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馨吃着飯,眼睛卻一直在觀察食堂周邊的環境和那些激情四射的人群。
劉玉潔發現了寧馨的舉動,直直地看着她,盯得她有些發憷。
「你看什麼?」她問道。
「我在看……」寧馨說:「上午唱歌的那個阿姨怎麼沒來吃飯?」
劉玉潔說:「今天中午該她值班,一會兒會有人把飯給她帶回去的。」
「哦。」寧馨漫不經心地問道:「以後我也要值班嗎?」
「要的,」劉玉潔認真地說:「只有表現好的人才有資格值班。」
寧馨又問:「值班幹什麼?」
劉玉潔不耐煩地說:「別問了,吃完飯我帶你去員工公寓,去了你就知道了。」
寧馨不做聲了,悶着頭吃飯,心裏卻很是納悶:黎萌和冷鋒才來不到兩天,未必就成了表現好的成員,這麼快輪着值班了?
看到這裏大家不禁要問,黎萌到底哪裏去了?疤王和冷鋒為什麼沒有露面?
黎萌跟着冷鋒一到新荷,就被疤王接到了鰲頭鎮,冷鋒與疤王從小混到大,對其非常了解和信任,看着疤王穿着耀眼的高檔西服、戴着拇指粗的金項鍊和金光閃閃的手錶,當即被晃瞎了狗眼,還沒等進入窩點就決定加盟了,黎萌則比冷鋒清醒得多,進入窩點不久,她就嗅出了其中傳銷的味道,曾想過偷偷溜走,不辭而別。但她很快發現自己的手機沒了費用,無法和外界聯絡,而且無時無刻都有人在暗中監視,甚至上廁所也有人陪同,毫無溜走的機會。
今天一大早,疤王就帶着冷鋒去處理昨夜裏表哥被撞的事故。
表哥的家屬得到消息,已經連夜從武漢趕到了新荷。
事故的性質很簡單,表哥自己沖向了渣土車,交警部門認為他本人應該負主要責任。
疤王作為表哥所在單位的代表,站在家屬一邊據理力爭,讓悲痛欲絕的表哥家屬們十分的感激,表哥的家屬們人生地不熟,只能任由疤王擺佈,最後通過艱苦的調解和協商,渣土車司機才勉強同意賠償十萬元。
疤王帶着冷鋒陪着表哥的家屬處理表哥的後事,一直忙到晚上,又將劉玉潔喊了出來,以表哥未過門媳婦的身份出面陪家屬們吃了晚飯,還代表金鰲集團退還了表哥五千元的加盟費,並親自將他們送上了半夜開往漢口的火車。
這一舉動,不僅打消了家屬們的懷疑,還贏得了他們的千恩萬謝,他們給口口聲聲永遠不會忘了表哥的劉玉潔留下了聯繫方式,力邀她到家裏去做客。
表面上看,疤王做得可謂是仁至義盡,實際上他是要親眼看着表哥的家屬離開新荷,永絕後患。
目送着開往漢口的火車緩緩啟動,忙了一整天的疤王又帶着冷鋒去新荷市最高檔的娛樂場所喝酒狂歡,聽說冷鋒還沒有拿下黎萌,疤王摟着劉玉潔說,一會兒讓你劉姐幫你開開竅,樂得冷鋒上頭下頭都一陣狂點。
三個人開了間房折騰了一夜,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的八點半了。
就是疤王和劉玉潔不在住地的這個晚上,傳銷團伙的防範出現了百密一疏,為楚天舒營救黎萌提供了最好的機會。此為後話,隨後再表。
吃完飯,寧馨跟着劉玉潔出了食堂,緊接着去了女員工公寓。
女員工公寓緊挨着培訓中心,是類似的幾棟小樓改造而成的,一樓做了倉庫,二樓卻打通了,改造成了像筒子樓一般的寢室,中間是過道,兩邊是房間,進門的地方有一道鐵門。
劉玉潔介紹說,為了保證員工們的安全,晚上鐵門會上鎖,白天則安排人值班。說着,隨手就指了指鐵門旁虎視眈眈的一位大媽。
這就是那位上午在培訓中心殺豬般唱歌的中年婦女,她坐在鐵門後面,眼睛看着過道而不是門外。
當時在培訓中心的時候,寧馨光惦記着尋找黎明,沒太注意這位大媽,這個時候迎面碰上,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感覺這個女人不是善類。
寧馨有一米六五左右,可是她比寧馨還高出半個頭,足有一米七五以上,身材肥碩,卻不是那種虛胖,一看就是那種有力氣有狠勁兒的女人。
她的面容兇悍,細小的眼睛從肉乎乎的眼皮底下放着光,臉上坑窪不平,鼻孔朝天,齙牙外露,活脫脫一個母夜叉。
還沒說話,寧馨便感到一股壓力迎面而來。
要命的是,劉玉潔把寧馨介紹給大媽,說:「莫阿姨,這是新來的寧小姐,以後你就很你住一個寢室,你可要多多照顧她啊。」
莫阿姨站了起來,裂開大嘴呵呵地笑,可在寧馨看來,比哭還要可怕。
寧馨嚇得夠嗆,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手也趕緊背到後面,害怕和莫阿姨握手,害怕她一用力會把自己的小手捏碎了。
再往裏走,穿過了幾個寢室,中間是一個大廳。
一下子從各個寢室里冒出十多個女人來,有老有少。
他們對着寧馨齊聲大喊:「美女,中午好,我們歡迎你!」喊完了,她們一下子圍了過來,爭先恐後地和寧馨握手,然後自我介紹,把寧馨弄得暈頭轉向,根本沒記住誰是誰。
這麼大的歡迎場面?!寧馨頓時傻了,正目瞪口呆、手足無措之際,劉玉潔拉着她穿過大廳,進了裏面的一個寢室,指着一張空床說:「這就是你的床位。」
寧馨站在房間裏打量了一番。
寢室和大學裏的設置差不多,裏面有四張上下鋪的鐵架子床,一張長條桌,一個四層的鐵柜子,天花板上搖晃着一個吊扇,吱吱嘎嘎地在響。
床與床之間的空間不大,寧馨首先想到的是,如果和莫阿姨在房間裏狹路相逢,錯過身子的時候會不會被擠成一張肉餅。
寧馨把包包扔在自己的床位上,掃了一眼窗戶,外面是一道鋼筋製成的防盜網,上面還掛着幾件花花綠綠的女人衣服。
糟糕!完全出不去!這是寧馨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劉玉潔大約看穿了寧馨的心事,說:「這些小樓都不太高,以前發生過外來人員騷擾女員工的事件,應她們的強烈要求,就安裝了防盜網。」
寧馨問:「劉姐,公司的女員工都住這兒嗎?」
劉玉潔點着頭,說:「是的。」
寧馨怯怯地問:「劉姐,你住哪間房,沒事我可以找你聊天嗎?」
「哦,不!」劉玉潔笑了笑,說:「我是部門經理級了,住前面的小樓,兩人一間,還有空調,條件比你們這兒好一點兒。不過,我相信,你很快也會住過去的。」
寧馨問:「怎樣才能升到經理級呢?」
劉玉潔張開手掌,在寧馨面前晃了兩晃,說:「你手下有十個人了,你就是部門經理。」
「哦!」寧馨鬆了一口氣,照這麼說,黎萌應該就住在這個所謂的公寓裏。她提起精神,大聲地說:「劉姐,我會努力的。」
「沒問題,姐姐相信你!」劉玉潔鼓勵道,突然摸了一下身上,說:「下午要給你舉行一個上線儀式,就在培訓中心,我得安排一下。妹妹,手機借我用一下。」
寧馨掏出手機遞給了她。
劉玉潔只看了一眼,又遞還給寧馨說:「算了,我還是親自去準備吧,妹妹跑了一上午,你應該也累了,休息一下吧。下午兩點,莫阿姨會帶你過去的。」
「好!劉姐,謝謝你,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寧馨很乖巧地說,心裏卻在罵:這隻狡猾的狐狸精,現在還對我不放心呢,臨走之前還要確認一下我的手機能不能用。
劉玉潔告辭就走,寧馨準備送一送她,卻被她拒絕了。
寧馨目送着劉玉潔走遠,回到寢室,順手就把門帶上了。
馬上又被人推開了。
「你幹什麼?」一個女人站在門口,和藹可親地問。
寧馨摸着衣服扣子說:「我……我想換一下衣服。」
「這裏全是娘們,有什麼好怕的。」女人盯着寧馨的身材,笑眯眯地:「你新來的吧,公司管理制度有規定,不讓關門,違反規定是要當眾罰唱歌的。」
寧馨奇怪地問:「為什麼?」
「我也不太清楚,」女人想了想說:「可能是天太熱,為了對流通風吧。」
狗屁!肯定是為了互相監視。寧馨憤憤地想,卻還得做出一副笑臉,謝謝女人的提醒。
無奈,寧馨坐在床頭想了一下該怎麼找到黎萌,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吵嚷聲,只聽有人在叫:「快回來,攔住她。」
寧馨抓起包急忙沖了出去,只見進門的鐵門邊,幾個女人正在拉扯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
仔細一看,女子就是昨晚上在車站候車室里見過的那個表妹。
才一夜的工夫,表妹就憔悴了許多,她大喊着:「放開我,我要去找表哥。」
幾個女人都拉不住她,眼見着表妹就要衝出鐵門了。
莫阿姨堵在了門口,只輕舒熊臂,一隻手就攬住了表妹的腰,把她夾起來,送進了她的寢室,然後對跟在身後的幾個女人說:「怎麼搞的,看好了,別讓她再跑出來。」
幾個女人喏喏着說,我們一直在勸她,她突然就衝出來,我們力氣小,拉不住她。
莫阿姨從表妹的房間裏出來,一眼看見了寧馨,兇巴巴地問:「寧小姐,你出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