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無聲息的越過傀儡防線出現的這人,有着消瘦的身形。
他的裝束十分另類,是一種融合了東西方相關文化特徵的羽衣。
披肩袖,從肩部向下,是寬袖般的羽毛簾,嚴格按照鳥類羽毛的翎、羽、絨的層次排列,柔韌而輕靈,羽毛色澤為聖白。
這樣的羽披細節,是東方元素,東方古代的羽衣霓裳就是這樣的模式。
然而將之當做另類披肩穿,這又很西方。
披肩之內是皮製的外大衣,上身做了局部重皮甲片的鑲嵌處理,使之甲冑化,下身則是破洞遍佈、翎羽狀、且長短不一的皮條為下擺的設計。
這可不是藝術風格化的處理,若凱恩沒有看錯,這叫『死神旗幟』,這種外大衣+羽毛披肩構成的服裝,叫做『死亡宣告者的袍服』,大部分輪迴者都知道它,畢竟是能免疫即死魔法的裝備。
不過『死亡宣告者的袍服』羽毛袖披是烏鴉之羽,無論是毛質、毛色,還是構造,都不能與眼前這位的相比。
再加上其外大衣的皮面上、魔法圖案時隱時現,神秘非常,凱恩不由的想:「莫非這是傳說中的『見習死神戰袍』?」
他忍不住看了眼這人背背的武器,那是把彎曲的白骨為柄、頂端呈t字形,一邊是雙刃鐮,一邊是戰鎬的鎬鐮。
這武器就基本不會認錯了,白骨奪魂鐮,傳奇級武器。
再觀其頭盔,鳥嘴面具,以及飛鰭三角帽。
鳥嘴面具顧名思義,面具的口鼻部分有着鳥喙狀的凸起。
它誕生於16世紀的法國,誕生背景是黑死病,一度成為醫務從業者的標準配置,使其看起來有着宗教般的神秘性。
實則鳥喙中有着濾布、藥草囊、香料囊,用於過濾空氣。再配合配合打蠟的皮裝、手套等,以達到隔絕、防疫的目的。
它的實用效果並不算好,畢竟鼠疫的傳播途徑和鼠疫病菌,要到1858年之後,才會被發現和分離出來。而且面具的濾芯構成還是不夠科學,並不能有效的防治看不見的魔鬼(病菌)的入侵。
那時的民眾也普遍文盲,只是很表面的看到戴着這種面具的人一出現,緊跟着就有死亡發生。於是民間漸漸有了告死者的形象和相關傳聞。
眼前這位雖然也是帶着鳥嘴面具,但並非傳統風格造型,而是蒸汽朋克風,有科幻特色。
比如說眼睛的部分,就是電子眼般的奇特結構,就像是在圓中間寫了發亮的『一』。
另外,鳥喙是短喙,就像麻雀的喙,精金製造,並且有着雕飾般的密銀嵌紋。
沒錯!這也是件傳奇級的魔法裝備,鴉王的冠冕。
當然,鑑別裝備成色,主要不是看做工和用材,而是看信息富集度。越是高端的裝備,信息富集度越高,其複雜的屬性無法輕易看穿,用解構之術觀看,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點和線的糾結。
能配備此等的『豪裝』的人物,自然非同尋常。凱恩以坦然的態度應對,問:「我是凱恩·沙菲克,來自1990年,閣下如何稱呼?」
「懷特·庫洛,金蘋果的保管者,狂境的守護人。」這人說着在左耳耳垂後輕輕一觸,鳥喙面具像是星爵的頭盔那般,先是化作光的輪廓,隨後消失無蹤,露出真容:銀髮黑眼、鼻挺唇薄,膚白無血,消瘦、以及十分嚴重的黑眼圈。
「庫洛閣下,我無意盜取此物。」凱恩說着指了指金蘋果。
「看出來了,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懷特·庫洛,或者說白鴉先生以幾聲輕笑來表達意味深長。
凱恩暗抹冷汗,心說:「得虧我不是尋常的探險者,否則向金蘋果探爪時刻,就是被來自身後的奪魂鐮給斬殺當場的時刻。」
嘴上則道:「庫洛閣下,請稍等,我先把觀測裝置架設好。」
「叫我白鴉就行。」庫洛說着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也請叫我凱恩。」凱恩說着開始操作,庫洛則饒有興趣的一隻手抱着胳膊,另一隻手摸着下頜的胡茬在旁觀看。
凱恩干架設觀測裝置的活那是相當的溜,前世幾十個任務時間歷練出來的,專心致志,行雲流水,幾米外發生血戰,都影響不到他。
等架設完畢後,他叉着腰,仔細的看了一遍,隨即滿意的點點頭,水平發揮出來了,這很好。
白鴉這時在旁說:「你跟他們有點不一樣。」
凱恩自然清楚白鴉口中的『他們』,是歷來對金蘋果懷有覬覦之心的,他帶着輕蔑的笑道:「我至少時刻都明白,真要把這種物品據為己有,就得有日後不得安寧的心理準備。」
「誰說不是呢!」白鴉嘆氣:「可惜我沒能及早想明白這一點。」
「若你真這麼想,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個好消息:毀滅即將發生!」凱恩解釋:「在我所在的未來,猩紅山莊被非常徹底的抹去,後來人在這裏連塊多餘的碎瓦都未能發現。並且猩紅山莊的獨特格局、神血漿果,都從根源上被抹去,沒有人記得,典籍上也沒有相關說明,我想你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神性打擊。」白鴉緩緩的吐出這個概念。
半晌之後,才道:「你竟然就這麼將最重要的信息告訴了我。」
「那是因為在見到你之前,我一直以為毀滅一切的是這亞蘭時代的能源寶。」
白鴉驚訝:「你清楚它的真實來歷,一般人對它的認知只會止步於神物。」
「我清楚是因為我經歷你現在正在經歷的事,有人從更遙遠的未來前往我生活的年代,告訴我未來的大事,以及我在與甦醒的神靈對抗中戰死的結局。」
白鴉順着凱恩的話道:「所以你就跑來這個時代,尋找有助於改變結局的技術?」
「不,技術只是順手,神靈的優勢不是靠幾台功效增幅的設備就能抵消的。來這裏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有人預測猩紅山莊的毀滅涉及啟示錄。」
頓了頓,凱恩道:「所以,你知道些什麼,能不能告之呢?」
「當然,這麼多年了,難得遇到個我不討厭的闖入者。」
白鴉說着打量了凱恩的裝束,隨後原地一轉,光芒飛繞,他的着裝也變成了凱恩這般,奪魂鐮則化作一柄象牙質地的骨杖。
凱恩愈發確信白鴉的裝備是傳奇級別了。
除非是附加了變形魔法,否則只有達到傳奇級別,裝備信息凝聚成軟件般的可編程集合物,才能夠接受精神向的指令,重新塑形。
同時,這也意味着裝備已經跟使用者深度綁定,威能可以悉數發揮,甚至超水平發揮。
這也算是一種武力炫耀吧,凱恩估計他的淡定和知識淵博、技術強悍讓白鴉有些小緊張。
另外白鴉有跟他合作的意思,亮肌肉就是表明身價,而選擇服裝同化,也是表達非戰願望,算是一舉兩得。當然,這都是給善思之人看的,莽夫的思路不會這麼深邃。
白鴉正要開口講述猩紅山莊的秘密,弗蘭他們結束了晚宴,迎來了界域之變。
這樣的變化,就連鄧布利多也不甚了解,沒有經歷過,也缺乏這方面的知識,因此還在懷疑是不是誤食了迷幻藥什麼的。
凱恩不同,他略一感受,就意識到整個區域正在發生置換。
一種無處不在的,仿佛翻板轉動般的置換。
里世界在哪裏?
在門後、窗後、牆後,甚至都不存在保鮮膜般的那層隔膜,一步走過去,就跨越了,只不過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一步該如何走。
對國王十字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那堵牆的魔法原理略有了解的,能隱約明白那一步該怎麼邁,卻也缺乏實踐。
凱恩不會像弗蘭他們那般被動,況且此地不同尋常,是界點,並不會被改變。但他受到了白鴉的邀請:「你架設的解構體系,姑且讓它自行運轉。來狂境吧,那片奇異之地,會讓你不虛此行。」
於是,跟隨白鴉,沿着螺旋的階梯向下。
周遭的景物漸變,從帶有明顯人工痕跡的石塊牆體變成了天然的石壁,再變為岩石壁畫、浮雕出現、立柱出現,給人感覺像是走過時代,從石器回歸洪荒,再由洪荒走向封建、帝王……
魔光在浮凸的蟒蛇眼中閃耀,然後是厚重的石門縫隙中亮起光,沿上下兩路遊走,又從左右分開。
厚重高大的兩扇石門無聲開啟,露出了內里的景象。
凱恩略微有些吃驚,為門內華麗的有些過分的景象。
一處地宮大廳,白色的天然大理石地板,潔淨而光亮,大量的雕刻工藝用於柱、拱、梁、壁的裝飾,大型水晶吊燈以魔法燈盞作為光源,使得大廳籠罩在瑰麗璀璨的光芒中……
可以說,只有電腦特效中的宮廷殿堂,才能與之媲美。
當然,沙菲克家族的夏宮也是這樣的標準,有些地方甚至更華貴,但規模就完全不在一個檔次,這可是超過五千平米的大廳,帶給人的視覺感觀,已經不能用尋常的詞彙來描述。
這裏不僅是血汗的積累,還是意願的結晶,這融入了精神力量的大型造物,有一種特殊的力場,使這裏更賦感染力、震撼性,顯得華貴而又神聖。
鮮少有人在面對這樣的景象時,還能夠保持鎮定。
瑪麗婭險些忘了走路,凱恩拉了她一下,她才清醒過來。隨即便有些自責,剛才若是發生什麼襲擊之類的險情,她會措手不及,對於一個影衛而言,那就是失職。
跟緊凱恩,瑪麗婭的目光再也不曾四下亂瞟。
白鴉暗暗點讚,這小小侍衛,培養的真心不錯,這樣的誘惑,可不是誰都能抵擋的住的。
當然,凱恩就更厲害,他始終神態自若,目光平和。顯然沒有被影響到。
白鴉對凱恩愈發的好奇,他猜測凱恩恐怕多次見過終極奇觀,又或本就非人,否則沒辦法做到這般從容。
故作鎮定是沒用的,他是能感受到靈魂波動的人,他知曉凱恩靈魂的真實狀態。
「動用兩百萬人次的勞力,耗費百年時光,傾浸心血打造的殿堂,為了神。」他這樣向凱恩介紹說。
凱恩點頭,果然,有實物,解釋起來更容易,也方便他理解。
他有點明白這裏叫『狂境』的原因了。
瘋狂、偏執,說的是人的精神狀態。
他挺着腰背、微昂着下巴。沉聲問:「是誰?有資格享受此等榮耀?祂又為付出了什麼,以妝點這榮耀的神聖性?」
白鴉啞然,凱恩質問神的姿態口吻可是夠大牌的。
「是我,生命的賜予者!」大廳中突然響起雷鳴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