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的程顥懊惱莫及,看向華氏的眼神當真是咬牙切齒。
這苦肉計是華氏的主意,到底是婦人之見,非但未成,此刻還騎虎難下。
「爹!」
在老太爺最後決定出口前,他趕緊打斷。
「紅玉什麼性子,她出的主意,您也敢聽進去!」
程顥強擠了個笑,主動踢了踢腿,又啐了華氏一口。
「您聽婦人大驚小怪呢!見了點血就哭爹喊娘的!兒子這個,就是一點皮外傷,是這些婦人小題大做!兒子半點事兒都沒有!能跑能跳,敷了藥就不打緊了!
我這手上還有一堆活呢,哪能休息!紫玉也是,先做貨後養傷要緊,我那兒的那些,只要她想學,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等將來她慢慢再接手吧!畢竟,裏邊還涉及了許多人力人脈,哪裏是能一蹴而就的!
您這會兒就是給了她權,她也不會用啊!屆時兒子這壓力豈不是更大了?」
程顥踮着腳小心翼翼,上來程翾邊上打起了扇子。而他自然也沒忘拿了警告的眼神悄悄瞥過程紫玉兩個。
程紫玉此刻若想要拿下這權利,輕而易舉。想要用好這權利,更是不難!
可她不能!
且不論她精力夠不夠,主要是程顥在這個位置上不少年了,與其鋒芒畢露,她寧可選擇先悄悄理清其中脈絡,慢慢將自己的實力滲透進去。
更何況,她眼前還有更重要的要解決!
「二叔說的沒錯!」
紫玉很識相接了話,「祖父,二叔的買賣做得極好!今日只是意外,我與二叔雖起了口角,卻都是為了程家,各自立場不同罷了,並不是衝突,是不是二叔?」
「沒錯沒錯!」程顥悄悄舒了口氣。「紫玉啊,先完成林夫人那單貨要緊,以後什麼時候想學買賣了,跟二叔招呼一聲,二叔親自教你!」
「多謝二叔!」
老爺子犀利的目光來回掃了一遍又一遍,直叫程顥後背一陣陣起了寒
氣氛稍緩,晚膳終於在何氏的張羅下開始進行。
程紅玉見好即收,乖乖用膳,再不多言一句。
程紫玉忙着給老爺子布菜,老爺子心疼她,只用了幾口便將筷頭生平第一次指向了紅玉。
「紅兒,你來!」
老頭從來都只喚紫玉為「玉兒」,至於紅玉青玉,他便選擇性省去了「玉」字,只用顏色代稱。這是分明的偏心,為這事,紅玉兩個心裏從來不舒坦。
可今日老頭這一句「紅兒」卻叫程紅玉滿臉紅光,而程青玉更是一臉緊繃。
程紅玉戰戰兢兢起了身,抖着手好不容易才給老頭剃了塊最喜歡的魚肉,可尚未來得及夾到碗裏,筷子一擰,便碎了一半。好在她因着發顫早有準備,倒是身手敏捷拿了小碗上去接住了差點掉到桌上的魚肉。
她怕挨罵,便縮着腦袋嘿嘿一笑。
老頭瞄了她一眼,並未吱聲。
她心下大定,手腳一時間也麻利了不少
「高家的事,談得如何了?」老爺子瞧向了程顥。
「妥了!高家答應願意再等咱們三日!爹,咱們這次欠了高家個大人情!原本他們只是為解咱們燃眉之急,此刻還願意通融,當真是極好的合作夥伴!高公子是個爽快人,兒子動之以情,他二話沒說便點頭答應了下來,這份情」
「二叔!」程紫玉放下筷子,笑意盈盈。「這話本來輪不上我問,不過剛剛既然說要學,我可否不恥下問一句?」
程顥邀功剛進行一半,原來還欲多抬舉高家幾句為將來做準備,此刻突被打斷自然不悅。不過鑑於程紫玉剛剛的表現,他還是擺出了一個和藹的笑。
「什麼恥不恥的,都是一家人,紫玉你只管問。」
「二叔,咱們這等同是租用了高家的船是吧?」
「可以這麼說!」
「剛剛您說,高公子點頭,這事就算成了我不太明白!這裝貨和離岸日期變了,只用口頭上說一下嗎?空口無憑,難道不用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
萬一高公子到時候不承認,突然反悔不讓咱們的貨上船,或拿了先前的文書來追責咱們的延期,咱們可就要吃大虧了,是不是?二叔,難道這樣的買賣,這樣的租用不用做文書嗎?這些我不太懂,若是說錯了,還請二叔多指教。」
程紫玉一臉虛心盯住了程顥。
不知不覺間,程顥的腦門已是一層熱汗,手一抖,筷子也落到了桌面。
程紫玉猶若未見,繼續笑言。
「不過早就聽聞咱們程家的文書和協議都做得最為完備。甚至被荊溪其他賣家拿去效仿做範本了,是嗎?」
「自然是的!咱們程家的買賣手續素來是最齊全的,這是最基本的,自是有的!紫玉無需自擾!食不言,先吃飯吧!」
程紫玉心中冷哼了一聲。
程顥這一臉不自在的樣子已經很明顯了。根本就沒有文書!這更是印證了他暗地裏的勾當。
有文書就怪了!他願意高家也不會答應簽!這事本來就暗含風險,既是勾結,自然要風險共攤的!高家如何甘心按着一般文書擔下行船租賃風險。
不過,她這次可不是為了試探,她還有她的目的。
「二叔,行船文書一般是什麼樣的?包含了哪些東西?」
她才不管程顥的不爽。老頭在桌上,他都沒說「食不言」,程顥的命令,她可不打算從!
而程紫玉的這一句叫程老爺子也是眯起了眼。
孫女養在他的身邊,這些年究竟學了多少東西,他豈會不知?一般此等普通文書,這丫頭幾乎識字就在看了,如何會多此一問?
「紫玉既然這麼有興趣,一會兒二叔給你送個範本過去,你自個兒好好研究。」
「那就勞煩二叔了!不過林夫人這批貨不容閃失,既是林夫人全權託付給了我,那之後的操作還望二叔多費個心!
上月我與賀家小姐說話時,賀小姐提到他們家去年有一批貨就是因着文書未做全,在江中西行過程中遇到了大風,船商應對不及時,也未能及時靠岸,因此一船貨全都被捲走了!
所以賀小姐提醒我,萬事要未雨綢繆!我被她一提醒,這一顆心都揪了起來。入夏了,雷雨暴風多,二叔別忘了文書里要規避風險,明確了行船責任!」
程紫玉迎着老頭打探的視線,微微一笑。
「我懂的少,這是魯班門前耍大刀了!祖父和二叔可別笑話我!」
這一次,一個個都跑不出她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