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德,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聊聊。」午後,車隊再次進發,鑽進凱恩乘坐的車廂後的弗蘭一臉凝重的如此說。
「是遺產繼承的事嗎?這方面我倒真有些個人看法。」
弗蘭本來是準備跟凱恩談夏洛特的,聽凱恩這麼說,先是一怔,隨後道:「請說。」
凱恩點點頭,緩緩道:「弗蘭,你是個優秀的人,誠實、善良,正派,也很努力。還是個慷慨的老闆,我注意到你紡織廠的顧工的口碑,以及你讓約翰,幫助那些有實際困難的員工的小把戲了。」
「謝謝你的讚揚。」弗蘭有些小高興,如果說凱恩前面的那句話有些空洞,那麼後面的一句就將之彌補了。弗蘭很高興凱恩留意到了他用自己的方式幫助困苦員工的行為。
凱恩沉聲道:「然而這些,在某種背景下,也會成為你的缺點。」
「嗯?」
見弗蘭成功被吸引,做出了聆聽的姿態,凱恩道:「就拿這次事情來說。我偶就建議你改換一下作風。到了山莊,第一件事不是治喪,而是迅速繼承爵位,家產可以延後清點,但爵位一定要落到實處。成為猩紅山莊的主人,然後才是主持一應事務。」
弗蘭想了想,明白凱恩的意思了:
先不要走禮,而是先拿權。
又或者說,繼承權力,就是最大的禮。
國不可一日無君。雖然斯卡布羅侯爵並不能跟舊時封邦建國的實土大貴族比,但道理是一樣的。拿到這個權,就是在以新一代侯爵的名義在發號施令。
這樣做,反而事少。
不管這些親戚們有什麼齷齪心思,權勢壓人,不給他們發作的機會。有那聰明的,就知道大勢已定,不再背着撕破臉的風險搞事了,勝算太低。
反過來,那就說法多了。
弗蘭認同的點點頭,道:「那麼,我現在就邀請魔法部的仲裁者直接去莊園相會。」
「嗯,我覺得可以。」
凱恩用手杖杖柄敲了敲車頂,駕車的林肯將馬車停下,弗蘭就在馬車中書寫了信箋,用蠟封了,蓋了印戳。
開車門吹口哨,不多時,一隻鷹飛落而下。
這個時代巫師以鷹為寵物的也不在少數,這種鷹是混血的超凡生物,後世很少見了,關鍵是環境嚴峻,成活不易。
車駕再次起行,弗蘭就跟凱恩說了夏洛特的事。
凱恩沒有順着弗蘭的思路,講夏洛特的不是。那是不智,以他的角色,講深了容易露底,講淺了會被人覺得在搬弄是非。
畢竟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夏洛特也無非就是纏弗蘭纏的露骨了點,找來的護衛不堪用。
這可不算什麼大毛病,前者能理解為愛的瘋狂,後者能推脫說我也是被坑。
何況人性多變,弗蘭在男女之事方面也沒什麼經驗,現在疑神疑鬼,說不得轉過頭就被夏洛特又哄的五迷三道。
因此凱恩換了一個角度說問題:「據我所知,純血家族,非常注重血脈。這個情況既可以是別人詆毀你的武器,也可以被你利用。」
弗蘭可不笨,凱恩一點,他立刻就明白了。
被別人詆毀,他回去要是宣佈夏洛特?拜倫是他的未婚妻,立刻就會被利用,繼承卡雷特家族的純血巫師,竟然要娶麻瓜女人為妻,你還能不能行了?還有沒有起碼的家族延續責任感?
反過來,他也可以用這條懟別人。
庶長子,你是老侯爵的親子、並且年齡最大又怎樣?你是純血嗎?你母親在麻瓜里都算是地位低下的,傭人!你也配跟我爭?先問問巫師界的純血家族們答應不答應。
瑞恩的女兒,其兩個舅舅十分討厭。你們架着瑞恩的女兒就想跟我爭?就算不考慮她是女孩,她現在還沒有血脈覺醒呢,她有資格跟我爭?萬一是啞炮呢?
妹妹和妹夫,妹妹本身就是啞炮,嫁給了麻瓜,有什麼資格跟我爭?滾。
姑母,嫁了人的人,你現在還姓卡雷特嗎?你跟我爭,莫非我還沒死,你就想讓你兒子將兩家合併融合?還能更不要點臉嗎?
所以,他如果這次回去宣佈夏洛特?拜倫是他的未婚妻,那就什麼逼格都沒有了,他的那些親戚,說不定就是聽聞他跟夏洛特搞的火熱,這才齊聚而在繼承資格上說事懟他呢。
凱恩一針見血,讓弗蘭一頭冷汗。
他終於意識到,這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繼承,甚至可以說,相比於世俗地位,純血巫師家族才是大頭。
卡雷特家族在世俗的清貴,正是因為純血巫師這一身份。
說個最簡單的:如果不是有這個身份,魔法部、就能義正言辭的嚴禁他將魔法用在世俗領域。他還能將魔法用在他的工廠中,通過一系列開掛而在紡織領域將那些競爭對手輕鬆打敗嗎?
凱恩見弗蘭的樣子,就知道他想到這些切實問題了。
這其實跟他之前大膽的闖入威靈伯勒男爵家,對其妻子和母親說的話是一個意思:你願意為你現在享受的權與利,付出相應的代價嗎?
再往難聽了講,殺與草之歌,說的是什麼?心狠手黑與自我尊嚴出賣!
跪舔很尷尬,但總比家破人亡強吧?什麼王謝堂前燕、飛入百姓家。越到高層,越是不成即死,權利鬥爭從來都很殘酷。
弗蘭現在就面對類似的問題,不是不可以玩真愛,願意付那個代價就行。
至於什麼代價,比如,從特權階層跌落,立刻就有相關制度能拿捏。
魔法部會的人能拿相關條例拿捏,世俗中的王室或當權者,同樣能來找事。
為什麼?連接超凡統治層和世俗統治層的紐帶作用失去了,憑什麼還享受特權?長的好看?
毫無疑問,凱恩的一劑心靈毒湯灌的相當致命,儘管他只是點了點題。
戀愛狀態的弗蘭很難聽的進勸。
凱恩也從不會低估倔脾氣和真性情的威力,窩囊廢還有血濺五步的時候呢。
可現在,這點題之言,就是導致雪崩的最後一團雪,剩下的弗蘭自己腦補都沒問題。
弗蘭先是想到了失去特權的弊端。
又想到了江山美人的取捨。
不得不說,面對這個選擇,選了美人而不是江山的屈指可數。
凱恩甚至認為這是個簡單的智商問題。
有江山,才有無數美人供選。
光有美人,李瑁表示他跟楊玉環婚後很恩愛,可楊玉環最後被有江山的唐玄宗選走了,他還得叫媽……
弗蘭想通了,甚至想的過於通暢,都不願意再回去跟夏洛特共乘一車了。
「我都懷疑自己是被灌了愛情藥劑,前一段時間的作為,非常不理智啊!」這是弗蘭親口說的。
凱恩心說:「魔鬼的誘惑再高明,也是從你點頭那一刻,才開始生效的。」
常見女人被罵賤人,可實際上,男人賤格起來,那也是相當可觀。
弗蘭是越想越不對頭,眼瞅着都進了斯卡布羅地域了,竟動起了怎麼把夏洛特打發回家的腦筋。
他自己想不出好的辦法,就求問凱恩。
「那不現實。我個人的意見,還是先全力接掌權位,然後再跟拜倫小姐解釋吧。卡雷特侯爵需要坐鎮猩紅山莊,很難再回到世俗圈了……」
這純粹是找理由,在這個時代可是道德禮儀被提升到英國歷史上最高的時代,未婚妻被放鴿子,絕對是名譽掃地,父母都跟着抬不起頭。
可弗蘭處於賤格發作期,就是覺得這個理由好充分。
「是啊,巫師界跟世俗差異很大,她很難適應。再說我也不想的,之前沒想到要繼承爵位啊!我有愧,我會給她補償,我願意去倫敦挨個給人們使用遺忘咒來消除負面影響……」
凱恩有些心不在焉的聽着,不時應付幾句,事情的進展符合他的預期,但說實話這並沒有什麼好高興的,不過是再次見證人性之私。
他目光則透過車窗,眺望寒風卷雪的茫茫凍原。
那不是平原,而是沼澤,在1990年,這一帶是濕地公園。
凱恩覺得,人心就像這裏此刻的景象,不去深究,顯不出成色。
他不想嘲笑弗蘭,換他在弗蘭的位子上,並不能保證做的更好。
他由衷的認為,很多時候人之所以看起來還不錯,是因為未被架到那個真正用於考驗卑劣與否的火上。
所以智者總是會想辦法避免這類火刑架的出現,畢竟不管架上去的是誰,都是件讓人掃興的事。
車隊從通往斯卡布羅集市的大路拐上一條小道。
凱恩看了一眼鎮子北面的山崖,那邊有依山崖之勢而建的城牆,他一度以為那裏就是猩紅山莊,然而並不是。
弗蘭解釋,那裏在舊時是一處海防工事,沒有城堡,但有炮台。
凱恩點頭,明白這處小鎮也不光是接待些唱《斯卡布羅集市》原曲的海客,有時候還會是劫掠的海盜。
沿着小路向北,凱恩突然有感,讓林肯停了車。
他下了車,站在一道小山樑上,放眼北眺。
借着西斜的陽光,能看清數百米外,皚皚雪原中有一奇異之地,血紅色土地的環形山。
向內是近乎斷崖的陡峭面,而朝外的則是緩坡。
凱恩分析:
隕石砸擊的效果,類似高速攝影機拍攝下的水滴入水的效果,外圈是漣漪,中央是反作用力造成的凸起。
漣漪就是環形山,內圈呈現斷崖般的陡立效果。
除非是正在釋放的力被突兀的抽走,土層斷崖被推起到很高,後力卻衰弱的不足以造成任何嚴重一點的推涌,才會出現如此情形。
他還發現,這顆隕石的打擊效果太正了一點,可以說是垂直的,這樣掀起的土浪才是四面八方受力,最終導致環形山的高度相差無幾。
垂直墜落的隕石,這同樣是個違背常識的點。
「怎麼樣,大自然的傑作是不是很令人感嘆?」弗蘭在一旁說。
凱恩笑,心說:「大自然?這是典型的人工痕跡!在萬象門體系,這叫神罰。竟然令神靈直接出手在現實世界進行干涉,這裏確實發生了大事。」
他還知道,如此奇異的地形,竟然不在任何典籍或留影中有記載,這是神性抹殺級別的打擊手段才能做到的(例如神聖黃金槍殺第四人)。
更重要的是,這一打擊應該是不久之後才發生的,甚至極有可能就是卡雷特家族區域性消失的真正原因。
為什麼這麼好說?
因為只有這樣的方式,才符合兩個點:
其一,弗蘭以及很多這個時代的人對這裏是知曉和熟悉的。
其二,理查德寫給現代的信上也不見相關記述,儘管它是如此令人印象深刻。
一切相關信息,都從這裏被抹消那一刻抹去。
可又似乎不對,因為人們對卡雷特家族是有記憶的,甚至知之甚詳。
那是不是說,被抹殺的其實是另有他物,卡雷特家族只是被殃及?
凱恩覺得這一可能性很大。
甚至,可以這麼推演:第一次神罰,並未將那物毀滅。從而造成了現在的奇異景象。卡雷特家族選擇了在這一異景中建立祖宅。
不久之後的第二次,神性打擊,抹消了那物,卡雷特家族被類似殉爆的受激生成力量給抹掉了。
凱恩在沉思,鄧布利多走到他身旁,一臉凝重的看着異景。
弗蘭被其一本正經的神態弄的有些疑惑,問:「帕西瓦爾小姐,你對猩紅之地應該了解吧?畢竟來了不止一次。」
「這裏的地形,是我見過的最具神奇特徵的。」鄧布利多模稜兩可的回了一句。
實際上,鄧布利多現在的最大感覺是,這次行動到這裏已然脫軌,事件明顯奔着失控的方向去了。就算他肯犧牲,也未必能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