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樂援仍然像往常一樣去軍營。林含胭整日心神不寧。樂異揚見到母親與平日不同,跑過來躺倒她的懷裏,關心地問道:「娘親,你怎麼了?」林含胭忍者眼淚答道:「孩子,娘親沒什麼,只是盼望着你爹早點回來,我們一家人能夠永遠在一起。」樂異揚不明白母親的話,傻笑着說道:「爹爹很快就會回來了。」說着說着就睡着了。林含胭望着熟睡中的兒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孩兒,娘親不指望你將來出人頭地,但希望你要好好陪伴家人。」
直到旁晚時分,林含胭仍未見到樂援的蹤影。這時,外面飄起了小雨,天氣逐漸變涼,沒過多久就揚起了漫天的柳絮。下雪了,府內外的人都歡呼着,紛紛跑到街上去看雪。林含胭將房門緊緊關上,把壁爐的火生起來,坐在桌子邊上靜靜地等着丈夫歸來。
樂援回到家已經是深夜,他頭上全是白色的雪花。林含胭取了一條乾淨的白毛巾遞過去。樂援接過毛巾,兩人相視一笑。樂援道:「胭妹等我到現在,讓我內心愧疚啊。」林含胭見他滿臉疲憊,關心地問道:「樂郎,你這麼晚才從軍營,是不是邊境有什麼變化?」
樂援讓林含胭坐下來,喝了一口熱茶,才說道:「今日收到戰報,契丹大軍已經開始攻打代州,雖然前線的將士們奮起抵抗,但刺史杜重威指揮不力,將士們只得退守代州城。目前契丹兵鋒正盛,如果代州失守,他們不日即可攻到太原。河東節度使石敬瑭現在是熱鍋上的螞蟻,想必姐夫劉知遠現在也坐臥不安。看來我的五萬安西軍得立刻啟程去代州。」林含胭驚道:「樂郎,我們非去不可嗎?」樂援無奈地答道:「聖旨不可違啊。不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希望我們一家能夠熬過此劫。」
樂援有詢問了母親張氏的情況,林含胭答道:「自從聖旨下來之後,母親就茶飯不思了。」樂援說道:「再過幾天,我們就要離開潞州,含胭,此去凶多吉少,你想好了嗎?」樂援和林含胭對視一陣,相互擁抱在一起,後面的事情,他們不可以預知,但他們知道,如論發生什麼事情,他們兩個也不會分離。
兩人帶着兒子到張氏房中請安,張氏拂去眼中的淚水,說道:「援兒,聖旨的事情,做母親的已經知曉。好男兒當真志在四方。聽說含胭和揚兒要與你一同去代州,你要在他們母子身上多用點心。」樂援道:「孩兒謹遵母親教導。」林含胭心中感動,說道:「母親放心,我在代州一定好好照顧樂郞。」張氏朗聲道:「看到你們夫妻這般恩愛,我老婆子也就放心了。援兒,你此去代州給我好好教訓那些韃子,我在潞州等待着你早日凱旋。」樂援嘴上連連答應,心中卻哀婉無比。
過了幾天,大軍整裝待發。臨走之前的晚上,林含胭先將樂異揚哄睡着,又忙着收拾路上要帶的東西。樂援望着夫人忙碌的身影,頓時感到熱淚盈眶。他從後面抱住林含胭,林含胭轉過頭,深情地看着他說道:「樂郎,還有好多東西沒有收拾呢。」樂援握着她的雙手,看到她手上多出了繭巴,心疼地道:「有些事情,交給府中的人去辦就行了。」林含胭笑道:「有些事情,還是自己做比較好。」樂援柔聲道,「等仗打完了,我一定好好陪陪你。」
這晚,林含胭忙到子時才睡。第二天早上,她又很早起了床,將府內的事情安排妥當。樂援起床之後,匆匆吃過早點,就和林含胭母子乘着馬車去了軍營。將士們見到將軍夫人,都很興奮,紛紛道:「有夫人和小將軍為我們送行,我們一定在邊疆奮勇殺敵。」林含胭笑道:「今日前來,不是為了送別,而是為了和大家相聚。我已經和將軍商量好,雖然你們的妻兒不能隨同去代州,我和揚兒將與你們一起趕赴前線。」
眾將士聽罷都大為感觸。三軍集合完畢,樂援站在將台上大聲道:「將士們,目前中原已經大亂,契丹乘人之危,意欲攻站我大好河山。前路敵軍已經逼近代州城,太原岌岌可危。這次我們前去,一定要破釜沉舟,擊退敵軍,保衛大唐國土!」
將士們聽罷樂援的肺腑之言,全身都感覺到熱血,很不能立刻分身到代州。誓師儀式過後,三軍便一齊啟程前往前線。樂援、林含胭與樂異揚坐在馬車裏,不舍地看着潞州的房屋、良田、山川和河流。路邊不時有前來送別的將士家屬。樂異揚趴在車窗口,眼中充滿了好奇感。
五萬安西軍在路上行了半個月,在冬至這天抵達代州城。樂援治軍嚴謹,大軍沿途對百姓秋毫不犯。
契丹統帥耶律德光見大唐援軍趕來,當即後退三十里,兩軍形成對峙之勢。代州城被圍困了近一月,如今終於平靜如初,昨日還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官兵,今夜總算可以稍作休息。城西昔時的前軍衙門,此時已經改為安西將軍府。樂援和林含胭經過十餘日的風塵勞頓的折騰,終於將緊張的神經放下,安然地睡了。
城南的代州刺史府上,杜重威卻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府內大廳里來回地輾轉不停,時而朝門外看一眼,好像在等待着什麼。他後悔當初上任時嫌棄代州地方偏僻,沒有將妻兒老母從洛陽接過來。他今日剛剛接到洛陽被義軍圍困的消息,如今還不知道一家人的生死情況。不過,他憂慮的還不止這些。在接到洛陽受困的消息的同時,他還接到皇上送來的聖旨。他顫抖的接過那道聖旨,畢恭畢敬地送別宣旨的中使太監。臨走時,那個中使拋下一句話:「杜大人,大唐的興亡,就在你的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