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下了場小雨,淅淅瀝瀝的秋雨綿密微涼,窗外樹梢的葉子都泛着油亮的光澤,地面倒是多了一層潮濕的枯葉。
宮小白在家呆了一上午,下午趕去帝京廣播電視台錄製訪談節目。
在後台遇上比她早到的孔睿鋒。
「好久不見啊,孔影帝。」宮小白揮了揮小手,打招呼。
孔睿鋒笑笑,拉開身邊的椅子,微抬下頜示意她,「坐。」
等她坐下,他上下打量一眼,確定她沒受半點損傷。這還是距離青喬市一別後,兩人第一次見面,他心裏還惦記着上次的事兒。
目光一轉,瞥見他身後規矩站立的姑娘。
戴安娜恢復了往日的冷靜理智,穿一件黑色的小西裝,筆挺的休閒西褲,高跟鞋,妝容精緻。
孔睿鋒擺正頭,方便化妝師化妝。
「哎,你可得好好安慰你家小助理。」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話卻是對着宮小白說的,「她那天哭得肝腸寸斷,差點要把酒店給淹了,不吃不喝不睡覺……」
他沒提到具體的事,即使被化妝師聽到了,她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孔影帝!」戴安娜急急打斷他,生怕他說出自己更多的糗事。
吼完一嗓子,戴安娜默默退至一邊,坐在後面的沙發椅上。
衝動了。
娛樂圈等級觀念重,她一個小助理對着影帝大吼大叫,要是被他粉絲看到了,分分鐘撕碎了她,說不定還會上升到正主,引發宮小白和孔影帝之間的粉絲大戰。
她心裏剛划過這個念頭,正在給孔影帝化妝的妹子眼神奇怪地看着她,仿佛她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宮小白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怎麼感覺孔影帝在逗安娜?
可能是錯覺。
少頃,進來另一位化妝師,開始給宮小白化妝。
兩人的椅子離得近,化妝師忙着化妝,兩人就開始聊天。
化妝間的門推開,響起一陣急促凌亂的高跟鞋踩地聲,喬菀然拿着手袋進來,微微躬身,歉然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她剛進劇組不久,戲份安排密集,抽不開身,原本想請一天假,最後只能請半天。
孔睿鋒最先來的,妝已經化好了,見狀站起身,「不晚。我正好化完妝,你坐這裏吧。」
他拎了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坐在後面的沙發上。
跟戴安娜隔着一段距離。
喬菀然凝望着孔睿鋒,捏着手袋的手緊了緊。上次一別,好幾天沒見了,再次見面,這人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一點架子都沒有。
喬菀然想說句感謝的話,卻發現他折好西裝放在腿面,從茶几上拿了本雜誌,說完那句話後,他根本沒看她。
抿了抿唇,喬菀然有絲糾結。
「喬小姐,過來坐吧。」化妝將台面簡單收拾一下,讓她過去。
喬菀然坐在了孔睿鋒坐過的椅子上,扭頭看向宮小白,兩人互相問好,再無多餘的話可說。
景蔓芝的事整個娛樂圈都知道了,喬菀然自從看到新聞就提着一顆心,總覺得她的事情與宮小白有關。
這麼久她都平安無事,想來宮小白是不計較了。
化妝間因為她的到來安靜下來。
喬菀然擱在膝蓋上的手蜷了蜷。
敲門進來之前,她分明聽到,裏面傳出歡聲笑語。
或許是她太敏感了吧。
喬菀然深吸一口氣,坐姿端正,看着面前的鏡子,恰好能從鏡子裏看到後面的孔睿鋒。私底下,他總是穿着休閒,正式場合卻是標配的西裝襯衫,此刻的他沒穿外套,單穿一件靛藍色的襯衫,翻過來的領口有一片羽毛刺繡暗紋,顏色跟襯衫顏色接近。
他眉眼低垂,翻看着雜誌,白皙俊朗的面龐投下一小片陰影,燈光柔和,他人更柔和。
她喜歡他。
在劇組裏相處三個月的時間,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他。
可他對她,好像沒有別的意思。
他對劇組每個人都非常好,對宮小白尤其好。但她清楚,他不可能喜歡宮小白,兩人只是共同話題比較多的朋友。
他目前沒有公開的女友,也沒聽說過有秘密女友,她試一試或許還有機會。
喬菀然打定主意,等採訪結束後就跟他表白。
如果自己能當他女朋友,比多接拍幾部電影受到的關注還要多吧。
「你在看什麼?」
戴安娜猛地一驚,嚇得轉頭去看,孔影帝不知何時離她近了些,瞥了瞥她手機屏幕,絲毫沒覺得看別人手機有些失禮,重複一遍,「你在看什麼?」
「炒股,賺錢。」
「……」孔睿鋒不料她這麼直接,噎住了,聲音低了些,「你缺錢?宮小白的助理薪水應該不少吧。」
確實不少。
戴安娜跟公司的合同到期後,改為單獨跟宮小白簽約,她的工資不過公司的賬,是宮小白直接開給她。
兩人關係好,她做事又盡職盡責,工資給的很高。宮小白不拍戲的時候,她也能跟着放假,待遇沒話說。
戴安娜淡淡乜他一眼,「誰會嫌錢多啊。」
孔影帝:「……」
三人的妝都化好了,起身往外走,找個寬敞的會議室提前串詞。
宮小白和孔睿鋒落在了喬菀然後面,她碰了碰他,「哎,你怎麼回事兒?你不會看上我小助理了吧。我可警告你,我安娜小姐姐不找娛樂圈男朋友。」
孔睿鋒眼角抽了抽,「瞎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我喜歡她了。」
「那你有事沒事總逗她幹什麼?閒得慌?」
「我……」
鬥嘴這方面,他贏不了她。
宮小白豎起一根食指,虛空裏點了點,「再跟你說一遍,不許撩人家。她沒有戀愛經驗,我要替她把關。」
孔睿鋒微微偏頭往後看,戴安娜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沒有再看手機,擺着一張嚴肅正經的臉。
見他看過來,她臉色不改,對上他視線。
——
正式錄製節目的時候比較順利,賴秋韻妙語連珠,偶爾提起的話題都能引得台下觀眾發出驚呼聲。
賴秋韻身穿白色西裝,下面配斜條紋的長裙,優雅端莊,話筒遞給宮小白的時候,她下意識問了句,「小白能透露一下,接下來的作品類型嗎?」
言下之意,下部作品有沒有定下來。
不知怎麼回事,宮小白心臟倏地急跳了幾下,導致她慢了一拍,坐在旁邊的孔睿鋒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推了推她,她才反應過來,笑着說道,「目前還沒有確定,等有消息會跟大家公佈。」
賴秋韻緊接着問,「我記得,前些日子有相關報道說,小白在備孕是真的嗎?」
這事兒大概不算秘密,出自宮小白本人之口。
宮小白摸了摸額角,露出一個分外靦腆的笑容,「是真的。」
賴秋韻就這個話題展開了一系列的訪問。宮小白總算知道來之前孫越為什麼提醒她主持人難搞。
是真的難搞。
問的問題全都是腳本上沒有的,且都是些不方便回答的。
好在宮小白見慣了大場面,經常被記者問各種刁鑽的問題,難不到她。賴秋韻聽出她在打太極,笑着放過了她,準備進攻下一位,孔影帝。
孔睿鋒的話題度跟宮小白差不多,粉絲們最關心他的感情問題,因為他的事業根本不用操心。
手握兩尊最佳男主演獎盃,早就不用跟娛樂圈裏的小生廝殺,各種資源拿到手軟。相比起來,他的感情問題比較受關注。
今年三十三歲,是該考慮感情了。
賴秋韻先賣起了關子,「剛剛小白說,孔影帝跟景導關係很好,恩,我也記得,你和景舟是大學同學對吧。」
孔睿鋒兩手交叉擱在腿上,頷首,「沒錯,我們不僅是大學同學,還在同一個宿舍,睡上下鋪。」
「網上有一個關於孔影帝的cp組合,你知道你跟誰的cp感最強嗎?」賴秋韻看了眼宮小白,「小白也在名單上哦,不過被pk掉了。」
孔睿鋒的印象中,助理好像跟他提過這件事。
對上賴秋韻的笑容,他突然福至心靈,「難道是,我和景舟?」要不然她怎麼會提起他和景舟的關係。
賴秋韻點頭,「正是。」
孔睿鋒對着鏡頭揉眉,笑得很無奈,清了清嗓子正經道,「咳,我喜歡的是女人。」
「噗哈哈哈。」台下一陣鬨笑聲。
這期節目真是有史以來最歡樂的一期了。節目組請來的幾人都很有話題,剛剛關於宮小白的採訪也是歡樂不斷,本以為遇上老幹部孔影帝,話題會正經一點,沒想到畫風突然歪得更厲害。
可以可以,為賴秋韻鼓掌。
底下的姑娘們捂着嘴笑,孔睿鋒搖搖頭,舉起雙手投降,「我和景導是純潔的朋友關係,真的!」
本來大家就是開玩笑,他眼下一本正經的解釋,似乎更好笑了。
底下笑聲不斷,孔睿鋒有些無助,偏頭看向宮小白。她聳肩,做出愛莫能助的表情,她一開口,主持人估計會將話題帶到自己身上。
孔睿鋒:「……」
一直沉默的喬菀然說,「我能作證,孔影帝跟景舟導演是很好的朋友。」
果不其然,賴秋韻的目光一掃,對準了她,「看來我們菀然跟孔影帝很熟啊,那能不能透露一下,孔影帝有沒有女朋友?」
喬宛然愣了一下,不料她問得這麼直接,給她的腳本上沒有這個問題。
「沒有。」孔睿鋒替她回答。
賴秋韻說,「那,影帝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孔睿鋒回答的還是那兩個字。
喬宛然看着他,心底莫名多了些勇氣。他回答得如此堅定,沒有片刻猶豫,想來是真的沒女朋友,而不是官方回答。
——
節目錄製結束是夜晚十點。
幾人在附近有名的私房菜館吃宵夜,訂了一個小包廂,不管是明星還是助理都圍坐在一桌,非常熱鬧。
孔睿鋒興致來了還喝了兩杯小酒,指着其中一道口水雞說,「他們家這道菜我百吃不厭,嘗嘗,味道很正。」
宮小白沒在這裏吃過飯,對每道菜都很有興趣。
她夾了一塊肉嘗,雞腿肉鮮嫩,一點都不柴,秘制的醬汁和紅油滲進肉里,還有香脆的花生碎,好吃得不得了。
吃貨的品味果然都是一樣的。
她豎起大拇指,「ok,很棒了,在我吃過的口水雞里排名第一。」
喬菀然試着夾了一塊,確實很好吃,不過對她來說有點油,但她還是將整塊都吃了。
中途,孔睿鋒出去了一趟。
從洗手間出來時,遇上了站在外面的喬菀然,他點點頭,準備回包廂。
「等一下,孔影帝。」她攥緊雙拳,鼓起勇氣喊他。
包廂外的走廊鋪着淺棕色的鬆軟地毯,雕花窗戶透着古樸的韻味。因為孔睿鋒跟這家私房菜館的老闆熟識,特意交代過,沒人來打擾。
四周寂靜,頂燈昏黃溫暖。
孔睿鋒站定,溫柔地笑着問,「有事嗎?」
喬菀然抬起頭,直視他雙眼,提起一口氣,「孔影帝,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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