾分冷意。
另外一邊,燕王府里。
蕭長昭剛剛回到府里,放下手裏的劍,雲箭便進來對他拱手喚了一聲:「殿下。」
蕭長昭瞥了他一眼,問道:「什麼事?」
雲箭道:「籬院住的幾位先生求見。」
蕭長昭端起太監封上的茶喝了一口,問道:「他們求見本王做何?」
雲箭臉上尷尬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的道:「不知殿下有沒有聽到今天宮裏傳出來的消息,聖上今日在養和殿,讓靖江王幫其代執御筆的事。幾位先生大約也是聽到了這個消息,所以想和殿下商量一下,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和挽回聖心。」
一般大戶人家,特別是各個王府中,都會養一些門客謀士,為的就是遇到事情的時候有人能出謀劃策。
燕王府里自然也一樣,籬院裏住着的全都是一些慕名投奔或招攬而來的門客。
只是殿下養着這些門客謀士,卻並不大喜歡用他們。殿下不愛文墨,放着這些門客反倒是讓他們幫着寫寫奏摺文書什麼的,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這些先生們滿腹謀略,早就憋着想要大展身手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機會,自然是想露給殿下看看。
雲箭也是以為,這一次的事情對他們燕王府來說算是件嚴重的事情,是應該好好想一想應對的策略,所以才會進來幫着這些先生們通傳。
蕭長昭將手上的茶碗「砰」的一聲砸回到太監手裏托着的托盤上去,冷道:「商量個雞毛蛋商量,有什麼好商量的。」
大約是因為氣惱,最後連在軍營里學的髒話都出來了。
蕭長昭哼道:「靖江王握了一下御筆碰了一下奏摺怎麼了,握了一下御筆碰了一下奏摺聖上就把太子之位給他了?本王小時候坐在聖上的膝蓋上,拿御筆在奏摺上畫小人撕着玩,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還有本王失寵了嗎?挽回什麼聖心,咒本王呢。」
雲箭:「……」
「一點小事就跑來本王這裏瞎鬧騰,讓他們都回去好好呆着。」
雲箭心道,看來這一群先生又要失望了。人人都以為嚴重的事情,在他們殿下眼裏根本不算什麼。誰讓他們殿下牛氣呢。
雲箭拱手道了一聲是,一邊心裏想着等一下出去怎麼跟這些先生們說,以及怎麼安撫這群先生們。
他發現了,他們王府的門客謀士流失率是最高的,來來去去都換好幾撥的人了,從一開始就耐心呆在燕王府到至今的可沒有幾個了。這一次之後,不知道又會走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