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芝輕笑道:「呵,我知道,如果我說我對你沒感情了,沒有人會相信,我自己也不相信。
但是,你也知道,我跟了你最初是為了什麼。現在,這麼久了,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正是因為我太愛你,覺得我再也配不上你了,這些我都承認。」
趙紅兵努力的想要從阿芝的臉上看出破綻,但是奈何始終看不到阿芝的眼神,趕緊接口道:「那你就別走,我現在有了一個很好的機會,只要這場仗打贏了,我就不用一直待在這裏了。
你相信我的能力的,所以,別走好嗎?」
說着,趙紅兵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阿芝的臉,卻被她錯開了。
阿芝的落寞直達人心:「聽我說完,好嗎?我們之間的感情,是很深厚,我曾經也很愛你,可是,人是會變的。
在你來到澳門之後,那是我整個人生最最灰暗,最最痛苦的一段日子,身體上遭受了那麼大的傷害,我們的孩子也沒了。
這一切的一切,對於我來說,每一樣都足以讓我喪失對生活的信心和勇氣,可是我挺下來了,知道我是怎麼挺下來的嗎?」
趙紅兵越聽眼眶越紅:「阿芝,我知道你受了好多苦,讓我今後加倍的去愛你,你別……別走。」
說到最後,趙紅兵深感無力。
阿芝卻沒有為之所動:「呵呵,你不知道。我同樣承認你也很痛苦,而我當初沒有自殺就是害怕你為了我而去做傻事,所以我挺下來了。
可是,這些天,我是怎麼過的,你知道嗎?」
說到這裏,阿芝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淚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有的時候,活着比死去更痛苦,更需要勇氣,而我,為了怕你做傻事,所以我承受了比死還要大的痛苦,我對你,也算是做到了我所能為你做到的一切。
可是我也是人,而且是個受到了最大傷害的女人。那個時候我最需要你,我需要有人來開導我,安慰我,給我一個肩膀讓我依靠,讓我痛苦,可是我什麼都沒有。
因為這麼久以來,我所有的中心都放到了你的身上,所以我除了靈芝,除了你們公司的秘書之外,我已經再也沒有了朋友。
只有靈芝能聽我訴苦,可是那些事情我不能對她說,因為她只有痛苦,還有勸我回到你的身邊。
我已經承受了那麼多,再回到你的身邊,我之前所有的痛苦,根本……我只有一個人硬挺着,就這麼咬着牙挺着……」
阿芝接過趙紅兵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認識了他。
就是,我的,老公。
他並不知道我怎麼了,只是看見我每天傍晚都會到他開的一家小賣店裏買一個麵包和一瓶礦泉水。剛開始我從不說話,也不搭理他,像個遊蕩在人間的鬼。」
阿芝說到這裏的時候,趙紅兵明顯感覺胸口一股氣堵着,憋悶的讓他想要落淚。他不敢想像,那些天裏的阿芝究竟是什麼樣的。
阿芝沒去管他,自顧自的說着:「他就主動和我搭訕,問我為什麼每天都來。乾脆一次多買點回去會省很多事,第一次他問我的時候我沒有說話,第二次他又跟我說話,還告訴我一些營養搭配,我還是沒有理他。
到了第三天,他在我結賬的時候遞給我一個煮好的雞蛋,臉有些紅,只跟我說了一句『吃點有營養的吧』就去招呼別的客人去了,沒有再和我說話。
而我,居然真的好像輕鬆了一些,那種感覺很神奇。從那天以後,每次我去買東西的時候他都會給我加個雞蛋,而我,也都會在臨走之前放錢在櫃枱上,整整一個月,我們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阿芝情緒平靜了一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接着說道:「也許是我之前繃得太緊的緣故吧,當那天我聽到李秘書說嫌犯已經抓到了,讓我去公安局指認犯罪嫌疑人的時候。
我的心中就像落下了一塊大大的石頭,感覺自己一下輕鬆好多。
隔天去公安局指認過那個畜生之後,後面的事情都是李秘書和警察局的一位先生在處理了。
我自己回去了,經過那個小賣店,你不知道我當時的心情……我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只是那天我去的早了,他茶葉蛋還沒有煮好,他就向我道歉。呵,他真是個傻子,這種事情為什麼要道歉。」
趙紅兵沉默的聽着,不時地喝着杯子中的黑咖啡,來壓抑住心中的沸騰。這些時間點和李國文打電話,傳真過來的辦事的時間點,確實是一致的。
所以,他只能沉默。
阿芝放在桌子下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十根手指都有些扭曲:「他說今天的剛下鍋,我就說天天吃茶葉蛋也吃膩了,想吃白煮蛋了。
他笑了,笑的很好看。讓我覺得有些像你,也很溫暖。他把剛剛煮熟的雞蛋遞給我,那是我第一次對他說話,不過只有兩個字,謝謝。
後來我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他賣給顧客的。是他每天中午的時候就煮兩個,為的就是讓我每天都吃新鮮的。呵呵,你說他傻不傻?」
說到這裏,阿芝笑了笑,沒有絲毫偽裝,是真的發自內心的笑。
而趙紅兵卻感覺希望越來越小,越來越小,阿芝,恐怕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邊了。
阿芝沒有看趙紅兵的臉,望着窗外說道:「從那天以後,我和他漸漸地話多了一點,開始互相交心。
有一次他又問我為什麼每天都要去買麵包和礦泉水,我就說我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不想開火做飯,湊合吃一點也就行了。
所以就趁每天的這個時間出來轉一轉,看一看身邊的人,看一看小鳥,小花,讓自己覺得……自己還活着。
他沒有問我是因為什麼,只是說他以前失戀的時候也和我一樣。
結果怎麼樣,你肯定猜不到,他真的很有趣,也很傻氣。
第二天再去他那裏的時候,等我進去之後他就將門給關上了。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可是很奇怪,我居然不害怕。
他從櫃枱下面抱出一個大紙箱子,放到我面前讓我打開,我打開一看,你知道裏面是什麼嗎?
居然是滿滿一箱子零錢,他說他以前難過的時候,還得工作,也走不開。就數錢排解壓力,他一個一個的數好,仔仔細細的數完。然後,再把它們給花掉。
買吃的,拼命吃。這箱子裏的零錢是他攢了三年的,而上一次的難過,就是三年前他失戀了。
這三年來,他每天都放進箱子裏一點零錢。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放它們出來,直到,碰到了我。
我們倆就真的去數這些錢,結果我們數了整整一個通宵,一共是五千多。」
阿芝說到這兒顯得很有興致,趙紅兵卻已經難過到麻木了,她接着道:「更好玩的是我想要讓他把錢存銀行,可是他說一定得花掉。
我說我不好意思花他的錢,他就說那我們一人出一半,我給他一半的錢就好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居然也就真的這麼做了。
我們去吃了和維多酒店差不多大的一家海鮮店,我們挑最好的,最貴的,吃了好幾個小時。
結果付錢的時候,收銀小姐傻眼了,哈哈哈……你不知道,她那個時候的表情,真是現在想想都覺得好笑……」
阿芝笑了幾聲,眼角的淚就滑下,趙紅兵把她眼角的淚擦掉,阿芝卻伸手揮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