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幫主的武功,果然不錯,尤其是你那三分神指,出類拔萃,不愧是當世神功。」
被打成廢墟的院子當中,葉楚負手而立,淡淡點評。
仿佛他是站在酒樓里,點評一個名廚作品的美食家一般。
沒有人回話。
無論是遠處觀戰的泥菩薩,還是震驚萬分的雄霸,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從兩人交手倒如今情勢明朗,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但是卻徹底顛覆了雄霸和泥菩薩的想像,尤其是雄霸,他全力進攻,更是施展出剛剛創出的不世神功三分神指,卻連人家的一片衣角都沒有傷害。
葉楚的武學神威,徹底顛覆了雄霸的內心。
他這般輕描淡寫,這麼瀟灑如意,這般舉重若輕,只怕已經超過了自己的師父,超過了當初的劍聖,除了已經逝去的無名,世間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這還是人類能擁有的力量嗎?
泥菩薩長舒一口氣,心中一塊大石徹底落了下來,只覺得往日的擔驚受怕,委曲求全,今日都一掃而光。
「難怪此人不屑天下會副幫主之位,難怪此人之前戲耍無雙城,還有我那三個弟子,大模大樣就帶走火猴和泥菩薩,全無顧忌。」
「也是,我若是有你這等神功,哪裏還需要在意什麼!任你千般阻礙,我自一拳打破!」
雄霸站在那裏,怔怔的看着葉楚,瞬間想到了很多,一時間就然有些秋風蕭索的感覺。
卻不知道世間還有誰,能和這個少年抗衡?
如果不能和他抗衡,那麼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難道要化作流水不成?
葉楚負手而立,心中無喜無悲。
對於別人來說,雄霸是江湖絕頂高手,天下會幫主,當世少有人敵,三絕神功無可抵擋,三分神指更是絕世神功,當真是江湖上站在頂峰的人物。
但是葉楚卻是知道,此時的雄霸還沒有達到巔峰,更何況在他之上還有劍聖、第一邪皇,無名,以及東瀛的絕無神、天皇,以及隱藏起來,窺伺天下的那個帝釋天。
和這些真正的大高手相比,區區雄霸,還這不算什麼。
雄霸畢竟使用的凡間的武功,還不如無名那種天地感應的級別,而葉楚施展的破玉拳是昆墟界混元門的武功,已經屬於仙家武學,這種武學的戰鬥力,自然在雄霸的想像之外。
想到這裏,他看了一眼雄霸,眼見他眉頭微皺,雙目之間一絲不知所措,不禁微微搖頭,淡淡的說道:「雄幫主,你且回去吧,等你想明白了,你就會明白你到底需不需要泥菩薩了。」
雄霸一怔,不由得露出一絲震驚和狂喜之色:「你不殺我?」
「殺不殺你,不過是我一念之間的事情,不過剛才你施展武功之時,我發現你潛力未盡,武功尚未窮極,數年之內,想必會有所突破,等到那時再說吧。」
雄霸心中一震:「我剛剛練成三分神指,正對三分歸元氣有所感悟,竟然被這少年有所察覺,此子之能,遠在我想像之外。」
雖然有些沮喪,但畢竟逃得一命,雄霸不敢多說,只是對葉楚拱手施禮:「雄霸冒昧打擾,閣下胸懷大度,令人欽佩,某這就告退。」
說完轉身就行。
「你打壞了這座院子,留下一些銀兩。」葉楚淡淡的說道。
雄霸嘆了一口氣,身為天下會的幫主,竟然沒有感覺到半點羞惱之意,很自然的從懷中取出一些銀兩,放在一旁沒有打壞的石凳上,徑直離去。
「哇,爺爺,葉哥哥,咱們的屋子都被壞人毀了,嗚嗚嗚嗚……」
葉楚和泥菩薩,站在這破舊的院子裏久久不語,旁邊的小丫頭卻哪裏明白大人心裏的想法,看到亂七八糟的家,她哇的大哭出聲。
「小靈兒,不要緊,那壞人已經走了,不敢再來了,我們來建一個更大更漂亮的房子,你看好不好?」
葉楚撿起那些銀兩,掂量了一下,呵呵笑道。
這個雄霸離開天下會,隻身跟蹤三個弟子,身邊沒有人服侍,衣食住行自然需要自己打理,所以身上帶着足夠的銀兩,而他身為一代宗師,留下銀兩的時候,自然多多益善,不會死扣那麼一點。
因此手中的銀兩,約莫有七八十兩,當真是一把巨款。
別說建一個小院了,就是在附近的城池包下一座豪華客棧,也能住上半年之久。
「葉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
小丫頭一雙水靈大眼亮閃閃的,說不出的機靈可愛。
「哈哈,自然是真的!」
葉楚淡淡的笑道,隨即又道:「不過今天是住不得了,趁着天色尚早,我們去附近城裏客棧住下吧,泥菩薩你沒意見吧?」
泥菩薩當然不會有意見。
這座小院被摧毀,可以翻修,但是需要時間,羅馬不是一天建起來的,一個小小的院落也不是幾個鄉下工匠一天建成的,哪怕再多的銀兩也不可能。
所以住到城裏的客棧,好像是最好的選擇。
……
半年來終於奢侈了一回,葉楚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此時明月當空,群星閃爍,客棧的單獨跨院清爽乾淨,花叢當中傳來陣陣蟲叫聲,仿佛在告訴世界,我雖如浮游,卻已經來過。
老實說,如果不是為了修理經脈,更上一層樓,作為當過國師,提督西廠,任過兩次皇帝,和那個人一起站在那座城樓上,享受的各種繁華奢侈已經不計其數,他是不願意待在一個小山村裏的.
當然,他也不是什麼矯情的人。
此時小丫頭已經睡了,院子裏的石凳上,正坐着葉楚和泥菩薩。
泥菩薩躊躇許久,方才說道:「都是我咎由自取,一味迷戀天機術理之道,結果連累了孩子,害的小靈兒這么小就與我相依為命,更連累了葉大俠,真是抱歉了。」
「這沒什麼,小靈兒很可愛,你這老兒迷途知返,也算不錯。」葉楚淡淡的說道。
這泥菩薩自從隱居之後,便徹底放棄了天機術理之道,一方面是畏懼毒瘡,另一方面也是對過去的痛悔。
他作為一個一流術師,因為太過於痴迷術數之道,卻沒有防身手段,害的妻兒死於非命,只留一下一個孫女,只能隱居保命。
卻沒想到終究留下線索,被人找上門來,若不是葉楚出手相助,恐怕自己祖孫倆在劫難逃了。
人們當然相信他的演算天機之能,但是同時有希望他能保密。
只有死人才能在做到徹底的保密。
他泥菩薩是活夠了,看淡了生死,但是小孫女才幾歲大,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這麼可愛的孩子夭折……
「你也不必內疚,就是沒有今天之事,以後行走江湖,也難免和這些人遇上。只是你想過以後沒有,我不可能陪着你們祖孫倆一輩子。」
葉楚淡淡的道。
泥菩薩雙目一凝,一股憂慮之色湧上心頭。
是啊,葉楚不可能陪他祖孫倆一輩子,這次天下會和無雙城鎩羽而歸,人家大可以等葉楚離開之後,再過來找他的麻煩,所謂人總歸要靠自己,不能抱着人家大腿一輩子。
「我早就想到這一點了。」
泥菩薩把腦袋深深邁入雙手之間,瓮聲瓮氣無奈道:「雄霸既然已經找上門來了,那麼他就絕對不會放鬆對我的監視,真要是有那麼一日,我也只能那麼做,不會讓雄霸有好日子過的。」
說着,抬頭露出那一張恐怖猙獰的臉膛,眼中中閃爍着滿滿的睿智光芒……
葉楚微微一怔,隨即恍然大悟。
天機渺渺不可尋,泥菩薩演算的天機,豈能只有一條路?
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人這一生,要真是早早就被安排了一切,那還用努力做什麼?
所謂「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從風雲的世界來看,這風雲二人都是大氣運之人,得到二人便能讓雄霸成就霸業,但是前提是雄霸得先成為金鱗才行。
若沒有他年少時期讀書習武,打好基礎,哪裏有實力建立天下會,成為金鱗。
也就是說,雖然造化弄人,但是每個人若是努力,未必不能做到人定勝天。
這麼說的話,泥菩薩後來的批語,也就是所謂的「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潛水游」,不過是無數批語中的一條,針對的就是雄霸那可疑的性子,讓雄霸和他的天下會起內訌罷了。
若是講到人定勝天,若是雄霸達到一定地位,格局和氣勢再上一層樓,容人之量大增,未必沒有「龍有九天仰天嘯,風雲際會俯萬千」之類的批語。
如此看來,泥菩薩也是老江湖,不動聲色之間,便給雄霸埋下了覆亡的敗因。
這就是死後報仇的道理。
但是如今遇到了葉楚,泥菩薩自然不想死,更不想讓小孫女年紀輕輕便……
因此葉楚說道:「若我猜想不錯,每個人的命理絕不可能就是一條線,關鍵時候做出不同抉擇,必定會有不同人生。那麼雄霸也是如此,若是雄霸定要相詢,你就把所有的命理機雲全部告訴他,讓他自己抉擇,這不就得了。」
雄霸疑心重,好幾條命理批語擺在他面前,供他選擇,那麼他思慮之下,躊躇不定,那麼泥菩薩或許可以保住一命。
「多謝葉大俠指點,小老兒絕不敢忘。」
想到可以有一線生機,小孫女說不定能夠健康成長,泥菩薩感激不盡,便對着葉楚認認真真的拱手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