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眼眸直直映入阿丑眼中,塞的滿滿當當的,再也容不下其他。
阿丑只感覺身子僵住,丁點移動不得,費盡全身力氣也不能移動分毫。周身汗水控制不住的沁出來,恐懼之意從內心不由自主升起。
這時候再也見不到其他,只有那一雙眼眸,甚至看不清樣子的眼眸。
許久、終於,那雙眼眸轉走,不再關注阿丑。
阿丑身軀漸漸恢復行動動力,不再僵硬。同時心裏略略長舒一口氣,這道目光意外的有些熟悉,但是又不能說清楚到底是在哪裏見過。
同時只是一道目光,卻已經讓阿丑動彈不得,涅槃境的修行在這道目光面前,失卻了所有作用,讓阿丑再一次感覺自己又是那個蜷曲在柴火堆里的少年,那種他以為早已忘卻、不再縈繞於心的感受,這輩子都不想再有了。
運轉神華,將身周汗跡消於無形,同時提振精神。方才因為外力而萎靡的心神重新煥發生機,本有些破碎的武道意志再次凝聚,更堅定了幾分。
破而後立,阿丑的眼眸吐出寸許長的神光,周身泛起寶光,自突破涅槃境後再無存進的修為,這時候再進一步,卻也算因禍得福。
城池上的法陣被破去,三名自秦王府邸出來的老道也傷亡慘重,亡故一名。那麼這座城池內中就再無人能阻擋城外的冥死之氣。
歡樂的、無憂無慮的童歌聲再次響起,大頭小身的孩童抬着大紅轎子,蹦蹦跳跳往濟郡行來,數百的大紅轎子晃動不休,時而消失,時而出現。
不多時,就已經到了城牆底下。然而他們卻好似不曾看到城牆一般,自顧自的往前蹦跳而去,嬉笑的小童,紅彤彤的轎子,顏色淡了幾分,而後就自然而然的穿過城牆,入了濟郡城。
阿丑遠遠看着,眼孔一縮,心內泛起驚異:「濟郡城牆可是各種符文道篆加持,當初修建之時耗費不知多少苦工,內里也有驅魔符咒,如今卻這般輕易就讓這些小童越過,簡直是匪夷所思。」
孩童、轎子方才進入城內,遠處冥死之氣後方,就又有一些影影綽綽的影子顯出,阿丑眼中運轉神華,仔細望去。
赫然是一件件漂浮在空中的嫁衣,大紅色澤,各色珠寶點綴,本應再喜氣不過,這時候看來卻添上許多陰森。
城內,大頭小身的孩童四處遊蕩,卻也與城內的居民無干,只是毫無目的的遊蕩,不過在他們路過的地方,就有一片片幽冥之氣縈繞,將整座濟郡一點點染成漆黑。
一名墨袍武人身處小巷之中,他面前正是四名小童,抬着大紅轎子。
武人忌憚的看着面前的小童,這一天的變化太過詭異,已經讓他謹慎許多,不敢向往常一樣出手。
四名大頭小身的孩童依舊歡笑着,唱着童歌,向着墨袍武人行去,好似前方不存在阻礙一般。
這時墨袍武人眼神一凝,往後退了幾步,想要避開前方的孩童、轎子,可惜四名孩童抬着大紅轎子步步緊逼。
墨袍武人退了兩步,卻還是沒有逃脫,心下一橫,運起全身血氣,就向大紅轎子撲去。手中掌風流轉,卻也有些威力,在三境武人之中算得上不凡了。
四名小童卻是分毫不停,依舊直直往前,正當武人掌風急掃,正要擊在一名小童身上之時。
空中的兒歌愈發響了,更添幾分歡樂。
大紅轎子之中,一段袍袖深處,卻不見了該有的素手,那衣袍是喜袍樣式,紋路點綴的也是鴛鴦,卻不見一點喜氣。
喜袍一甩,就已經將武人的拳掌擋住,而後孩童並轎子依舊前行,穿過墨袍武人身子,直直走了。
片刻之後,呆立在原地的墨袍武人,突然周身枯萎,化作點點粉塵飄去。同時城外的喜袍之中,突然有一具消失不見。
阿丑將這一切都收入眼中,心裏的忌憚更加提上數分,詭異的攻擊手段,雖然不知道對於自己有沒有作用,但還是要提防三分才是。
心裏思量這些,阿丑對於接下來要怎麼行動倒是沒了思緒,他原先打算留下來,以為濟郡之中只是尋常麻煩。沒想到居然時空變幻,種種詭異發生,打亂了他全盤打算。
這時候他周邊突然一陣扭曲變幻,四台轎子顯出在小院周圍,向着庭院行來。
阿丑眼神一凝,漂浮在半空的身子落下,提運全身神華,全神以備。
四台轎子穿過院牆,落在庭院之中,而後孩童將轎子放下,四台轎子分列四方,將阿丑包圍在其中。
全身神華提聚,阿丑心裏卻很有些疑問,這些孩童、轎子進入城中之後,出了主動攻擊他們的,還不曾將他們攻擊過人,這時候突然包圍自己,不知有什麼花樣。
詭秘的氣氛縈繞,阿丑須臾不敢放鬆,對面小童、轎子卻也沒有其他動作。
雙方就一直僵持,過了許久,阿丑身上突然神華放出,卻不是他主動施為。寬鬆袍袖之內閃出一方儲物袋,內里各色道篆閃過。
空中響起一聲聲吼叫,充滿死寂,卻又有些暴虐意味。城中正在四處遊走的孩童、轎子盡數停下,直直望向聲響發出的所在。
城外正在緩緩飄散的喜袍也盡數一晃,就全消失不見了。
阿丑看着面前漂浮的儲物袋,眼神有些驚疑不定,這是他祭煉的那批屍兵,本來已經不堪大用,他都快忘了這批屍兵了,只是因為當初在海上的那番異象,才留在身上,想不到這時居然會有這番變化。
空中的儲物袋突然爆裂開來,百餘屍兵漂浮在空中,沖天怒吼,領頭的正是那三名眉間有蓮花烙印的屍兵,一些時日不關注,現在看來,居然已經采煉神華,邁入蛻凡境了。
應着這吼聲,整座濟郡之中陣陣詭笑之聲響起,伴着響亮的兒歌之聲,直衝入雲霄。
阿丑呆呆望着,耳邊仿佛又迴蕩起那一句嘆息:「幽冥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