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小白匆匆而來,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腳下塔拉着拖鞋,因為天兒熱,她吃飯的時候把褲腿捲起了幾圈,露出瑩白的一截腳踝。
猛一看見這麼多人,她怔怔地放下了褲腿,蜷了蜷小巧圓潤的腳趾,帶着小女兒的羞怯。
遠處,兩人打得難分難捨,招式兇狠不留情,好像把對方當作了不共戴天的仇人,非要分出個勝負。
宮小白看傻了,這跟當初宮邪和陸天望切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啊。
她找到了唯一認識的人,秦灃。
「他們在幹什麼?為什麼要打架?」宮小白問話的時候,仍留意着宮邪和邢天冥那邊的動靜。
「這哪兒是打架?」秦灃笑着說,「就普通的切磋,別擔心哈。爺輸不了。」
肖瓊的目光在宮小白身上流轉,想從她身上找到一點過人之處,好藉此說服自己,爺看上她,是因為她各方面都很優秀,足以跟優秀的他匹配。
可是,她看來看去,始終覺得這個女孩除了長相漂亮,一無是處。
在梟鷹軍校里待了兩個月,到了現在居然還一點軍規都不懂。象徵着軍人形象的正裝就這樣被她隨意的披在身上,腳下沒穿配套的軍校,見了上級不敬軍禮。
爺他……怎麼會喜歡這樣的女孩。
宮小白注意到肖瓊的眼神,抬眸看了過去。
她目光清冷,如冬日早晨結成的冰,富有古典韻味的臉也是冷冰冰的,仿佛塗抹了一層寒霜。
肖瓊眼睛裏有敵意,儘管掩飾的很好,但她還是看出來了。
並非她的洞察力有多麼厲害,也並非肖瓊的偽裝術有多麼低劣,單純是女人的直覺。
一個女人,對於來自同性的敵意,總是很容易察覺。
宮小白看向遠處俊美的世間無二的男人,大概有那麼一點明白了,但還是不能確定,肖瓊真的喜歡宮邪嗎?
就她所知,她沒出現在宮邪身邊之前,這位相貌出眾的肖女王跟着宮邪很多年了。她要是喜歡他,早該像她一樣費盡心思追求宮邪了。
宮邪很好追的啊!
只要用心追,三五個月拿下他,應該不成問題。
她當初追他花了多長時間?好像沒有超過五個月。
這麼一想,真是有點後怕!
萬一,萬一……他在遇見她之前被別的姑娘追到手了該怎麼辦?
宮小白再睿智,也是個陷入愛情的小女孩,喜歡胡思亂想,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腦補出一大堆莫須有的狀況,自己嚇自己。
她似乎完全沒反應過來,宮邪喜歡的就是她這個人,除了她,誰都不行。再說,也沒有幾個人跟她這樣,無視宮爺的冷臉,厚着臉皮追着人家不放。
想了一大堆,再回到原點,宮小白覺得肖瓊肯定不喜歡宮邪。她眼中的敵意很有可能只是單純不喜歡她這個人。
「哈,我就知道!」秦灃大笑一聲。
宮小白神遊九天的思緒終於回來了,看着負手而立的男人,雲淡風輕的樣子,跟仙氣飄飄的鳳皇有的一拼。
宮邪贏了。
肖瓊、秦灃還有另外一個教官閆左都面色如常,對這個結果不驚訝。
不管過去多久,宮爺還是那個宮爺,沒人能超越。
看着霸氣凜然的宮邪,宮小白心虛地摸了摸額頭,他這麼能打,想要超越他?要等到猴年馬月啊!鳳皇不知打哪兒來的自信,大言不慚的說相信她能超越宮邪。
宮邪輕喘了口氣,對上臉上有一絲頹色的邢天冥,「秦灃說的沒錯。」
他確實變厲害了。
跟他對打的時候就發現了,他不能輕而易舉贏過他。
邢天冥重重地喘氣,抬手撥開汗濕了的髮絲,自嘲地笑了笑,「還是不能跟爺比。」
他在特訓營里被稱為另一個宮邪,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比宮爺差遠了。剛才爺手下留情了,而他用了全力,即便這樣,他還是輸給了爺。
邢天冥擦汗的動作忽然停下來,他看見站在秦灃身邊的女孩,濃黑的眉毛皺起來,「那個是?」
宮邪看到不知什麼時候從屋裏跑出來的宮小白,神色一松,聲音里摻了兩分笑意,「宮小白,我的人。」
這樣簡潔的介紹方式,讓邢天冥神色一怔,繼而皺眉更深。
這就是那個早上被爺抱在懷裏的小姑娘?即使見過的女人不多,他也曉得她是屬於最漂亮的那一梯隊。
「爺,特訓營不是玩鬧的地方,我不同意她留在這裏。」邢天冥直言不諱,「她的實力不夠格就不能留在這裏。」
從她早晨從直升機上下來,一副懨懨的姿態就能看出。
「我也不贊同。」肖瓊走到兩人跟前,臉色嚴肅。
拋開私人感情,她就當宮小白是個外人,而不是宮邪的女朋友,她出現在這裏就是不合規矩。
在梟鷹軍校,她查看過新兵的成績記錄單上,看到直升機高空作業,唯一一個零分就是宮小白。
當時太意外,所以印象深刻。
駕駛直升機或者其他各種類型的飛機進行高空作業,是特種兵的必修課程,出任務隨時要用到這些技能。
宮小白是零分,她是不合格的特種兵,自然沒資格進特訓營。
閆左點頭,顯然也是這麼認為。
宮邪輕輕哼了一聲,冰冷的,淬了冰渣,塞進幾人的耳朵里,「規矩是人定的。」
後面還有半句:定下這些規矩的人是他。
宮邪徑直走到宮小白跟前,小丫頭撅嘴,不大高興的樣子,她一向不喜歡掩藏自己的情緒,開心難過都寫在臉上。
別人用這樣嚴苛的語氣質疑她,她當然不開心了。
「吃完飯了?」宮邪問。
「嗯。」
宮邪捏起她的下巴,抬高,表情很認真,語氣卻很溫柔地問她,「你自己感覺身體恢復得怎麼樣?嗯……這麼說吧,有體力跟人搏擊一場嗎?」
他是想……
宮小白點頭,「能!」
腦袋還是有點暈的,但她有速度這一項異術,跟人搏擊還是能的。
宮邪問,「確定沒問題?」
兩人說話的聲音很低,經風一吹就消散了,肖瓊只看到宮邪捏着小女孩的下巴,朝向她的那半邊側臉是她從沒見過的溫柔,比穿過樹葉的風還輕柔。
「沒問題。」宮小白再次鄭重保證。
宮邪揉揉她髮絲,「回去穿好鞋,我等你。」
宮小白沒去看其他人各異的臉色,塔着涼拖,蹭蹭蹭地往回走。
直到親眼看見她進屋,宮邪才不疾不徐地轉身,薄唇掀起,語氣一貫冷漠,「先去訓練場,讓所有的特戰隊員停下訓練,等我指令。」
得到他指令的閆左先走一步,去訓練場安排,而秦灃、邢天冥、肖瓊三人還站在原地,誰都沒有動。
秦灃跟宮邪最親近,隱約猜到了一點,有點兒不敢確定。
規矩是宮爺定下的沒錯,作為特訓營的最高指揮官,公然推翻自己的規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能想到的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大家看到宮小白的實力。
這也是讓他擔心的一點。
宮小白在天龍居就被爺訓練過,實力是有的,梟鷹軍校那邊的教官也稱讚過她,可是,這裏是特訓營,個個都是精英,隨便挑一個出來都能秒了她。
爺到底想幹什麼,他看不透了。
宮小白很快整理好了作訓服,換上黑色的軍靴,精神奕奕,蓬鬆的頭髮扎了馬尾辮,露出素淨的小臉。
見她走過來,宮邪對其他人說,「走吧。」
訓練場上,上百號人站成一個個方陣,中間空出來很大一片地方,新來的八個人編入了其中一個方隊。
姚琪遠遠地看見跟在宮邪身邊的宮小白,真的超級想衝過去抱住她肩膀,跟她大吐苦水。比起特訓營的訓練,梟鷹軍校簡直不值一提啊!
宮邪凝視肖瓊,眼神認真無比。
時隔兩年,他還是第一次用這樣專注的眼神看她,肖瓊心頭一顫,那些被她死死壓制住的情感差點忍不住從眼睛裏跑出來。
「肖瓊,出列!」
然而,他冷冷地發號施令,只當她是他手底下的兵,這種語氣跟他與宮小白說話的語氣截然不同。
「是!」只遲疑了一秒,肖瓊就踏着軍步向前,站在宮邪的前方。
宮邪瞥向宮小白,動作很自然地把她拉到跟前,「我命令你,跟宮小白比試一場。」
全場譁然!
讓宮小白跟肖瓊打一場?!
這與拿雞蛋碰石頭有區別嗎?
感同身受的陸姝雅當即吞咽了一口口水,宮小白的實力與自己不相上下,她上次跟肖瓊對打,被碾壓得死死的。
想來,宮小白討不到一點便宜,也別指望討便宜了,沒被打廢就算她厲害。
還記得上次跟肖瓊比試完,她渾身上下痛了兩天,連床都不能挨。肖瓊的打法很殘暴,專挑人痛處,力道又猛,被她打一下,仿佛被錘子猛錘了一下。
陸姝雅暗暗給宮小白點根蠟。
作為當事人的宮小白,着實愣了一下,讓她跟肖瓊打?宮邪是在認真的疼老婆嗎?
作為另一位當事人的肖瓊,比宮小白還吃驚,「爺,我不能答應。」
這是她第一次反駁他。
她當初一時衝動在梟鷹軍校跟陸姝雅動了手,事後爺就警示過她。現在對象換成宮小白,不管輸贏,她在他心中的形象都會留下一筆灰色。
她是尖刀戰隊裏最厲害的特種兵,跟一個剛入伍的小女孩比試,對她來說本身就是一種侮辱。
宮邪說,「這是命令,服從命令是你職責。」
肖瓊無法反駁。
宮邪拍了拍宮小白的後腦勺,「打不過就喊停,別逞強。」
「哦。」
宮小白走到肖瓊面前,「你不用手下留情。」
正好,她也想感受一下傳聞中肖女王的真正實力。
肖瓊退後一步,給兩人留出足夠的空間。
她明白宮邪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想讓所有人看到,宮小白是憑着自己的實力進入特訓營,不是靠宮首長的關係!
怎麼辦?她突然很不想讓爺如願。
「開始吧。」肖瓊面色如玉石一般冰冷,「你先來。」
這種時候,宮小白當然不會跟她客氣,率先出拳,打向她的左腰。肖瓊瞳孔一緊,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輕巧地側身,便躲過了她來勢洶洶的攻擊。
肖瓊的速度快如閃電,想握住宮小白的手腕,在三招之內將她鉗制住。
事實卻跟她預想的背道而馳。
在她的手伸過來之前,宮小白比她更快的躲過了,快速地繞到她身後,避開了她的攻擊。
周圍觀看的人目瞪口呆。
剛剛,沒看錯的話,宮小白比肖瓊更快?!
肖瓊實力強悍,在眾人心中根深蒂固,儘管他們驚訝,還是認為肖瓊一定讓着宮小白,不想讓她輸的太難看。
只有肖瓊本人知道,她沒有讓宮小白。
她雖保留了一點實力,卻是在真真正正跟宮小白搏鬥。
接下來,大家就發現了,每當肖瓊出拳或者出腿準備攻擊宮小白,都會被她巧妙的躲開。這麼說不準確,應該說,被她快速的躲開。
對!就是速度,她總比肖瓊的拳頭快上那麼一點。
下午兩點半的陽光毒辣得好比倒刺,鈎在皮膚上刺疼刺疼。大家看兩人的比試,看得熱血沸騰,忘記了滾滾的熱浪。
秦灃仿佛受了驚嚇,訥訥地道,「這不是以前的宮小白。」
邢天冥握拳抵在唇上,咳嗽了一聲,一板一眼地評價,「看來是爺私下訓練了。」
小女孩的拳法跟肖瓊的如出一轍。
頓了頓,他緩緩道來,「論實力,她比不過肖瓊,看她腳下移動的方位和攻擊的力度就能看出來。她勝在速度,一直靠過人的速度躲着肖瓊,只防守不進攻,任憑肖瓊本事再大,打不着人家也沒辦法。」
邢天冥冷笑,「照這樣下去,只要那姑娘的耐力足夠強悍,就是打到天黑也分不出勝負。」
他看向宮爺,說出了心中的猜測,「爺教了她拳法,肯定訓練她的耐力了。」見宮邪不置可否,他下了結論,「這場比試,肖瓊贏不了。」
閆左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特招人員?」
訓練場中央,兩人已經對打了十幾分鐘,能感覺到後背的汗水順着肌理線條流淌。肖瓊怒到了極點,「你怎麼不打?總躲着我算什麼本事!」
宮小白不甘示弱,「哦,你打不着我算什麼本事?」
說着,又完美躲過了她的攻擊。
打着打着,肖瓊已經忘記了要讓着宮小白的原則,不知不覺就用了全力,讓她沒想到的是,宮小白的速度還能更快!
額頭上滲出越來越多的汗水,從濃密的眉毛中流下來,沾濕了眼睫毛,淌進了眼睛裏,鹹鹹的汗水辣的眼睛疼。
這場搏鬥維持了半個多小時,兩人難分勝負。
周圍的人全部為宮小白的實力感到毛、骨、悚、然!
宮邪及時出聲阻止,「停!」
宮小白得感謝他及時叫停,她的頭真的好暈好暈,快要虛脫了,眼前都是虛晃的人影。所以,在他出聲的瞬間,宮小白立刻收了手。
由於肖瓊不斷的出拳攻擊,聲音落地的一瞬,她沒能及時收手,兇狠的一拳朝着宮小白柔軟的腹部打去。
大家預見她打下去這一拳的後果,心跟着吊了起來。
宮邪眸光一凝,身體快過腦子,一陣風般出現在兩人中間,格擋住肖瓊打過來的這一拳。
強勁的臂力震得肖瓊往後退了好幾步。
肖瓊愕然。像是從夢中驚醒過來,抿唇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在說句這解釋的話時,她停頓了,大概是心虛。
宮邪沒看她一眼,打橫抱起暈過去的宮小白,闊步走出了訓練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