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這樣行走了三四天,來到黃河邊上。黃河尚未結凍,大量船隻來往其間,每隻船上都擠滿了人。船剛到岸,那些人就急急忙忙往南行去。
梅九通走上前去,向船家問道:「還去北邊嗎?多少兩銀子一個人?」那船家仔細打量他一番,又看着身後的兩名女子,疑惑地問道:「客官真要渡河去?」翟鏡月聽得不耐煩,插話道:「你這船家是怎麼一回事?有錢賺還不想?」那船家不敢得罪她,陪笑道:「這位姑娘,你先別生氣,聽我慢慢道來。如今北方大晉軍隊與契丹人打得不可開交,搞得生靈塗炭,大家都拼命往難逃,這個時候很少見人去黃河對岸。」翟鏡月不屑地說道:「很少見,那還是有的。」
那船家招呼三人上船,一邊滑動船槳,一邊說道:「這幾日只有一人過河,是位公子,比你身後的那位姑娘大不了幾歲。」翠心心想一定是樂異揚了,問道:「前輩,你可看清了,他是不是長得眉清目秀,腰間帶有一塊玉佩,手中握着一把長劍。」那船家回答道:「是的,姑娘認識那人?」
翠心興奮不已,心想梅九通果然沒有騙他,竟忘了回答船夫的話。翟鏡月用手碰了她一下,說道:「妹妹,這下相信了吧。」翠心歡喜地點點頭。翟鏡月道:「我這個妹妹那會不認識他。」又想起那日在別情樓被來紀雲羞辱,恨恨地說道:「可有一位姑娘與他同行。」船夫答道:「今日早上就只有他一人向北去,老夫記得很清楚。」
梅九通望着茫茫河水,心緒萬千,隨口說道:「樂兄弟不與來姑娘同行,自有他的苦衷。」
翠心自言自語道:「樂公子出了京城,為何偏偏要去河北那樣兇險之地?」翟鏡月說道:「妹妹,不要胡思亂想,改日相見自會明白。」那船夫聽見翠心關心樂異揚,又說道:「那少年待人很客氣,全不像其他人那樣飛揚跋扈。」
翟鏡月聽後怒道:「船家,你說誰飛揚跋扈了?」船夫不回答,轉過身專心致志地划船。翟鏡月不服氣,起身去與他評理。梅九通說道:「翟鏡月,別胡鬧,現在在黃河中間,不要影響船家做事。」翟鏡月只得老老實實坐下。
黃河大浪一陣接着一陣,船上下顛簸的很厲害,翟鏡月和翠心都感到噁心,幾番想嘔吐出來。梅九通給兩人遞過手絹,靜靜坐在船邊。過了半個時辰,船才到對岸。翟鏡月和翠心連忙下船。
梅九通付過銀兩,問道:「船家,這幾日可有見過一行騎馬之人渡過河來。」那船家臉色大驚,吞吞吐吐地說道:「有……有的。」梅九通不解地問道:「他們什麼時候過的河?」船家道:「他們坐的另外一艘船。下船後不僅不給銀子,還把開船的人打傷了。」
梅九通心中氣憤不已,突然想到樂異揚可能有難,於是別過船家,帶上翟鏡月和翠心坐上馬車追趕過去。
梅九通猜的沒錯,樂異揚剛到濮州,就遇見拓跋濟予。
樂異揚下了渡船,一路打聽去恆州的路,走了兩個時辰,漸漸走到一座集鎮。樂異揚在店鋪買上一大袋饅頭,裝了清水,接着趕路。拓跋濟予來到集鎮,見到樂異揚孤身一人,吩咐兩人再鎮上打探來紀雲的消息。其他人跟着樂異揚來到陣外的山林。
樂異揚早已察覺有人跟蹤,加快腳步前進。剛到山林,拓跋濟予便着人將他圍住。樂異揚高聲說道:「你們一路追尋至此,如此良苦用心,確實難能可貴。」拓跋濟予道:「好小子,我們此行可不全是為你。」樂異揚道:「大將軍,可否告訴我你要去何處?」
拓跋濟予望了四周一眼,發現沒有其他人,方才說道:「你是將死之人,告訴你也無妨。我們要去恆州拜見契丹人。」樂異揚道:「原來如此。我大晉與你有何仇,你為何幫契丹人?」
拓跋濟予冷笑道:「我党項本是後魏皇族的後裔,如今擁有五州之地,早可以自立為王,可惜李彝殷只滿足做一個夏國公,作為党項的兒女,焉能如此?」樂異揚淡定地說道:「党項與中原朝廷歷來友好,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你又怎能改變?」拓跋濟予道:「這不需你操心,本人自有辦法。」
樂異揚想起數月前在代州發生的事情,如今聽拓跋濟予說起,料想獨孤定肯定是他在定難軍中的內應,如果拓跋濟予的陰謀得逞,大晉將腹背受敵。想到這裏,樂異揚不禁心中一寒。
拓跋濟予見樂異揚獨自發呆,說道:「那日在開封城裏沒有一掌打死你,我時常引以為恨,沒想到今日有碰到你,真是天賜良機。」那些武士中有幾位在別情樓里見識過樂異揚的厲害,自那以後常常懷恨於心,今日趁着人多,都想一雪前恥,於是紛紛向樂異揚走來。
樂異揚見党項武士人多勢眾,拓跋濟予武功有高深莫測,自知今日難逃此劫,不由得想起諸葛孔明寫的「出師未捷身先死」。党項武士越逼越近,樂異揚凝神閉氣,準備拼死一搏。
那些武士剛要靠近,樂異揚已經長劍出鞘,飛身而出,左手斜掌擊去,兩個党項武士擊飛三丈。那些人毫無害怕的神色,舉起刀唧唧呱呱叫嚷着朝樂異揚砍來,樂異揚揚劍擋住眾人,用力向上一推,雙腳已將四五人踢出丈餘外。樂異揚與党項武士鬥了十餘回合,直打得那些人翻身在地。
拓跋濟予大怒,雙腳往馬墊一伸,身體斜着飛過來。樂異揚見識過「霹靂神掌」的厲害,此刻拓跋濟予人在半空,無處借力,全然使不出上乘內力。拓跋濟予方才站定,樂異揚已經右手運氣,送着青雲玄空劍來到他的身前。
拓跋濟予見此劍招兇狠無比,急忙躲閃到一邊,拔出大刀擋住一劍。樂異揚不等他有喘息的機會,左手去攻他的小腹,拓跋濟予伸手擋住一掌,順手攜刀滑向樂異揚的頸部。樂異揚頭後仰,避過一刀,左手適時回縮,借住衝力退後三步。拓跋濟予正欲使出「霹靂神掌」,樂異揚使出「回虛劍法」里的「出其不意」一招。這招攻勢不拘一格,全身任何部位都可以攻擊,專門在他人未加防備之時使出。拓跋濟予正準備專心運氣,未料到樂異揚會揮劍攻他的肘部,只得慌忙後退避讓。
樂異揚見機不可失,一招「滄海神針」朝拓跋濟予襲來。這招威力無窮,使用之人需有上佳的武功,雙手緊握,真氣在指尖徘徊,若是使劍,則劍尖凝聚身體的內力,一招之下,受傷之人必死無疑。樂異揚痛恨拓跋濟予勾結契丹禍害大晉,一心想除掉他。哪知拓跋濟予已經使出「霹靂神掌」,樂異揚身子橫在半空,青雲玄空劍懸在拓跋濟予頸前,遲遲不落地。拓跋濟予心中一驚,未料到樂異揚竟然使出這一怪招,兩人只得相互對峙。樂異揚此時聚精會神,用力使劍衝破拓跋濟予的掌風,此時如果稍有差池,便會被「霹靂神掌」的餘波受傷。
那群党項武士中有幾人正欲上前相助,只聽身後之人大聲嚷到:「萬萬不可,將軍運功期間如若又到打擾,將走火入魔萬劫不復。」
樂異揚恍然大悟,才明白剛才拓跋濟予為何要急忙躲閃,後悔剛才心急,不然等到他將手掌劃到一圈之時再出手,定可以取他的性命。現在要就算想打敗他,恐怕也不可能。樂異揚仍然屏氣凝神,不敢放鬆。兩人相持了半柱香的功夫,頭上都冒出了露珠般大小的汗水。樂異揚漸漸支持不住,背上直冒白煙。拓跋濟予卻遊刃有餘,似乎並不擔心。
樂異揚心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到頭來只會與拓跋濟予兩敗俱傷,党項武士人多勢眾,自己最後也難逃一死,不如現在就與他做個了斷。」想到這裏,樂異揚鬆開青雲玄空劍,縱身突入拓跋濟予的掌風,兩人雙掌相接。拓跋濟予一驚,以為樂異揚來襲,急忙用力回擊,樂異揚感到一股熱流從掌心傳來,心想:「拓跋濟予的內力真足,等會他耗盡真氣,再殺他不遲。就算到不了恆州,今日能夠除掉這個賊人,也算不虛此行。」
拓跋濟予似乎明白了樂異揚的意圖,用力一推,樂異揚借力向後飄去。拓跋濟予伸手去取青雲玄空劍,大笑道:「小子,你沒了寶劍,還不束手就擒。」樂異揚道:「你有本事,就來擒我。」拓跋濟予大怒,右手舉刀,左手揚劍,一齊朝樂異揚攻來。樂異揚雙掌擺出一個八字,未等他靠近,已經抓住青雲玄空劍尖,叫了一身「起」,一股內力傳到拓跋濟予的手掌,他頓覺手碗發麻,來不及思考,收手緊緊握住劍,右手大刀刺到樂異揚胸前。樂異揚趁拓跋濟予左手發力之際,突然夾住青雲玄空劍,借力翻身到他右手一側,拓跋濟予眼見大刀刺空,揮刀正欲砍去,卻見自己右手肘部和腕部已經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
樂異揚奪了青雲玄空劍,轉身又向拓跋濟予刺去。拓跋濟予此時只有一隻手能動,暫時不能使出霹靂神掌,心想:「還好當初習得這套刀法,如果只憑掌力,早就死在他的劍下了。」他正氣惱中,見樂異揚的劍已經攻到脅下,連忙反手用刀劈去。樂異揚適時收力,劍尖又像他的腋下刺去。拓跋濟予心想不能與他靠的太近,翻身退後數步,對手下人嚷道:「你們還愣着幹啥?」
那群党項武士聽後,都衝上來護住拓跋濟予,一個一個舉起刀停步不前。拓跋濟予見樂異揚精力充沛,絲毫沒有懈怠的神色,只得在眾人的掩護下上馬,匆匆向北而去。
樂異揚經過這場惡仗,體力已經消耗頗多,卻故意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等到拓跋濟予走遠,樂異揚方才做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