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融在關離臉上輕輕一吻,笑言「娘子,為夫當然能治,我剛才跟你說的話,可都是實話。」
「你莫要說大話,那些病人看着如此嚴重,怎麼可能幾天之內就治好。」縱然不是傷筋動骨,可那一身的瘡,差不多要休養一個多月才能痊癒。
「騙你做甚,治毒只要七日,剩下的時間,他們只需要休養十來日,那些瘡就能痊癒。」
這話還真不是欺騙關離,梁融這三年在別莊,不僅是畫畫養生,還學了好些醫術。
原本是專心研究那本毒經,誰知今日就派上用場。毒經之內,就提到了一種火毒,說的正是眼前這種情況。
那本書他記憶深刻,直到現在也十分佩服寫書的人。可惜老乞丐死得早,都說毒與醫不分家,那本書名字叫毒經,但事實上,好些毒有時候卻能轉化為藥,救人性命。
這火毒的治療之法,便是以毒攻毒。
「那這麼說,方老四很快會動手?」關離猜想,方老四此時肯定坐不住。
正在逗鳥的方老四,聽到屬下來報,微微挑一下眉,一屁股坐下道「你確定?」
「四爺,小的聽得真真的,那姓林的小子可說了,這幾天之內就能把那幫匠人的病治好,但是厲澄明明那邊囑咐他,不能對外說一個字。」偷聽者惟妙惟肖,把夫妻二人的話表演了一遍,說完後,靜靜站在下方,等待四爺的指示。
方老四不急不忙端起茶盞,慢慢喝一口,不知想到什麼,揮揮手讓這人下去。
屬下一離開,吳柒便從後面走出來。若有所思看一下門口,才笑笑叫一聲四爺。
方老四放下茶盞,抬眼問「聽清楚他說的話了?」
吳柒點點頭,略帶懷疑「這是不是也太巧了,他隨隨便便抓了個人,還真就能治那怪病?」
之前那個大夫是沒本事,還被嚇得要死想跑,結果被姓厲的一刀捅穿肚子,腸子跟血流了一地。
你的父母在本地也算是小有名氣,要不然也不能把他找來,可如果他都沒見過,這來路不明的小子,就真能治?
吳柒不信,方老四也有懷疑。這件事的確是太巧了一些,方老四忍不住又問「你打探清楚沒有?那對夫妻到底是什麼來歷!」
方老四很謹慎,早讓人去查那對夫妻的底,就是怕有陷阱。
「查了,怎麼沒查。查出結果是,就是一對路過的小夫妻。聽茶寮的小二說,開始蝦頭那傢伙,是垂涎姓林那小子的美色。後來又聽說他懂醫術,非要把人弄回來。」
說到這裏,吳柒似乎譏諷,似乎曖昧笑笑「蝦頭你小子的癖好,你知道的,就喜歡那漂亮的男人。姓林的那個,我是見過一次,若是換上女裝,是個男人都忍不住。」
方老四不是好色之人,聽到這話忍不住瞥他一眼,不感興趣。「就打聽到這些,人從哪來的不知道?」
吳柒摸摸鼻子,討好的笑一笑。「這個派出去的人,一時半會兒沒查到,聽說他們不是南海來的,所以查起來,恐怕要多些費心時日。」
「多費時日,等你查回來,黃花菜都涼了。」方老四神情陰鬱,本以為兩個人不過是會點醫術,未必有本事能夠治好這個怪病,誰知偏偏這麼巧,他們能治。
若當真如他們所說,七日之內能治好那幫工匠,那老二一定能夠按時交貨。這麼一來,他的計劃全部豈不是全部落空?
不行,決不能讓事情走到那一天,方老四站起來,對吳柒道「不管你用什麼法子,現在立刻去打聽一下,姓厲的在做什麼,如果真的七天之內能治好,那咱們」
「明白,我立刻讓人去打探。」吳柒橫豎上了船,下是下不了了,只能繼續跟着干。
村子裏表面上還是井井有條,可暗地裏卻波濤洶湧。吳柒因為是詹家的人,所以對他防備的人少一些。
但是這不代表厲澄明毫無防備,此時此刻,任何會影響到治病的事情,他都得防着。
縱然手下的人,偷偷摸摸按照梁融的方子,去準備藥材。可為了掩人耳目,厲澄明還是多弄了些其他藥材用作障眼法。
與此同時,手下的人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些藥到底是治什麼病的。
藥材很快送到,梁融讓人把藥分成兩部分,拉着關離做幫手,在山洞外熬藥。一部分用來喝,一部分用來塗傷口,這樣能好得更快一些。
「喲,這是做什麼呢?一大股難聞的藥味,你們也不怕熏着!」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關離不覺回頭一看,迎面走來一個蓄着短須,目光精明的男子。
梁融頭都不抬,依舊安心整理藥材。
可關離卻感覺,那幾個守衛看到來人,明顯緊張起來。在男子靠近之前,一個守衛就走過去,擋在他身前。「四爺,裏面都是病人,您還是不要進去為好。」
這一聽,關離就知道是方老四。為避免顯得太招眼,關離趕緊轉過身,幫梁融一塊整理藥材。
梁融微微看她一眼,笑笑不說話。
方老四笑呵呵的,也不生氣。對着守衛道「知道知道,二爺有令,不准外人靠近。我不進去,就是聽說厲澄明找了大夫回來給他們治病,所以過來關心一下。」
說罷,繞開守衛,走到關離梁融身前。手下欲要攔,卻被方老四的手下人擋住。
守衛知道方老師來者不善,只能對旁邊的兄弟使個眼色,讓人偷偷摸摸去報信。
「這位公子,想必就是林大夫?」方老四笑呵呵,說的溫和禮貌。表面看起來,是個十分友善的人。
梁融故作無知,疑惑看看守衛,又看看方老四,小心翼翼問「您是?」
「這是村子裏的二把手,人稱四爺!」方老四沒開口,他的手下卻耀武揚威,十分氣勢的說道。
方老四也不阻止,顯然很享受被人如此恭敬對待。
「二把手,那就是說,你是厲爺的手下咯!」關離天真的問,旁邊的守衛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方老四臉上的笑容一僵,面色很難看。他的手下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個傻娘們,懂個屁,姓厲的見了我們四爺,那得磕頭!我們厲爺才是主子!」
關離繼續裝傻,帶着天真無邪疑惑道「你剛才不說他是二把手嗎?我在這裏,見他們只認厲爺,難道厲爺不是老大?」
那手上還要罵人,方老四卻出聲阻止「小娘子,不是這裏的人,不知道也沒什麼。不過你可要記清楚了,厲澄明只是個做事跑腿的,這地方真正當家作主的是二爺,二爺下面就是我。」
關離狀似了解的點點頭,轉頭就對梁融道「想不到這小破村子,人不多,管事兒的倒挺多。」
這話一出口,眾人都是頭上一片烏鴉飛過。方老四看出來了,這姑娘是真傻,不是刻意針對她。
梁融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一笑,對方老四道「賤內無知,若有得罪,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關離努力瞪眼,十分不開心被人說道,她還想再說,卻被梁融一個眼神瞪過去。好像被嚇到,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一邊生氣,一邊用力搗藥。
方老四虛假笑笑「不會不會,林夫人可愛的緊。」說罷,又走進幾步,拿了一片藥材看了看。「林大夫,不知這病還需要多久才能治好?」
他看似問的漫不經心,守衛卻因為這句話立刻神經緊繃。緊張看向梁融,想出聲阻止,又無法開口。
四爺說到底也是二把手,他一個小守衛怎麼能越過他去。
梁融卻一無所知的樣子,微微一笑,正要開口回答,卻聽到有人出聲阻止「四爺怎麼來了,這地方可危險的很,莫讓裏面的人過了病氣給你,傷了貴體。」
侍衛看到厲澄明來,鬆了一口氣,立刻恭恭敬敬叫了一聲,厲爺。
方老四看到來人,笑呵呵打招呼,仿佛熟悉的老友,而不是心存芥蒂的對手。「澄明啊,你這話說的,什麼貴體不貴體,都是給上面辦事,你我又有何區別。」
厲澄明板着一張臉,唇角掛着微不可察的譏諷。「四爺說笑了,我怎麼能跟您比,我就是打下手的奴才,您可是正經主子。」
這分明早就到了,把剛才的話聽乾淨,偏偏此刻才出來。
方老四被人拆穿,一點也沒有窘迫。老神在在,笑言「澄明說笑了,我來這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一下治病的進展。畢竟,這可關乎到你我的身家性命。」
「林大夫,你還沒回答我的話,這病到底多久能治好?」他不管厲澄明的冷臉,繼續笑着問梁融。
梁融來回打量一下兩人,露出有些驚慌,不知所措的模樣。好像他再傻也看出這二人的不對勁,最後把眼睛定在厲澄明身上,「厲大哥,這」
「四爺,這是何意?二爺早已有令,這事交由我全權處理,旁人不得過問,您這是信不過我?」厲澄明森冷質問,十分不開心。
方老四聽到這個回答,也收起笑容,冷麵道「厲澄明,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我這個二把手連過問一句都不行?」
「你可不要忘了,二爺就算是頭兒,可這裏,卻不是他一個人當家。上面的人,可從來沒說過把這地給了二爺。」
這一番話,方老四說的是十分嚴重,話里話外的意思簡直是在暗指二爺隻手遮天,想要獨吞此地。
厲澄明不是個善於言辭辯論的人,正要反駁,卻被人打斷。
「老四,你這是幹什麼,何必為難一個屬下?」男人的聲音略微有些粗糙蒼老,一聽就是上了些年紀,可中氣十足,顯然有些功夫底子。
關離回頭,看見那人大步而來,是個雙鬢有些微微白髮的中老年男子。身上的氣勢倒是挺逼人,一看就知道是上位者,當家作主慣了。
這個人,想必就是二爺。
方老四看見他,沒有害怕畏懼,沒有恭敬禮貌,反而冷笑譏諷「嘖嘖嘖,我說二哥,我不過隨便來關心一下,問問的話。你們這一個兩個,怎麼都跟紅眼雞一樣,這麼着急。」
二爺走到跟前,掃視一眼方老四,又看向梁融,直接忽略關離。「你這叫什麼話,裏面的人病的多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讓人死死守在這裏,可不想有人誤闖進去,也得了這種病。」
「這說了,我雖然比不上你,上面有人。可到底也是奉上面的命,在這裏管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鄭二雖不是什麼有本事的,可也知道拿了人家的錢財,就得幫人把這事做好。」
「你若是覺得我心有不軌,大可告訴上面,將我趕出去便是。何必在這裏挖苦譏諷,像個娘們兒一樣。」
關離聽到這個詞,內心忍不住吐槽。天天罵人家娘們,好像女人有多愚蠢無知。呸,你們連娘們兒都不如。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連冷風都不吹過。眼看劍拔弩張,雙方都不開心,就要拔劍打起來。方老四卻撲哧一笑,「大哥,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不過開個玩笑,你怎麼能往心上去?」
「大罷了,既然你們不想說,那我不問便是。只是我要提醒二哥一句,千萬別忘了大哥的前車之鑑!」說罷,在幾人的怒視之中,帶人離去。
貼身跟隨二爺的手下,十分不服氣。「二爺,四爺這也太過了。」嘴上說關心,實際上是在暗諷,二爺會跟大爺一個下場。
二爺卻並不往心裏去,這陰陽怪氣的譏諷也不是一天兩天。眼下要緊的可不是鬥氣,他轉頭看向下樑融「這位便是林公子?」
梁融拘謹,微微抬手行禮「晚輩林融,見過二爺。」關離餘光瞥見他額角發出的汗,心裏由衷佩服。
論演戲,這小子已經成精了。
二爺上下打量一番梁融,摸摸鬍鬚讚揚道「林公子看真是一表人才,又有如此高明的醫術,想來前途無量。」
梁融立刻謙虛「二爺謬讚,晚輩不過是機緣巧合,剛好知道這種病怎麼治而已。論醫術,那是萬萬比不得旁的大夫。」
二爺點點頭,看了一眼厲澄明,又問「我聽澄明,這病雖然能治,卻要耗費很多時間,不知,到底是多久?」
「這」梁融抬眼看二爺,似有猶豫道「眼下這藥材齊全,病情輕的,多則半月,少則時日,就能大好。病情嚴重一些,恐怕得三五個月。而且這病好的時候啊,還得長期調養,萬不可再日日對着火爐,否則只怕是會縮短陽壽。」
這番說辭跟對厲澄明說的差不多,只是更詳細一些。他倒是苦口婆心,一副為病人着想的模樣,可厲澄明跟二爺內心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們要的是這幫人能夠立馬下地去做事,趕緊把貨趕出來,送了命也沒關係。
「如此說來甚好,只是我這裏面的兄弟,病了實在太久,苦痛不堪。還請林公子想個法子,讓他們能夠快速得到緩解,你好,早日下地,出來走走,見見家人。」
這個就會說話多了,一臉為人着想的慈善樣,不知有多麼為病人考慮。
一個一個都是戲精,關離暗暗撇嘴,噁心這幫偽善者。
梁融恍然大悟,十分敬佩感嘆「二爺真是仗義仔細,是我疏忽了,這就再開個方子,保證三日之內,他們就能夠下地走動。」
說罷,拿起一旁的紙筆,刷刷寫了個簡單的方子。梁融將方子遞過去,一邊道「這方子裏的好些藥材這裏都已經有了,只是有幾味,剩下的還殘缺,勞煩二爺派人送來。」
二爺看看這方子,似懂非懂,卻狐疑問他「三日內,當真可以下地?」
「這是自然,只是說藥方暫時讓他們得到緩解,並不能根治他們體內的病灶,如果要痊癒,還是要按我之前的方子,按時吃藥。」
梁融說得十分誠懇,二爺點點頭,遞給下人讓他立刻去辦。又跟厲澄明說了幾句話,便轉身離去,留下關離梁融等人繼續製藥。
到了晚上,兩個人才疲倦回到屋子。一進去,關離就躺在床上一動不想動。真心累死了,一下子熬幾十人分量的藥,感覺比打了二十幾個人還累。
梁融身嬌肉貴,按道理說應該比她還疲倦,無論怎麼看,他的精神就是比自己好。這難道就是男女體力上的差異?
「今日辛苦娘子了!」梁融走過來,貼心為她脫了鞋,將她的腳抬到床上,令她躺得更舒適。
關離也不拒絕,享受他的貼心服務。語帶疲倦撒嬌問「子安,你怎麼還是這麼精神抖擻?」
梁融坐在床邊,笑意盈盈為她擦拭雙手「不要老是拿自己跟男人比,你到底是個女兒家。天地分陰陽男女,男人生來比女人要更有力量。」
「胡說,男女都一樣,不要歧視女子!」關離不服,覺得他這是大男子主義。
梁融笑笑,捏捏她的鼻子。「你想多了,我可不是瞧不起女子。只是我認為,世間男女,各司其職。男子生來比女子更有力量,就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與風險。」
「而女子不同,他們雖然在體力上比不上男子,但比男人更為仔細貼心。自然就應該承擔一些,更為輕便細緻的活。」
「陰陽相合,萬物方可生長。男人和女人各司其職,這世間的秩序才能穩固持續。」
關離做起來,看着他道「你這話是在說我捷越了?」她做了一個男人都沒做的事,而且做的很好。
梁融笑着搖搖頭,拍拍她的手「不,我認為恰恰是我們這些男人做的不夠好,才逼得你這樣的女子,要出來承擔屬於男人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