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下來,外面已有人開始陸續掌燈。
蕭長昭低頭看了一眼閉着眼睛呼吸已經清淺的鳳卿,想了一想,暖香軟玉雖然令人貪戀,但他也的確該走。
他從身上拿出一個東西,掛在鳳卿的脖子上,又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然後才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站着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裳。
他來時沒從大門入,出去時也不想從大門出。於是推開窗戶,直接從窗戶上跳了出去。
鳳卿在他走了之後就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看他掛在她脖子上的東西——那是一塊千年血玉,上面沒有任何的花紋,只有通紅通紅得像血一樣的顏色,帶着玉石的溫潤和晶瑩。
傳聞血玉是陪葬的玉飾浸入死人的心血,久置千年而形成,因而極其難得。這時候的人們將血玉當成可通靈、可辟邪的聖物。
鳳卿看了一眼,便將血玉藏到衣服裏面去,然後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一邊敲了敲柱子讓外面的珊瑚等人進來,一邊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裳。
珊瑚和紫英等人進來後,卻是什麼話都沒說,把燈點了了起來,然後去整理被褥。
而恰在這時,鳳卿突然隱約聽到外面樹木嘩啦了一下,仿佛是有人從樹上掉下來的聲音,然後便聽到謝鳳良和謝鳳明領着小廝在喊:「抓賊呀抓賊呀,我們抓到了一個盜賊……」
鳳卿微訝,連忙走到窗戶邊上去看。
天色已是暗淡,透過外面大紅燈籠透出來的明光,她仍是看到蕭長昭像是被人網麻雀一樣網羅在一張大網裏捆了起來,謝鳳明和謝鳳良帶着小廝在旁邊圍觀。
謝鳳明一副凜然的模樣指着他道:「你這個盜賊,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偷到了我們家來……」
鳳卿:「……」
本來打算直接避開人翻牆離開的蕭長昭卻被一張從天而降的大網網住,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蕭長昭有些惱怒,目光凌厲的掃了謝鳳明一眼,道:「你這個小子,將本王放開!」
他的聲音冰寒而帶着幾分惱羞成怒,他活了二十多年,還沒人敢對他這般,更沒有像現在這樣丟臉過。
謝鳳明被他的凌厲的目光掃得微怵的往後退了一步,接着又覺得自己幹嘛怕他,他都被捆着呢,於是強作鎮定的抬了抬下巴,盯着他道:「你說放久放,那我不是很沒面子。還有你竟然自稱本王,冒充王爺,犯了以下犯上之罪。」他說到以下犯上之罪的時候,聲音多少有些弱氣。
鳳卿在窗戶前看着院子外面的情景,忍不住拿帕子捂着嘴哈哈笑了起來,笑得連臉皮都有些酸了。蕭長昭向來高傲自負,只有他看別人丟臉沒有別人看他丟臉的,她還從來沒有看過他像現在這樣狼狽過。
因為隔得遠她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相信他現在的臉色一定是豬肝色。
謝鳳明一定是故意的,鳳卿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的。
蕭長昭目光沉沉的看着謝鳳明,道:「信不信本王出去後揍你?」
謝鳳明心道,那要等你出來了再說。
一旁的謝鳳良卻有些猶疑了起來,覺得眼前被他們困住的人的穿着和氣勢,不像是個盜賊。他悄悄的走過來,拉了拉謝鳳良的衣袖,道:「鳳明,他會不會真的是王爺?」
他是被謝鳳明拉過來打下手的,謝鳳明跟他說他剛剛看到有個盜賊進了府里,就在七姐姐的院子附近,然後拉上他偷偷在這樹上結了網,說等一下賊子肯定還會從這裏出去,他們就守在這裏等他出來就將他抓住。他還勸他說暫時不要告訴大人,免得打草驚蛇。
什麼賊子能輕易進得了府里,他還當謝鳳明是說笑的,只是無聊找事情玩,所以他才陪着他弄網。
但誰知道真的網到了一個「賊」。
謝鳳明安撫謝鳳良道:「你別聽他說,他要是王爺幹嘛不大大方方的從大門走,而是偷偷摸摸的翻牆,他這分明就是慣賊。京城之前不是還出現了慣偷,連忠勤伯府和鄭家都被偷了,幸好大姐夫將他抓住。我看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同夥。」
奇怪鳳卿站在窗戶前樂的珊瑚有些奇怪,走到她身後循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然後便看到了外面的情景。
珊瑚大驚的「哎呀」了一聲,焦急的道:「四少爺怎麼把燕王殿下給捆了。」說着就要出去阻止。
鳳卿卻拉住珊瑚道:「別管他們。」
而在這時,聽到動靜的管事走上前來,一見蕭長昭被困在網裏,而謝鳳明等人還一副看猴子的模樣圍觀,驚嚇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結結巴巴的說:「殿,殿、殿下,燕王殿下……」
說着連忙指揮旁邊的小廝道:「快,快,快將燕王殿下放開。」
說着又一臉驚恐的對謝鳳明道:「四少爺,您怎麼能將燕王殿下給捆了,您可鬧出大事來了你。」
謝鳳明「哦」了一聲,道:「他真的是王爺啊,我又沒見過他,我怎麼知道他是燕王殿下,我還以為是進來偷東西的盜賊呢。」但那聲音平靜得根本不像是不知道他的身份。
小廝見這真的是王爺,連忙上前幫蕭長昭把網解開。蕭長昭從裏面出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然後眼睛掃向謝鳳明。
謝鳳明這時候才有些忐忑起來,微微往頭退了兩步。
管事連忙跪在了地上,雙手匍匐在地,磕頭道:「四少爺未知是燕王殿下,得罪了殿下,請殿下請恕罪。」
其他小廝特別是剛才幫着拉網捆人的小廝也跟着跪了下來,冷汗直流的喊「恕罪」「饒命」。
謝鳳良一見,也跟着跪了下來,又拉了拉還站着的謝鳳明。
蕭長昭看着仍一副執拗的站着的謝鳳明一眼,冷哼了一聲,道:「你小子可以,膽子挺大,連本王都敢捆。」
大約是覺察到了鳳卿在遠遠的看着他們,又轉過頭來往窗戶這邊看了一眼。鳳卿連忙側身一避,但他依舊感受到了他投射過來的不滿之意。
然後很快,謝遠樵也跟着來了。
來了之後狠狠的瞪了謝鳳明一眼,然後又是向蕭長昭賠罪又是表示會好好管教兒子和下人。
蕭長昭撇了謝遠樵一眼,道:「看來是本王來你謝府來得太少了,才會讓本王的小舅子都不認識本王。」
謝遠樵自然又是好一番的請罪,然後才請着蕭長昭到正房上坐。
礙着鳳卿的面子,蕭長昭不好重罰謝鳳明,便只好就這樣算了。他由謝遠樵陪着喝了一碗茶,然後便回去了。
至於膽大包天的謝鳳明和謝鳳良,自然是被各自親爹一頓揍。謝鳳良是二房的獨子,謝遠檻沒忍心下狠手,是動靜鬧得大下手卻輕。至於帶頭幹壞事的謝鳳明,那就真的是被謝遠樵吊起來狠打。
最後還是有鳳卿和謝鳳英的求情,這事情才算是過去了。
不過有仇不報也不是蕭長昭的性子,他礙於鳳卿的情面不好明着懲罰謝鳳明,但是第二天他就關心小舅子前程的名義,給謝鳳明送了一個習武的師傅過來。
順便讓人帶話:「本王看鳳明讀書也不是塊料子,不如改走武官的路子吧。十一歲才開始習武雖然晚了些,但是勤能補拙,以後多用功些也能趕得上。本王替他找了個師傅,這師傅有些嚴厲,但嚴師出高徒,讓他以後對師傅多恭敬些。」
謝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