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喝完酒的海盜想到船尾尿尿,喝的有點多,一時憋的慌。可才走出船艙,就看到這一幕,胖子被打倒在地,三個人質正在拉扯繩索。
那海盜立時大喊,這一驚叫,讓船艙里的海盜都跑了出來。
眼看海盜都紛擁而來,關離等人即刻焦急起來。真是禍不單行,眼下趕緊逃離是正經。可是大船距離海面幾米高,要想下去上小舟,必然只能往下跳,不能指望慢悠悠順着繩梯往下爬。
林融見情形不好,率先跳了下去。黑青善於泅水,毫不懼怕就能往下跳。可關離膽子小,又不會游水,實在不敢再跳第二次。黑青自然知道關離的,眼看海盜跑上來,毫不猶豫拉着關離,再次跳海。
海水再次淹沒關離,這一次,好歹距離低,黑青一直牽着關離的手。不過十幾秒,就浮上海面。兩人正要上舟逃亡,卻發現那小舟竟然不見了。
「船呢?」關離艱難抱着黑青大喊。黑青不斷划動,四下張望,終於在西邊船尾處,發現了划船遠去的林融。
眼下還有什麼不明白,林融那混蛋,為了自己逃命,把他們拋下了!!!
就這樣,逃亡失敗的兩人,再次被海盜抓住,關進了籠子。胖海盜狠狠關上籠子,咒罵道「你們兩個王八蛋,給老子等着,等上了岸,老子一定好好收拾你們!!!」
一想到自己被這三個混蛋欺騙,丟失了一條小船不說,還丟失了要到手的一大筆銀子。胖海盜就氣不打一處來。
雖然這地方天氣熱,可到了夜晚,海上的溫差還是有些大,從水中出來,又被海風一吹,關離冷的直哆嗦。蜷縮着身體,給自己取暖。
黑青見狀,忍不住問「有這麼冷嗎?」
關離烏青着嘴唇,哆嗦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還好啊!」黑青身體壯實一些,又常年在海里玩耍,早就習慣這樣的溫度變化。關離跟他,不是一個級別的。
關離翻個白眼,不想再跟他說話。上當一次是她倒霉,上當第二次就是她蠢。她這輩子都沒這麼倒霉過,逃命而已,三番兩次被隊友坑,她這是什麼命?掃把星轉世嗎!!!
而此時逃出海盜船的林融,一刻不停按着黑青說的方向,往岸邊划船。在船上的時候,他就把方向水流等等因素都問清楚了。好在他小時候落過水,為了再次被人算計,所以打小就學會了游水還有划船。
梁融生存的環境告訴他,要想活着,就不要親信任何人。世界上最可靠的,就是他自己。
剛才逃亡之際,若不是突發情況,也許他會跟那兩人一起逃。可既然被發現,那他就只能救自己了。他不能被人賣掉,南海情況不明,想他死的人很多。他要活着,所以,梁融內心稍微愧疚一下,抱歉地解開了繩索,划船逃亡。
絲毫沒有停留下來,等兩人上船的準備。
大海之上,唯有明月跟星辰在夜空中發出光芒,指引大海上航行的人。梁融順着星星的指引,一路往西,一刻不停地劃,直到再也見不到那艘海盜船。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見到閃着微光的海岸。船靠岸的那一刻,梁融大聲喘息,躺在沙灘上大口喘息。望着滿天繁星,忽然大笑起來。
他梁融,才不是束手待斃的人。想要他的命,沒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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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當梁融回到岸上,逃脫升天的時候,關離跟黑青,也到了岸上。只是上的,是紅島的岸。
關離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紅島,遠遠在船上,就看到沖天的亮光,照亮了天空。海盜們看到燈火通明的紅島,立時歡呼起來。到達紅島,就意味着他們這單生意能順利完成,可以收到錢財,能夠在紅島上享受一番。
紅島,是男人的天堂。
關離穿着半干半濕的衣服,在海盜的驅趕下,被捆綁着手,一路下了船,上了岸。她此時無比慶幸,自己這副身體,因為常年饑荒,干煸瘦弱,大姨媽沒有來訪。加上常年勞作,被日頭照射,皮膚黑的能冒出油來,怎麼看,都不像個女孩。所以,海盜也只把她當作男孩,跟其他幾個男的一起,押送到一個類似人口市場之類的地方。
那裏到處是木籠子,因為是夜晚,關離跟黑青一起,被關進了籠子裏,等到天亮,才會被販賣。
胖海盜拿了老闆的錢,在老闆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關離清晰感覺到,那老闆意味深長看了看自己的方向。關離頓時產生不好的預感,這胖子,不會玩什麼陰招吧。
她想了想,對黑青道「這紅島上,男人最慘最苦的活是什麼?」
黑青也不知是真不害怕,還是腦子慢半拍,竟然自在逍遙的很。靠在籠子裏,還饒有興趣打量這裏的一切,聽到關離問話,輕笑道「最慘的?那就是被賣到南風館裏賣屁股。這最苦的嘛~~~~」
黑青笑了笑,湊近關離「最苦的,是去做獸奴。」
「什麼獸奴?」關離一愣,一聽名字,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黑青還沒開口,一旁一個斯文的男子卻接過話茬道「獸奴,就是去伺候野獸的。」
關離一想,那不就是馴獸師?她忽然想起那些在馬戲團里,拿着鞭子調教野獸,逼着野獸表演的人來。這樣,好像比去賣屁股要好一些。
可那斯文男子,卻打斷了她的幻想。男子抬起頭,單手放置在膝蓋上,淡淡道「紅島上有個鬥獸園,一些喜歡看野獸廝殺搏鬥,以此賭博玩樂的人不在少數。為了伺候這些猛獸,有專門的獸奴。這些獸奴不僅跟野獸同吃同住,一個不小心,既要淪為野獸的盤中餐。就算能跟野獸和平相處,也躲不過跟野獸一起上戰場,被其他野獸撕咬的命運。」
他看向黑青跟關離「總之一句話,獸奴的死亡率是最高的,一旦拼鬥的野獸戰死,他們也活不了了。」
「所以,被賣到紅島的人,寧願去買屁股,也不想當獸奴。」黑青說出最後一句話,關離已經在心中罵過一萬句草尼瑪。她這是找誰惹誰了,要淪落到這麼個下場?
那些平日裏缺德事干盡的人,不遭遇這種倒霉事。她一個老老實實的宅女,怎麼就趕上這破事了?
良久,她看着黑青道「你不是說,最壞還能當龜公的嗎?」
她寧願去當龜公,眼下當龜公,都算是比較好的出路了。黑青聞言,笑笑道「那是咱沒逃跑之前,現在麼.......呵呵」
呵你奶奶的腿!
關離恨不得咬死眼前這傢伙,每次憋着勁躥動自己逃跑,可每次都失敗不說,境遇一次比一次慘烈。關離垂下腦袋,再也不想說話。要怪就怪自己,為什麼相信這麼個蠢貨。
自作孽,不可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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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錚沒想到,自己還有能活着見到梁融的一日。
當他順着乞丐給的地址,找到躲藏在破舊漁村的梁融時,立刻紅了眼。「殿下恕罪,小人來遲!!」王錚還沒跪下,梁融已經見他扶起來。
「王侍衛不必多禮,你是兄長的人,當日若無你護着,我早已被賊人殺害。」梁融見到王錚,心裏鬆了一口氣。王錚是梁旭留給他的人,不僅武藝高強,而且忠心耿耿。
眼下在南海,他唯一能信任的,便是這王錚。
當日離開王都,他看到隨行的王錚就明白兄長的意思了。南海之行,兇險萬分。梁旭把府中最好的侍衛給他,就是希望關鍵時刻能救他一命。
那天在船上,王錚為了護着他,自己也身受重傷。可眼下,明明臉上毫無血色,也依舊堅挺着來找他,可見此人的忠心。
王錚沒有梁融思索那麼多,看到梁融還活着,心下大安「殿下,既然你平安歸來,屬下立刻通知大殿下。」
梁融卻阻止他道「不着急,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王錚一愣,可還是恭敬道「殿下請說。」
「你還記得當日,是誰讓你帶我出船艙的嗎?」梁融看着王錚一眼不眨,看着他的反應。這幾日在海盜船上,他不斷思考,越想,越覺得當日的事很是蹊蹺。
為什麼王錚忽然把他從船艙里叫出來?
當日的清醒,若是在其他地方躲藏,未必不能躲過一劫。那些劫匪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在哪間房裏。可王錚的舉動,卻像是故意暴露了他的位置,引來無數賊人。
他是相信王錚的,否則也不可能穿信,將王錚找來。兄長在南海利州,也經營一些店面。這些店鋪,是他們的母親,端王妃的陪嫁。端王妃臨死前,將這些店鋪交由兄長打理。她的意思是,希望兄弟二人長大後,能平分產業。
可這些年,一直都是梁旭在打理。他跟兄長感情最深,從來不計較這些。兄長有什麼,一定會分他一份,只多不少。
這些店面,在梁旭的經營下,成為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傳遞着南來北往的消息。
所以梁融一上岸,就給王錚傳遞消息,讓他來找自己。
王錚聞言,也明白過來「是....是船把式,周湯。」賊人一上船,周湯就跟王錚一起抵抗敵人,可敵人越來越多,周湯便勸王錚「我看這樣不是辦法,你趕緊將殿下帶出來,放下右邊的小船,逃離這裏才是。免得傷到殿下,到時候你我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王錚對於這瘋狂攻擊的賊人,也失了方寸。只想着護着殿下,沒想到當時周湯還有別的目的。於是就這樣,暴露了梁融的位置。
「周湯?」梁融微微蹙眉,想了想,記憶里,那是個身材瘦小,留着八字鬍的中年男子。眼睛不大,自己上船的時候,還專門來請安過。居然是他?
「你對他可有了解?」梁融問。
「這......」王錚坐在桌前,回憶一下,才道「屬下記得,他是船老大吳鵬的親戚,說是他娘家的表哥,因為家裏遭了難,才跟着船老大出海討生活的。」
那艘船是官船,船老大吃的是官家的飯,自然是給皇家賣命的。給皇家賣命的人,都留的有檔案資料,身份一查便知。
梁融思索一會兒,才道「這樣,你回去以後,讓人順着這條線查一查這兩人,看看他們到底跟誰接觸過,是給誰賣命。」
「那殿下您?」王錚一聽,便知道梁融不打算跟他一起回去。
梁融哼笑一聲,嘲諷道「我們出事,必然是利州城裏,有人不想我平安到利州。翁翁這次命我來南海,看着是來查官船被劫持一案,實際上,是希望我把這件案子背後的人挖出來眼下這種情形再好不過,就讓他們以為,我下落不明。這樣,他們才能冒出來做事。」
「如今我在暗,他們在明,我倒要看看,這利州城裏的鬼,是誰!!」
王錚見到笑的陰冷的梁融,心裏不由一陣發怵。端王府這位小皇孫,在過世的太后眼前,是個嘴甜會說話的,哄的太后臨終前,也念念不忘。就是當今聖上,也最愛這皇孫。可其他人眼裏,這位皇孫最是賴皮紈絝,王都里的紈絝,都望向其背。
可在王府里,大殿下身邊的人都知道,這位小殿下做事最是陰狠,除了他大哥,誰也制不住他,誰的臉面他都不給。
那些得罪他的人,他總有辦法讓人生不如死,還抓不到任何把柄。這一次,他吃了這樣大的虧,若是不報復回去,就對不起這位殿下的威名。
由此,王錚在心中給那個算計小殿下的人,撒了一把土。
「還有一件事,你可知道,這利州城裏鑄造兵器的事,是誰負責?」梁融忽然問話,王錚腦子沒轉過來,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
「你忘了,這次被劫的官船上,裝的東西,除了南邊進貢給翁翁的珍珠瑪瑙,還有一批特意鑄造的兵器。」梁融一說,王錚便想起來了。
這次的官船,最主要的東西,其實是那批武器。利州此地,雖然不產鐵礦,可是卻有着最先進的冶煉鑄造技術。加之靠海,水運方便,一直是朝廷的武器提供地。否則,也不能成為南海中心點。
眼下,隨着這批貢品失蹤的,還有一大批兵器。按照上報的數量,這批兵器足夠武裝一萬人的隊伍。這一萬人,恰恰是王都禁衛的數量。
王錚沉吟一下,才道「屬下記得,好像是章平候的外家,歐陽世家。」
梁融聞言一愣,不可置信看着王錚「你確定?朝廷的兵器鑄造,怎麼會交給一個連官職都沒有的商賈世家?」
作為朝廷把控的兵器鑄造,如何能交由商賈之家來做?歐陽世家梁融還是略有耳聞的,這位祖上靠着販賣海貨起家的世家,如今可以算是南海最富有的家族之一。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世家的手,居然已經伸到朝廷兵器鑄造中去了。
他眸子一冷,心思難測。
王錚有些為難,謹慎道「殿下恕罪,這件事,屬下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
「聽說什麼?」
「聽說這件事,跟先帝有關。」王錚一說完,梁融就愣住了。先帝在位時,晚年十分寵幸那毛玥兒,做了許多糊塗事。如果是因為先帝在位時遺留下來的問題,那他多少明白一些了。
當年先帝為博美人一笑,耗費錢財鑄造登仙台。說想學那神仙,跟毛玥兒成一對神仙眷侶。可耗費的人力財力實在巨大,遭到了一眾大臣的反對。可後來,那登仙台還是修建成了,並且沒有動用國庫的銀子。
如今看來,只怕是先帝跟民間的商賈世家達成了什麼協議,用手中的某些權利,換了很多錢財。
梁融冷笑,英明一世的先帝,到了晚年真不是一般昏聵。這樣損害國祚的事情,也能幹出來,好在他死的早,不然這國家還不定衰敗成何種模樣。
就因為如此,當今聖上登上大位的時候,已經五十多歲,可以說,是最晚登基的皇帝。當今陛下,龍位坐了堪堪十幾年,好不容易將先帝留下的爛攤子給收拾好,這南海,還真是有些鞭長莫及。
也罷,既然他來了,就該好好探查一下。
他想了想,對王錚道「你讓人去調查一下這個歐陽家,我在海盜船上,看到他們手中的兵器,似乎就是這一批上供給朝廷的。」
在海盜船上,梁融可沒閒着。
除了想辦法逃跑,最重要的,是他發現一件事。這一船的海盜,竟然用着上供給朝廷的兵器。歐陽家鑄造的兵器,每年上供給朝廷都是有數目標記的。梁融對這批兵器的來歷十分懷疑,他不知道這裏面有什麼交易,可是,他斷定,利州城,有人跟海盜勾結在一起。
王錚聞言一駭,神情略微緊張。「殿下,若真是如此,事情恐怕兇險,不如將消息送回王都,由長孫殿下抉擇,多派些人手來,您可千萬別親自冒險。」出一次事,他就嚇的夠嗆,再來一次,他就真的不敢跟上面交代了。
梁融輕笑「你怕什麼,眼下利州城裏只有你知道我還活着,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時候,再晚些,可就錯過時機了。」再晚些,那些傢伙反應過來,早就將尾巴收拾乾淨了。
王錚嚇的跪下,恭敬道「殿下恕罪,為了殿下的安危,屬下恕難從命。」他認死理,絕不會讓梁融去冒險。
梁融冷下臉來,凝視他好一會兒,良久才道「罷了,你起來吧,這件事,我另有主張。」
「殿下?!!」王錚似乎還要說些什麼,梁融卻拒絕了。
「王侍衛,記着,如今你是我的人。」梁融年紀雖輕,可不怒自威的姿態,已經讓王錚震住。
王錚心下一咯噔,在梁融的逼視下,屈服下來。「是,屬下遵命。」