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李管家正忙着收拾東西,準備出門找人。聽到下人來報,府外有人找他,他有些不悅,都什麼時候了,還有來給他裹亂。正想讓下人將人趕走,卻聽到下人小心翼翼說「是蒲先生之前讓咱們關照的,苗家食鋪的侄女。」
「她來做什麼?」
「她說她說家裏叔叔身體不舒服,想出城去找蒲先生來看病,希望您給通融一下。」下人收了錢,自然將事情說清楚了。
李管家原本不想管這破事,可以聽說是去找蒲先生,立刻就來了興致。「快將人請進來。」他這可真是運氣好,瞌睡了有人送枕頭。正愁不知去哪裏找蒲先生,這會兒卻來人跟他一樣要去找蒲先生。
也許運氣好,這丫頭正好知道,蒲先生在何處。
關離低着頭,一路走進李管家家,見到李管家,小心翼翼的請安問好。李管家見過關離兩次,但都沒留意她的樣子。如今眼看,是個模樣清秀的小姑娘,看着怯怯弱弱的。
「你說要出城去找蒲先生?你知道先生在哪裏?」李管家開門見山,這時候了,哪裏還有心思嘮嗑。
關離露出無知擔憂的表情,小心翼翼看一眼李管家,輕聲道「回回李爺,前些日子,先生寄信回來,說人到鳳縣了,再過兩個月就回來。」
「在鳳縣?你確定?」李管家追問。鳳縣距離這裏有兩日的路程,若是快馬加鞭,三日內便能來回。
「是,信上是這麼說的。」關離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這是幾日前,蒲先生托人送來的。送信人是老潘的朋友,給苗路送家書,順便送來了蒲先生的書信。
李管家焦急拿過信件一看,內容不過一頁,但是的確說了人在鳳縣。他心裏大喜,對身後的下人道「真是太好了,咱們馬上出發。」
關離聞言,面露焦急道「那李爺,我出城找先生的事」
李管家想了想道「這樣,你收拾一下,跟咱們一起出發。」說罷,對下人道「去看看馬車備好沒!」
關離聽到這裏,連忙謝謝李管家,跑回家,收拾東西。苗叔狐疑,問她這是要做什麼,她不想苗叔擔憂,便道,自己要跟李管家出門,去找蒲先生。
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是苗嬸子身體不舒服,關離求李管家出城找大夫去了。苗叔還想再問為什麼,關離來不及解釋,只求苗叔這般做。
好在苗叔答應,但是要求關離回來後,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
關離速度快,等李管家到城門口的時候,她已經等在那裏。李管家見到她,滿意的點點頭,讓人上了馬車。
守城的看到是李管家,又有縣令老爺的命令,趕緊放行。
一行一共五個人,出去關離李管家,還有車夫,兩個保鏢。這一路出發,可是身負重任。馬車牢實,車夫被要求快速趕車。
原本李管家是沒打算帶關離出來的,他大可以自己騎馬跟保鏢一起出行。可話到嘴邊,他又換了想法。若是去鳳縣,沒見到人怎麼辦?
他看到關離,覺得如果將這丫頭帶去,她多少還有蒲先生的聯絡方式。能找到人最好,若是不能,就將責任推到這丫頭身上。雖然可恥可笑一些,可這種時候,事情要是辦砸了,最好先找個合適的背鍋人。
到時候,還有逃脫的機會。
就這樣,兩人各懷鬼胎,上了馬車。
----------
李管家走後不久,褚縣令坐立難安,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探探歐陽傑的口風,若萬宗安真的死了,他難道就此坐以待斃不成?
左思右想,直接問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旁敲側擊。想了想,他讓褚柏成出面,請歐陽傑通行的一個幕僚。此人名喚何順明,也是章平候手下的一個幕僚之一,跟歐陽傑是一派,能說的上話。
褚柏成動作很快,不過半日,就在瓊花樓里擺下宴會,請了樓里的花魁去陪宴。褚柏成調查得知,這何順明示個好色的,故而投其所好,何順明哪有不應的。
到了瓊花樓,龜公將人引到最好的包間。何順明文人模樣,可那眼尾的紋路,一看就有些縱慾的樣子。進了屋子,褚柏成當即迎上來「何先生大駕光臨,真是晚生的榮幸。」
何順明面上淡淡的笑,不過分親昵,也不拒人千里之外。他自然知道這人不會無緣無故請自己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倒想看看,這位褚公子,葫蘆里有什麼秘密。
褚柏成見何順明一落座,也不着急提起目的。而是笑道「柏成久仰先生大名,今日有緣,能請先生一聚,實在是晚生的榮幸,晚生先干為敬,以示誠心。」說着,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何順明笑笑,卻不喝自己手邊的酒,而是笑道「早聽聞褚公子是個會享受的,今日一見,這瓊花樓果然聞名不如一見啊。」他巡視一圈房間,屋內總總擺設,一有盡有,不比利州城裏的差,他瞧着,甚至有幾分紅島迎風樓的模樣。
褚柏成一頓,笑笑道「先生謬讚,鄉下地方,哪裏比的上利州城裏的群芳爭艷。聽聞先生也是個風流人物,脂粉堆里的英雄。這鄉下的姑娘都是小家碧玉,先生可莫要嫌棄才好。」說罷,拍拍手,門就開了。
門外,一個容姿艷麗妖嬈的女子嬌媚一笑,看直了何順明的眼。褚柏成悄悄打量一番何順明的神色,心中高興,看來選對人了。早就聽聞這老小子好色,還最喜歡妖嬈美艷的。他仔細挑選一番,才找了個合適的女子。
花魁灩娘邁着小步子,裊裊而來,輕薄的湖紗裙,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姿。她水蛇一般的腰身隨着走路,左右搖擺,每走一步,都讓何順明心裏的火更旺盛一分。
「灩娘,見過先生。」灩娘走進以後,妖嬈行禮,那嬌弱的聲音,簡直勾掉了何順明的魂。
見何順明呆掉,褚柏成笑道「灩娘,這是章平候最信任的幕僚何先生,今日你要好好伺候。」說罷,對灩娘使了一個眼神,灩娘會意,眉眼一勾。卻沒有坐下,而是走到一旁的表演台上,拿起琵琶道「聽聞先生最善音律,不知灩娘可有這個榮幸,得先生指點一二?」
一招欲擒故縱,讓何順明更是心裏痒痒。
褚柏成笑看何順明話都說不出,故意生氣道「放肆,有你這麼待客的?何先生你看」
「不礙事,不礙事。何某倒想聽聽,灩娘有幾分本事。」一語雙關,何先生說的曖昧,灩娘笑的更加嬌媚,拿琵琶,妖妖嬈嬈彈奏起來。
褚柏成見狀,明白事情成了一半,於是也附庸風雅,跟着聽灩娘彈奏。
-------------
入夜的時候,褚柏成匆匆回到府中,直奔褚縣令的書房。褚縣令還沒睡,正等着兒子。見他進來,立刻迎上去「如何,何順明怎麼說的?」
褚柏成神色複雜,關好門道「有好消息,有壞消息。」
「直接說,莫要我問!」褚縣令焦急道,他等了一日,人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着急的不行,一整天都坐立難安。
「好消息是,萬宗安的消息被章平候壓下來了,朝廷還不知道。雖然歐陽傑堅持一定要抓到刺客,可我看他的意思,若是抓不到人,用替身也不是不行。壞消息是」褚柏成頓了頓,不安道「是如果萬宗安死了,一切都沒的談。」
「那也就是說,萬宗安死在這裏,咱們就死定了?」褚縣令嚇的退後兩步,跌坐在椅子上,真是倒霉透頂,誰跟他過不去,要這麼害他。
褚柏成見他驚慌,上前安慰道「我問了大夫,萬先生的性命暫時是保住了。應該不會有事,我擔心的是,這事兒沒完。」
褚縣令一愣,狐疑道「怎麼叫沒完?」他實在想不出,這後面還能有什麼招數。如今他的腦子,就是一團漿糊。
「阿爹,你也不想想,那人偏偏選在光天化日刺殺,顯然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看到萬先生死了。若不是這樣,利州那邊怎麼會這麼快得到消息。若是知道萬先生沒死,他們會放過他嗎?」褚柏成的話令褚縣令一驚。
「我已經加派人手守衛書院,他們還敢再來??」書院接二連三出事,先是萬先生出事,再是在後山發現一具書院先生的屍體,再後來火災,引起全城慌亂。
林林總總,嚇的縣令加派人手,守住書院,一隻蚊子都飛不出。
「阿爹,這事我又仔細想了想,背後的人可能是衝着萬先生去的。咱們可能是被牽連了,只是眼下,這事咱們處理不好,必然招致殺生之禍。」褚柏成暗中讓人調查過,萬先生來到這裏,本就有些奇怪。
「這話怎麼說?」褚縣令疑惑,不是沖他們來的,可他們家就快被逼死了。
「您難道沒覺得奇怪,全天下那麼多書院,不說遠的,就是利州城裏的南鄉書院,就比咱這好不少。你說萬宗安這麼大的人物,為什麼千里迢迢來咱們這選人?咱們這有什麼厲害的學子不成?」褚柏成想了很久,就是他覺得不錯的孔修儀,也不過那般,跟王都里人才濟濟對比起來,真算不得多厲害。
褚縣令聞言愣了愣,不解看着褚柏成「你查到什麼不曾?」
褚柏成看一眼窗外,湊到褚縣令耳邊,小聲道「我聽聞,萬先生來,可能跟汾王有關。」
褚縣令嚇的差點叫出來,汾王,那可是造反差點當上皇帝的人。幾年前逼宮失敗,逃亡消失不見。皇帝發佈通緝令,卻無人得知他的下落。三年過去,眾人都忘了這件事,不想,萬先生出現在此,還跟汾王有關?
那可是誰沾上,誰就要倒霉的破事。
「事情變的這麼複雜,已經不是咱們能掌控的。」褚縣令突然意識到,如果汾王真的在南海,那這裏一定有人跟汾王勾結在一起。
萬宗安是皇帝的人,他來到這裏若真是因為汾王的緣故,那這件事就不是他們這種小嘍囉可以參與的。事情太大,他們褚家在這件事裏,就是一隻小的不能再小的蝦米。
可萬一萬一有人想用這件事做筏子呢?
褚柏成跟他想到一起去了「阿爹,照我看,章平候這麼焦急來這裏,必然是不想因為這件事,被朝廷抓住把柄,來撕開南海的口子。您想,這麼多年,南海一直把持在章平候手裏,就是當年紅島那群海盜被平了,章平候也沒將手裏的權利叫出去。」
「可這次不同了,若是若是章平候跟汾王有牽扯,那」褚柏成沒說完,褚縣令嚇的趕緊讓他閉嘴。
「你趕緊將替身找好,李管家已經讓人去找蒲先生了,說是最遲三天內會回來。你記得,萬先生的事,一概要嚴格把關,千萬不能讓他死在這裏。」
「若是真的不幸,他死在這裏」
「那就讓歐陽傑背鍋!」褚柏成接話道。
「怎麼讓他背鍋?」褚縣令嚇住,這個想法太大膽,歐陽傑可不是普通的阿貓阿狗,那可是章平候的心腹。
褚柏成小聲道「阿爹想過沒有,蒲先生萬一回來,也救不了人怎麼辦?」
褚縣令愣住,他從沒想過這個。在他的意識里,蒲先生醫術高明,就是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可萬一他也束手無策呢?
那這罪,他不還得遭嗎?
萬先生奉命來南海,死在他的地盤,章平候為了防止皇帝藉口發難,為難南海,必然將他推出去頂罪。
「你你想怎麼做?」褚縣令不安問道。
「蒲先生能找回來救命最好,若是不能」褚柏成湊到褚縣令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褚縣令聞言,先是震驚,然後擔憂,最後無奈點了點頭。
事到如今,保命要緊,這事兒再難,也得做。
-------------
夜色中,馬車疲憊不堪,艱難到了驛站,關離覺得自己的屁股都要分成幾瓣了。下車的時候,她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李管家的屁股,發現他竟然穩如泰山,一點變化也沒有。不禁心中佩服,人才啊。
李管家微不可查扭動一下屁股,咳嗽一聲,對驛站的小差說「去準備三間上房。」
小差領命,趕緊去準備。這地方正好在淡季,來往的客人不多,所以空置的房間挺多。小差很快準備好了房間,又上了晚膳給幾人,這才退下。
關離一個女孩,自然不好跟他們一起。雖然她裝扮成男子,可身段擺在那裏,誰也不是睜眼瞎。
這個時代的風氣還算開放,女子着男裝,算不得什麼驚天大事。
趕了一天路,眾人早已疲憊不堪。李管家命令眾人趕緊下去休息,明日一早出發。關離早早回房休息,直到夜深十分,才小心翼翼從房間出來,偷摸摸溜到馬廄里。
確認周圍沒有人,才打開車內的暗處,將紗姑娘放出來。
紗姑娘一身狼狽,吐槽道「你再不來,老娘就要死在這了。」被一直關在這裏,不能吃不能喝,連轉個身都小心翼翼,簡直憋屈死了。
「別廢話,趕緊出來。」關離一邊查看周圍,一邊扶着她出了馬車。
趁着無人發現,兩人偷偷從馬廄離開,回到關離的房間。夜色中,紗姑娘換好衣物,不安道「你如果沒找到那位蒲先生怎麼辦?」
昨日關離提出利用李總管逃離的原因,就是關離揣測,李總管着急找到蒲先生,為萬宗安治病。所以,利用小良的人脈,跟李管家家裏的馬夫搭上關係,趁着馬夫不備,將紗姑娘藏在馬車裏。
這才能如此順利出城。
關離笑笑「放心,我心裏有數,你趕緊洗洗睡了。這荒郊野外的,也不好找地方安置。明日一早我走後,你再跑,知道嗎?」
紗姑娘凝視她一會兒,還是不放心「不如我今夜就走,省得夜長夢多,萬一明日露陷,不是更麻煩?」
關離想了想,覺得也行,可是還是擔心她一個女子,半夜出門實在不安的很。
「放心,我在江湖行走慣了,這點苦算什麼。我在車裏睡了一日,正好此刻睡不着。」說罷,也不等關離拒絕,拿了東西,從窗戶跳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她倒從不是個婆媽的性子。
關離失笑搖頭,心裏盼着,明日最好能在鳳縣見到蒲先生,若是不能她不安的想,總該想好退路才好。
第二日一早,天才剛亮,小差就來敲門,催促關離起床。關離認命,急匆匆起來,咬着包子,上了馬車。
一路上,關離跟李管家都沉默不說話。到了中午時分,就到達鳳縣。
進了城,李管家就催促馬夫趕往關離說的地址。
到了那處屋子,關離緊張的敲了好幾次門,卻一直無人回應。李管家的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了!他本就是傲慢的奴才,習慣狗眼看人低,為了蒲先生才好聲跟關離說話。
此時見不到人,臉上陰沉的能凍死人。
關離即使沒轉頭,都感覺到來自身後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